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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飞禽事件,其一 ...

  •   用过晚膳,已是戌时。

      孟肄千栖身的这所客舍名曰醉月楼,是水瀛都内数一数二的头号酒楼,兼吃喝和住宿一体。

      大字牌匾前立着瞩目的望竿,雕梁绣户雍容华贵,同周边街坊有着霄壤之别。

      醉月楼分为前后二院,前院也布着客堂,跑堂的在这里应接不暇,凤髓龙肝、甘旨肥浓被端着来回穿梭,许多权贵豪杰在这纵情声色。

      丰神绰约的舞女满面桃花,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此情此景,任谁睹见都会多留一眼,江上柒停在那兴致勃然的看了好一会,她在席间一直往嘴里塞豆沙卷,当作她晚膳过后的消遣甜点。

      一曲今宵花夜结束,她还沉浸在中,流连忘返间回眸看向孟肄千,只见他低沉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心事。

      酒爵已空,他仿佛还没有注意。一跑堂走来,殷勤地替其斟好酒,谄媚笑道:“公子,您请。”

      闻听此言,孟肄千才被拉回一点神采,动作机械的将酒爵放在嘴边,温酒溢在舌间,划过喉嗓,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下意识的侧头,对上身边少女炙热的目光,他轻咳一声故作洒脱,望向上楼的戏台,声音依旧温润如初:“怎么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感觉心不在焉的。”江上柒也不迂回,单刀直入。

      她夹起桌上的一块虾炙送到自己嘴中,眸子里布了好奇。

      “没想什么,”孟肄千眼神晦暗不明,撇开话题道,“晚膳不是刚刚用过,你这是在吃什么?”

      “权且是零嘴嘛,我在壬癸堂又少有吃到这些。”江上柒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

      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能一边吃一边看歌舞,她可不想轻易放过。壬癸堂的饮食虽也不差,但毕竟是在郊外,不比内城。

      “你若跟我做事,八珍玉食都是小事。”孟肄千扬起唇角,神色含深,骨节分明的手紧扣,墨色衣着威风凛凛,正容亢色,有着道不出的森严。

      江上柒知道他在暗示差使役契的事,现在正处于考察期,靠不靠谱还要再观察一段时日,不急着做下定论。

      小姑娘仰起脸,扯唇一笑,既没表态也没放下手里的吃食,她专心的看向下一曲目,楼间人声鼎沸。

      舞伎一袭红衣肤若凝脂,翩翩起舞,琼华玉貌,嫣然含笑,场内的气氛瞬间被拉到极致,众人高呼雀跃,把酒言欢。

      江上柒面前的小碟叠了一沓又一沓,孟肄千靠坐在紫檀浮雕圈椅上看她一口又一口。不忍神色堪忧,道:“可撑坏了肚子,胃会难受的。”

      他出手制止,一下攥住了江上柒的臂腕,蹙额看向他,露出了一副操碎心的老父亲模样。

      “我…”江上柒迎上他关切的眼神,不禁心虚地抽了下嘴角,她也没料到自己一个没刹住居然吃了那么多,现在已觉几许腹胀。

      “不必再吃了,想吃以后我会叫人做好送去的。夜晚将至,看完这一曲后便去睡吧。”

      孟肄千蓦地起了身,玉质金相,气质脱俗,引来不少旁人的关注。

      “诶?你不看完吗?”

      江上柒见他要走,不免内心升出一片担忧来,台下轻歌曼舞,好不快活。他这般要走可是要欣赏不到了。

      “不必了。”孟肄千随江上柒的话抬眸瞄了一眼,倏尔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宽柔道,“天字号丙间房,你可莫要走错了,我在丁间,有事喊我。”

      他说罢,便拂衣离去。

      从前在延纶城,这类的酒楼演出他看了太多太多,很多人托他办事,沽名钓誉,贪墨成风,花天酒地早已习以为常。

      眼下,他有要事确认,心思并不在这。

      江上柒简单告别,瞧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待完全消失不见后,她抱有侥幸,招呼了刚刚斟酒的跑堂,道:“来!再上一盘糖脆饼。”

      “额…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方才那位公子有过吩咐,叫这桌不必再上了…”

      “什么?”江上柒面露不悦,但还强忍着嗔怒,支离跑堂后,她面上紧绷,浮起一丝颓然之色。

      支腮看向上楼歌舞戏曲,没得吃食可真是变得索然无味了。

      —————

      离开前院,孟肄千风尘仆仆地赶向后院,醉月楼的布局星罗棋布一览无余,甬道上他忍不住驻足观望。

      白墙灰瓦,浮雕花窗,一步一景,百转千回。

      石拱桥下池水清澈,映着水中月皎洁无瑕。波光粼粼中,数朵白莲含苞待放,荷香四溢,沁人心脾。

      月光洒在碧瓦朱甍上,层台累榭,显得静谧恬静,这片风光旖旎,美不尽收。

      他停留几许,时不待人,晓看几分便继续前行。

      醉月楼不同其他酒楼,前院与后院间隔甚远,需要步行好一段距离。

      究其因,则是它将客堂安在前院,将栈房安在后院。杂役和跑堂都在后院厢房通铺。

      孟肄千一路离城带来的小厮也在其中,他这般心急便是要确认一件事。

      推门而入,小厮正在通铺将衣服纳好,看到孟肄千不同往日的形色匆匆,他不自觉心慌起来,忙起身作揖,道:

      “孟大人怎的这般歇气?找小厮何事?”

