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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一路走到街尾,直至四方的商贩声音也愈渐愈低。

      巷弄处的砖缝爬满青苔,诉着无人之境的痕迹。与刚才人烟熙攘、勃勃生机的墟市形成鲜明对比。江上柒驻足,回望道:“该是没路了,折回吧。”

      闻听此言,孟肄千轻扫了一眼,颔首致意。转过身将要和她并排向前。

      “两位,请留步啊。”

      倏地不知从哪冒出一声嘶哑低沉的嗓音,像久经风雪的干朽枯木,亟待被人发掘。

      回眸,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他端坐在一张桃木圆案上,圆案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红色的方帛摆在其中以此掩饰。

      一只龟壳,一副竹签,一本手祈,排版整齐的一一列开。

      老者支腮,银须白发,饱经沧桑。虽着了件粗布灰衣,但难掩风度,一双枯槁泛黄的手敲击着桌面,意在让二人注意这边。

      “老先生可在叫我俩?”江上柒微微疑惑,向前迈进一步道。

      “对对对,就是在叫你们。”老者的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挥手道,“有缘之人才能在这里相逢。汝帝灵签,百无禁忌,童叟无欺,至信至诚。”

      他说罢,攥向那只竹筒,突地晃动起来。竹签碰擦着竹筒发出声响,更加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江上柒来了兴致,从前只在堂里听同门谈起,还未见过求签问卜究竟是个什么。今儿终于赶上了现成的,她刚要迈进一步,手腕却被身后的男人死死的抓住。

      “别怪我没提醒你,江湖骗术,不足一试。”耳边他的声音徐徐进入,孟肄千低沉着一张脸,眸子里染上几分专横。

      “你若真想去,他日我带你到庙里求签。也比在这听野路子胡诌强。”

      他又增了一句,语气和缓了几分。

      “那边的小子,你少来挡老朽生意啊。姑娘…”老者站了起身,抓着吃饭的家伙就缓缓跑了过来。他面上挂着不屑,狠狠瞪了一眼孟肄千。

      “还不快把人姑娘手撒开?人家这细皮嫩肉可不经攥。”老者做出一副要伸手打断的模样,孟肄千蹙眉轻叹了口气,终是撤了手。

      江上柒悻悻一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幅吃瘪的样竟没忍住笑。

      “姑娘,且听老朽一言,方才老朽在那一看到你!只一眼便知你定是不俗之人!有经世之才人相,气概非凡…”

      老者敲点着江上柒,眼神布满笃定,滔滔不绝容光焕发。不知情的人若是一望,还以为两人在商讨什么大事。

      所谓经世之才,必是于国做出卓大贡献,同其他凡夫俗子有着天壤之别。是为名利官场还是草莽英雄?她不得而知。

      第一次有人对她给予如此崇高的评价,居然是个素未平生之人。看着老者说的神采飞扬,目光坚定的模样。

      江上柒也不忍暗中思索,但想过之后又觉得是痴人说梦,不由自嘲的扯起嘴角。

      她听着听着就轻瞥了一眼孟肄千,不由疑惑,男人高大挺拔,气质脱俗,雍容华贵。

      且在权谋方面还颇有建树,论名气才气都要高上江上柒一筹,怎么方才老者呶呶不休,却不言他呢。

      半晌,她忍不住打断老者的谈话,道:“我这边的这位,您看呢?”江上柒伸手一指,表情布着笑意。

      老者闻言,后退了几步,眨巴了几下眼后,才正视孟肄千,草草扫了几下后,他道:

      “此位公子也气度非凡,不过,谋思虑过深,太过贪图权利而不择手段可不太妙!”

      孟肄千冷哼一声,唇抿成一条直线,并未回应。

      江上柒回眸朝他看去,许是怕他着气,但男人神情依旧,无任何不妥。她也不好说甚,转过身去继续听老者的话语。

      “海水难量,山不可仗,或人自诩眼光犀利,怕是些荒诞不经之说,一言决断,未免难以叫人信服。”

      孟肄千冷不丁地开口,唇枪舌剑他没输过,掷地有声现场仿佛忽地沦为了两人对峙的战场。

      老者一开始是不辨的,但听到经世之才断言的质疑,他很快便着了道,倒也不管不顾了。

      竟从那桃木圆桌上一把薅来了龟壳,铜钱早就放置其中。只待时机摇响,老者倒是个性情中人,一激便豪言:

      “老朽走南闯北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丫头就是有经世之才的气,倘若不信,我这铜钱一摇,姑娘你随抽一签,看是否为真?”

      竹筒一递,64根竹签各色长短不一,每根都显得别具一格。唯一的共点是都被岁月打磨过棱角。

      江上柒迟疑了一下,手悬在半空,老者似看透她的顾虑,坦言道:

      “姑娘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抽,老朽今日与你有缘,不会要你一分一毫。”说罢,那老者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孟肄千。

      男人被这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得复杂起来,他低眸敛眉站在一旁,良久让步,薄唇轻启道:

      “我可要将话落在前头,即便是个不好的卦象,也不要动摇自身,寸心养性才是正道。”

      得到他的支持,江上柒才动身开抽,那只竹筒立在面前,触到指尖拿起竹签的冰冷都显得分外真实。

      她随意拿起一签,只见老者举着龟壳开始晃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汝帝第二十三签。”

      老者将她手中的签拿过,脸色陡然一变,一点不同方才的满面红光。他颤巍地捏起那枚竹签,眯缝起眼,拿起放下,重复数次,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看到他前后反应的差距,江上柒也有了几分提心吊胆,道:“老先生,怎么了,有什么说法?”

