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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博阳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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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圣上赴首辅寿宴遇刺之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可这丝毫影响不了鹊华楼。
歌姬们的话题永远都是,谁的恩客更有钱,谁有成了谁的裙下臣,哪位妓子近些日子身价倍增。
便是国家兴亡,与她们这些卖笑的姑娘又有何关。
之后的几日顾元白果然没有再去过鹊华楼,而欢情却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闭门谢客。
起先众人还以为是那人的宴会上两人受了惊,后来随着日子过去,楼里的姑娘闲言碎语逐渐多了起来,连叶妈妈都多了几分惊慌。
欢情的名声是顾元白捧起来的,没了这位风流才子的加持,眼看这位当红的名妓,转眼便成了明日黄花。
叶妈妈几次想找欢情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欢情却不做声,只是说身体欠佳。
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和连往日绝佳的容颜都失了几分颜色,叶妈妈也只好不再追问。
楼里的姑娘却一向不吝于揣测。
“一个妓子,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做官夫人?”
“可不是,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人家顾公子不过玩玩而已,你看她这几日闭门不出,看样子还当真了不成。”
“听说她这几日萎靡不振,面黄肌瘦,哪里还有当年花魁娘子的模样。”
却听“吱呀”一声,那扇紧闭了七日的房门突然打开。
在场之人突然噤声,不知是心虚还是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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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的女子款款而来,正是几日不见的欢情。
她一身嫩鹅黄色的娟衣,身量高挑,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胃口不佳,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柔,妆容清冷,一双含着忧愁远山眉,眼中似乎有雾色。
不若花楼女子的妩媚,可行动之中自有一份利落洒脱。
虽然消瘦了几分,可别有韵味。
才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男子的目光,却又哪里有花娘口中半分萎靡不振,面黄肌瘦的模样。
无论见了多少次,欢情都是如此在众多花娘中出类拔萃,引人注目。
叶妈妈也是愣了一瞬,想到了前几日掌仪司的公公特地来嘱咐自己关照欢情,心想,哪里是自己关照欢情,欢情姑娘关照关照她还差不多。
她赶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欢情来了呀,你这一病,这几日京城的公子哥都念你念的我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今日礼部王大人设了宴,那位王大人向来是儒雅守礼,风度翩翩,不若你出个面去作陪?”
欢情摇了摇头,她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我今日想要拜见博阳侯府,顾元白顾大人,劳烦妈妈安排。”
叶妈妈立刻笑意更浓:“早就说让你去照顾一下顾大人的心意,你总不听,非整日的一张冷脸,我立刻安排人送你。”
欢情低头谢过,转身就出了鹊华楼。
过了一会,众人似是才反应过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只是此刻大家的话题却都引导了那位欢情姑娘的身上。
无论是那位欢情姑娘的模样、身段、才情还是与那位顾公子的风月佳话,似乎又成了大家避不开的事由。
徒留刚刚几位嚼舌根的花娘心里,也不知是不是有几分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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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早早地便到了博阳侯府递上了拜帖,请求拜见顾元白。
门口的门房多少带了几分惊疑不定,不知是什么情况。
顾元白和欢情的事情也不过月前还沸沸扬扬,他们也不敢多耽搁,立刻便去了府上传达。
不过一刻,顾元白便立刻脚步匆忙的从府中走出,将欢情迎进了门。
他收敛了往日的风流模样,倒是当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了。
欢情眼中毫不掩饰的赞叹。
顾元白潇洒一笑:“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了?”
欢情笑着答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倒是不假。”
倒是顾元白摇了摇头:“姑娘过誉了,在下承蒙姑娘点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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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侯才回府,便听到管家有些支支吾吾的来报。
“侯爷,今日那位……鹊华楼的欢情姑娘来府内寻世子。”
一向儒雅端方的博阳侯顿时大怒。
“这逆子,狎妓到家里来了。”
眼看便气冲冲的去寻顾元白,却刚好见到准备与顾元白拜别的欢情。
只见顾元白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难得有几分犹豫不决的神色,眉间甚至难得的挂了几分忧虑。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嘴。
“欢情姑娘,恕我多言,此番过后,你便回不了头了。”
欢情此时已听到门外的纷乱脚步声,她遥遥便看到了正朝自己方向走来的博阳侯,却并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想法,只是遥遥施了一礼。
然后回首低声对顾元白道。
“我这辈子从来都不往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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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侯真正走到顾元白身边时,欢情已然离开了,见两人只是在厅堂聊了几句,他脸色不像初时那样难看。
侯爷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意。
“我还道你终于浪子回头,没想到还与花楼女子纠缠不清,竟然还带到家里来了。”
顾元白却根本理都不理,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外祖当年入狱,究竟是为何?到底是真的协同萧元帅破坏与匈奴议和之事,还是因为其他?”
