《白月光绝不认输》风雪添酒

8、第二章·重逢（下）

　　咔哒。
　　池羽打开家里的大门。

　　玄关的鞋柜旁边散落着两双运动鞋，池羽抬头看了一眼却没在客厅看到人，便叫了一声：“修筠，你把小蓼接回来了吗？”

　　房间里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到地方。

　　池羽闻声看去，发现是池修筠的房间，不由担忧地往前走了几步。

　　“出什么事了？”

　　紧闭的房门打开，池修筠探出头冲着母亲讪讪地笑了笑：“没事，刚刚整理书架，上面的书不小心都掉下来了。”

　　池羽敏锐地注意到了池修筠身后的程蓼。

　　往常程蓼来池家一定会第一时间和池老师打招呼，此刻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池修筠的身后。

　　在池羽看过来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肯与她对视。

　　池羽发现了他泛红的眼角。

　　“你欺负小蓼了？”池羽皱着眉看向儿子。

　　“我哪舍得。”池修筠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视线却也下意识地偏移了一下，“真的只是意外。”

　　“那小蓼怎么哭了？”池羽半信半疑，“说起来你们两个今天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这个……好吧，其实我们刚刚在看一部很感人的电影，看到最后一不小心看哭了。”池修筠睁着眼睛扯瞎话。

　　“唷，怕丢脸啊。”池羽不由笑了笑。

　　程蓼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池羽似乎是信了池修筠的借口，越过两个孩子也确实看到了散落一地的书，点了点头没有再往前走。

　　“那就赶紧收拾好，我先去洗个澡，下午一个小孩抓着牛奶撞到我，被泼了一身……一会儿我们出去吃晚饭。”

　　池羽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池修筠关上房门，倚在门上听着外面隐隐的水声，抬头看向程蓼，然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抱一下而已，没那么见不得人的吧。”池修筠小声抱怨。

　　“……”程蓼低头看着地板，“抱歉，条件反射。”

　　池修筠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书架，正对着程蓼胳膊肘的位置是一道明显的凹陷，书架微微倾向一边，上层的书因此纷纷滑落下来。

　　这还是程蓼及时反应过来，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力道的结果。

　　看来得尽快找人来修一下——或者干脆换个新的。

　　对了，得趁他妈不在家的时候。
　　不然他没法解释这道好像被车前盖撞出来的的裂痕是怎么搞出来的。

　　池修筠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出大脑。

　　他朝程蓼伸出了双手。

　　程蓼没有看见，或者是不想理他，只顾着低头准备弯腰去捡地上的书。

　　池修筠一把将他强行拉回来。

　　程蓼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所以并没有反抗，但他有点低估了池修筠的力道，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池修筠很用力地抱住了他，像是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再抱一下。让我再抱一下就好。”

　　呼吸是急促的，声音是颤抖的。
　　体温是热的。

　　程蓼感觉到了疼痛，要不了多久，他的腰上一定会出现一大片淤青。

　　但他没有挣扎。

　　然后他听见很轻的声音落入自己的耳中。

　　“如果是梦，就请延续得再久一点吧。”

　　程蓼恍惚了一下，他有点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

　　-

　　等到站在商场的扶梯上的时候，池羽回过头朝下看，才发觉池修筠的眼角也有点红。

　　池修筠个子太高，如果他没有刻意低头凑近的话，池羽也不怎么能看得出他那些微妙的表情变化。

　　只是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无论她的想象力多么丰富也不可能一下子猜到真相，只好带着浅浅的疑问关注着两个孩子的互动。

　　池修筠正在跟程蓼介绍商场里新开的网红餐厅。

　　他有个同事前不久刚来打卡过，据说口味还不错，池修筠当时听了一耳朵，到现在当然是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依稀还记得后来带程蓼来过几次——在未来的时候。

　　池修筠按照记忆里的关键词检索了半天，最后总算在点评软件的附近功能里翻到了那家店。

　　以前一家人一起出门的时候，池修筠通常也是负责做计划的那个，池老师当了多年的班主任却并没有染上强势的毛病，在衣食住行的琐事上反而还有点选择困难症。

　　所以即便池羽说自己请客，最后决定地点的人还是池修筠。
　　程蓼从来都只会点头附和他。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像是在亲昵的咬耳朵。

　　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程蓼耳朵不好，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总显得有点傻，池修筠早就习惯了贴在他身边讲小话。

　　程蓼并没有排斥池修筠的靠近，一如既往的沉默，但也一如既往的放松，偶尔偏过头去看池修筠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浅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场灯光的影响，他看向池修筠的眼神似乎都要比往日更专注且明亮一些。

　　看来是真的没有闹什么矛盾。
　　池羽放下心来。

　　池修筠觉察到母亲打量的视线，率先止住话头，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提醒她：“当心电梯，马上就要到了。”

　　池羽这才回过神，扶着扶手跨到平台上，然后看了眼楼层，又上了旁边往上的扶梯。

　　池修筠拉了同样有点愣神的程蓼一下，跟着站上电梯，然后才有些奇怪地问母亲：“这么盯着我们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池羽摇了摇头，又打量了他们片刻，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下午看了什么电影这么感人？”

　　两人的身子同时僵了僵。

　　所谓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偏偏那些混沌的时日里两人都没有什么娱乐可言，曾经看过的可以称得上感动的电影早就记不清名字了。

　　“一个关于重逢的故事。”池修筠含糊其辞地带过，“妈，电梯又到了。上去左拐。”

　　斜对角就是他们今晚选中的餐厅。

　　池羽一抬头就看见了，不用再费力找路，不由高兴地指了指：“看起来人不多呢，应该还不用排队，我们快点过去吧。”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电影的名字。

　　池修筠和程蓼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池羽站在餐厅门口看了一眼摆在外面的菜单，服务员连忙迎上来问她有几位，池羽朝她比了个三说有三位。

　　服务员看了眼她的身后，神情有些微妙。

　　池羽微微愣了愣，回头看到刚跟上来的池修筠和程蓼还有些不明所以。

　　服务员堆起笑容往里指了指说里面请，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下扫。
　　压抑下去的惊讶里夹杂着些许揣测。

　　池羽福至心灵般低头，正看到池修筠刚松开程蓼的手，然后抬起胳膊往他的后腰挡了挡。

　　餐厅门口的景观装饰有些浮夸，灯光又很晃眼，稍不留神就会撞到凸出的棱角上。

　　程蓼经常看不清楚这些和昏暗背景混为一体的障碍物，池修筠自从小学的时候无心抱怨过一句之后，就已经习惯站在有障碍物的那一侧，提前替他挡下那些隐患。

　　池羽也总是教育他要多关照弱势的弟弟。

　　手牵手过马路都是周围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直到此刻，池羽才有点后知后觉——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太腻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