      孟肄千深吸一口气,敛眉肃然,他低头坐在梨木凳上,扫视了屋内的装潢,半响没有作声,小厮被看的发怵,垂头等着差侯。

      他手脚麻利,替孟肄千找了个崭新的杯具,斟茶退让几步。

      颤巍巍站在一旁,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孟大人,您吩咐奴才的事,奴才已经做好了。”

      孟肄千端坐,轻抿了一口茯苓茶,宽抚他道:“你放心,我这般来行,不是为了这件事。”

      闻听此言,小厮抬头,眼底一片不明,欲要张嘴发问时,孟肄千接了上去。

      “你与我身边时日最长,你来言,我是否野心外露?”

      听到自家主子说这样的话,小厮难忍笑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认真回应:

      “我不知大人何出此言,不过在奴才看来,孟大人是世间少有的才谋之人,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自然是无野心外露一说。”

      孟肄千颔首,眸光微动,意是在对这句话表示认可。

      下昼时期碰上的那位老者,谈及他说的话让他耿耿于怀。

      事实上,数几年前延纶城讨学之日,他的教书先生就曾坦言,说他自负,野心藏匿不深众目昭揭,要他处处得谦,不能锋芒毕露,不然便会被小人盯上。

      这些年来他一直谨记老师教诲,扶摇直上时也万千小心。

      不想被人一语道破,像蒙了多年的遮羞布,被人毫不留情的撕了下来。

      “孟大人…”小厮察言观色,看着孟肄千反常的举动,试探的问询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无妨,只是下午时期陪那丫头扫逛街巷,碰上一会卜卦的老人罢了。”

      孟肄千眼神蒙上一层阴翳,声音低沉道,他沉着一张脸,任小厮如何之看也不知道他此番是何表情。

      “江湖术士罢辽,孟大人何必放在心上。”

      小厮话一出口,就觉古怪。以往孟大人必不会将这种三教九流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倘若真有本事,怎会混到街上讨口饭的地步。

      “我本也这么想的…”

      孟肄千低着的头总算抬了起来,两眉紧蹙,不解道,“可那人却道出飞禽之卦言,令我不得不多想。”

      “此话怎讲?”

      小厮刚一问出口,电光火石之间就猛然想到,延纶城的城主亲信井厦言便有一只飞禽!那是一只凶猛无比,钩爪锯牙的猎隼。

      城主喜爱狩猎,身边的亲信投其所好,都献上至宝,讨其欢心。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井厦言,但他腹无文墨,又觉得孟肄千挡了他晋升的路。

      因此两人时常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孟肄千同僚发动政变之时,他曾大做文章。

      也是因为井厦言的推手,更加重了孟肄千笃定投奔水瀛都的念头。

      眼下,若那老者预言为真,井厦言那家伙怕是要使出计策来了。

      斩草除根,痛打落水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小厮念定此事,欲言又止,孟肄千察觉出来,颔首示意。小厮沉下身,小心翼翼的抬眸,满腹狐疑,道:

      “大人是说井厦言?那人却乎是有一只飞禽,只是,用这飞禽,他能怎样?”

      “那呆子用什么我都不稀奇。”孟肄千眯起双眼,神色复杂,忆起那个耀武扬威,惹是生非,在苑囿处喧宾夺主的家伙他就不得不头疼。

      他哑言,思虑了很久也想不出策略,井厦言出不了延纶城,没了他们这派党羽,必定威风凛凛。

      孟肄千此行又走的这般不告而别,城内必将朝政震荡,城主该无心吩咐去寻,倒是给了他节外生枝的机会…

      井厦言离不了城,那只飞禽…

      倏地,他猛然想起,半年前他们一行陪伴城主共游。

      那只猎隼差点袭在他的手上,亏的有扳指挡着,不然将会皮肉破绽。

      井不言皮笑肉不笑地道歉,嘴上挂着讥讽的笑,道:

      “哎呀,孟兄,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家这只隼有个怪癖,专爱些稀奇古怪的好物,一有什么东西就忍不住去啄,真是见笑了。”

      孟肄千不做理会,面上挂着阴冷的笑,欲要开口讥讽几句,便有人替自己说了话。

      “井兄何出此言啊,要我说这自己养的东西自然是最随主人了,什么都啄什么都惹,什么代价就不必言说了吧。”一不认识的文官出口相助。

      话一路,激起数位在看热闹的哄堂大笑,城主也欣欣然扶着下颚开怀大笑。

      “你…”井不言强咬着牙,城主在旁他也不好多说,自知理亏辩也辩不出个一二三来。

      那日后同游回家,孟肄千将要行时,一人拦住了他,是那位为自己说话的文官,绯色云雁服温文尔雅,一副谦逊的模样,他简单问好,直抒胸臆:

      “孟大人切莫怪我多嘴,晚生夏某久仰您大名已久。”

      孟肄千点头致意,礼貌道谢。他面上挂着一丝疏离,寒暄一阵后,他转身欲走。

      文官拦住了他,语气沉重道:

      “大人不觉今日事蹊跷吗?他养的那只猎隼从前不爱异宝,为何偏偏今日变了?”

      闻听此言,孟肄千留步,他的话不假,井厦言饲养的这只猎隼已有五年,之前从未有过今日唐突之招。

      这个问题他也曾细想过,给出的答案却很囫囵,归因是觉得那只呆鸟和他的主人一样呆罢了。

      但…这文官说的话,话里藏阄。

      “你觉得是甚?”他简明扼要,反诘一子。

      “那晚生可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要道出了,不管孟大人信与不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飞禽事件,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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