博阳侯李启年顿时一滞,他立刻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年轻郎君顿时眉头一挑。
“你说的是什么传闻?”
老侯爷叹了口气:“丞相府圣上遇刺之事,近日里一直有风声,说盛相乃是匈奴奸细,意欲行刺谋反。”
“七皇子如今是皇位的有利人选,他何必要私通匈奴,意图刺杀圣上。”
顾元白回想当年之事,心底竟然生出了无限恐惧,连当朝首辅竟然都能私通外敌。
“当年负责审理萧家极其党羽之时,盛相乃三司之首主审此事,也是因为此事立功一举升为首辅统领百官,难不成他早已和匈奴勾结,刻意构陷所致?”
“他都已经官至首辅,刺杀还能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排除异己罢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般:“如今锦衣卫与六扇门联手彻查此事,只怕又是一番争斗,你切莫要参与其中。”
突然博阳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谁与你提起此事了,是那个官妓?”
顾元白面色不变,只是回答:“她一介官妓,纵然是武将之后又能知道些什么,父亲多虑了。”
听到父亲两字,博阳侯突然激动了起来,自顾家出事后,他再也未从这位儿子口中听过这两字。
他强行按下了心里的激动。
“元白,放下这些事吧,政党斗争,动辄就是抄家灭族,这是命数,我只望你平安。”
顾元白想到自己那位可怜的娘亲,又想起刚刚那个少女的话。
“这一家的血海深仇,怎么放下,又如何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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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二十二年冬月,皇八子荣亲王李承孺三十二岁生辰,大宴群臣。
席间博阳侯世子,状元郎顾元白携教坊司十三楼名妓献上一曲七弦入阵曲,荣亲王大悦。
此后,名妓欢情入主荣亲王府,顾元白调入大理寺任职。
盛相是三司提拔起来的,也是盛相一党根深蒂固的地方。
一时间名妓欢情、顾元白和八皇子之间的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说,这位欢情姑娘好手段,连皇子都对她痴恋不已。
也有人说,这位顾状元舍了自己心头挚爱,换取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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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司礼监
“如您所料,东厂督公林公公已经生了隐退之心,而今官家念您救驾有功,有意让您接替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任命的诏书左右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张文才站在下首处恭敬地向谢让禀报。
短短十二年,从一个皇子的贴身小太监成了司礼监掌印,位同副相,张文才只觉得这一切像是梦一样。
可谢让还是那副模样,他坐在上首,看不出半分喜怒。
“林公公是官家身边的人,从来未曾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如今官家年逾六十,他不是升了退隐之心,是他不得不退。”
说完谢让又看向了张文才,似乎想等他说些什么。
张文才顿时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位大人想听些什么:“盛相那边最近动作频繁,一直在与三司中人密切联系。”
谢让皱了皱眉,语气却十分不屑。
“现在关于他的私通外敌的留言,让咱们炒的沸沸扬扬,要是没有动作才怪了,你盯着就是了。”
只是还是定定地看着张文才,看的他心里发苦。
“六扇门那几位捕头已经开始关注八皇子府上的动静了,估计很快就能查到边境匈奴的动作了。”
谢让眉头拧的更紧:“这些事儿你盯着就是了,只要匈奴暗线与八皇子联系,让夜莺杀了,及时引起那几人的注意便好。”
“这不都是咱们早已规划的,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突然间张文才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顾元白顾大人昨日引荐赵姑娘去了八皇子府上。”
谢让猛地站起,将桌面的文书啪的扔到了一边。
“你是不是没事儿闲得,与我讲她的消息做什么,赶紧滚出去。”
却见刚刚还搜肠刮肚想情报,苦瓜脸的张文才顿时脸上挂上了笑意,临走前还故意汇报了一句:“我已经提前和夜莺嘱咐过了,仔细着赵姑娘的安危。”
徒留下谢让一人在房间中苦笑。
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