      “这…”老者抿着银胡,欲言又止,他又瞧了一眼龟壳里的铜钱,面上浮现出困惑之色。

      “说来蹊跷,老朽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卦辞,与龟壳中的卦象一点不同。”

      老者蹙起眉,沉默片刻后,缓缓道,“竹签卦辞是先天,龟壳内的卦象是后天,你这两者的差距太过大了。”

      “老朽问你,你是否早早寄人檐下,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江上柒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猛然点头,脸上的表情意外而又茫然。

      “那就对了,究是你的卦,没有错。”

      老者的神色里透着哀愁,似在感慨似在唏嘘。像惋惜冻死在冬日里的雏鸟一般,悲悯之情在他的脸上浮现。

      “汝帝第二十三签,水中萍沦风雨袭盖,出岸人唤杖头木偶,大祸之难比肩接踵,九死一生醉里难眠,沧海横流风起云涌,天命所受半不由人。”

      老者举起龟壳,示意卦象,他刚讲述了签上的卦辞,就觉察出江上柒身体的微颤,怕惊到她,老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你莫要难受,姑娘,你这后天的卦象却非常好,是乃火地晋卦,一片进取之意,配合你这先天来看,以后便是时运兴起,步步高升,大有涅槃重生之兆。”

      半响无声,江上柒的心思却全落在那签辞上。

      大祸之难,九死一生…每一句都令人惊心动魄,她当真要历经这么多磨难?

      想问的话在心里想了很多,但都悬在嘴边不肯支声,她怕听到一个难以承接的答案,便迟迟不语。

      孟肄千敏锐,早就尽收江上柒的神态,伸手拍肩安抚,道:

      “万可不应杞人忧天,世态万千尽掌握在自己手中,七儿。”

      老者似也为出乎意料的卦象诧异,见孟肄千这般安慰他也便没再多嘴。

      “那老先生,你为我解解签可好?”

      江上柒骤然开口,嘴边的话一说出来神情也畅快起来。她想知其意,一半是因好奇一半是想参考。

      “是说姑娘你,身世十分的凄惨没有靠山,出世之后还会被人利用当作棋子,”老者目光躲闪,支吾其词,抬眸无可奈何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多次死里逃生,颠沛流离…”

      “够了。”

      孟肄千跨步挡在前,表情淡漠,语气十分冰冷,他阻止老者的话,一身黑袍随行径荡起衣角,蹙眉出声。

      若他不出言制止,难免接下来会干扰江上柒的心境,萎靡不振、自暴自弃可不是一件好事。

      老者似见惯了求测之人的面孔,有的欣然接受,有的违之抗衡,或喜或悲都近在眼前。

      老者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今日也是在弄巷里一直隐着,观了江上柒好一阵才直率拦人。

      哪曾想这姑娘要经历好一阵的风雨才能披露头角,老者嗟叹不已。本想找些前途光明的人美言几句!却摔了个跟头!

      他无言,今日出摊的最后一位客,竟是这样的结局。转身,老者佝偻着身子开始收拾谋生用的家伙。

      龟壳、竹签、铜钱,用那一块方红布包起。

      “许是老朽多嘴罢,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老者一面收拾一面开口道,半响以后,他又挺起身颤巍巍添了一嘴,“铜钱摇的爻里,观其变能看出一只飞禽作祟,姑娘千万要小心。”

      一语毕,没了回音。

      江上柒不知该怎个回复,那老者也心灰意冷起来,方才发生的事像一阵风吹过,隐入尘烟。

      从头至尾,老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的话语也疑点重重,结束仿佛也是随心所欲。没花一分钱,没取任一物,白得了一预言。

      该是说来幸吗?也不知这卦辞准不准。

      云里雾里,还不等她多问一句,只是一閤眼的功夫,蓦然再看,老者竟无影无踪,连同那张桃木桌子也荡然无存。

      飞禽?

      愕然之余她喃喃自语,毫无头绪。刚想回头问询孟肄千,却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狭长凤眼微眯,眸光幽深似深不见底的泥潭。

      “孟大人?孟大人?”她叫了好一阵的功夫,良久男人才回过神来,眼神恢复往日的温和平静。

      江上柒只觉古怪,顿了几秒问道:“孟大人也在在意他说的飞禽一事?”

      孟肄千嘴角挂着牵强的笑,长舒一口气,表情显得些许不自然,道:“江湖郎中的话罢了,听听过耳即可,七儿还当真了?”

      江上柒顿了顿,道:“那方才你还一副思索的表情,这是为何?”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还想向你发问,那老先生去了哪里。竟跑得如此之快。”

      “大概是他熟悉这里地形,一会功夫便遁地无形了。”

      一话接着一话,直至落日已经划下天幕,天色俱暗,二人也欲打道回去,身影也逐渐淡出了街巷。

      今日之事,像一幅缓缓打开的画卷,最初露的一角,也是最洁白的起笔。

      若知道的过早,也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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