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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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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昼夜过着懵懂如梦的日子,却又等待着会有什么奇迹将至。①
意识到自己重新作为一个婴儿降生与世时,麻苍相叶内心是厌倦到几近厌恶的。
前世作为军政世家的嫡长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形的枷锁所束缚,到最后成为家主,也不过是成了别人口中所说的淡泊高洁凛然于世的贵公子,却无人知道本来性格如何,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来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可每每看着一群腐朽到要入土的所谓政府高官的老怪物们大义凛然的为了所谓公理正义在判桌上刀枪剑影,眼里的贪婪,却怎么也遮不住的模样。
麻苍相叶在感到无趣和漠然的同时,内心深处也生出一种莫名的茫然,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起,他在年幼时曾养过的一只猫,唔,不,那或许并不能称得上养。
毕竟他未曾为它提供过任何固定的住所,只是偶尔的爱抚和微小贡献了自己的部分饭食,竟也让这孩子每日愿在这昏暗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沉木气息的宅院里为他偶尔驻足。
但,或许越是浓郁的情感投入往往越会给对方招至过于沉重的负担。
就像是绚烂的春日总会以最快的速度的凋敝。
小小的猫儿最终失踪在一个寂静的午后。
当下人用饱含歉意的语调诉说着自己的尽力和猫的野性,眼里沉郁的恶意和嘲弄却快要满溢出来。
麻苍相叶低垂着眸沉默半晌,最终微笑点头接受了流浪猫野性太大或许已经抛弃了这个暂时的落脚点的说法,并温和的拒绝了下仆们抱养一只猫过来的想法。
庭院里的花拼命开得靡丽烂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香味。
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一堆新翻的泥土透出丝丝血一般的红。
麻苍相叶依然静默地坐在昏暗的和室内,突然觉得冷,那股冷从骨髓里缓慢渗透,不够彻骨,却如影如随。
于是他微笑着接受了众人的祈求,神子从高楼坠亡之时,那股冷仍旧窒息着他的鼻喉,将他沉入腥臭的泥潭。
真冷啊……
真的……烂透了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重生。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足够的人生,但现在,他却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样的他,为什么还有资格再一次的降生于人世呢?
但或许是太累太累了,麻苍相叶就这样从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婴儿长成到六岁的沉静孩童。
他转生后的家庭环境和前世太过相似,依旧是腐朽古板的家族制度,他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就能按照前世的习惯,成功将自己塑造出一个完美继承人的形象。
这让家族里哪些信奉着血统高贵论的长老们十分满意。
六年来,麻苍相叶总是喜欢独自一人来到庭院的廊下,平静而沉默的观赏着随风飘荡的樱花。
日子也就这么平淡麻木的流淌而过,春日到了尾声,樱花落满地时,他的六岁生日也即将到来。
对其他并没有什么期待,或者说,自出生以来,麻苍相叶就处于一种游离于世界的状态,如同设定好的人偶,将内心封闭于自己的世界,只留下不变的面具面对众人。
这一日他照常坐在廊下,发怔地看着殷红的落花。
微弱的光线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像一只璀璨欲飞的金蝴蝶,在麻苍相叶云腻似雪的白发上扑舞。
从前院派来的下仆急走来时正正对上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瞳,浅金色的眼眸仿佛带着某种飘渺的神性,将他整个内里都刺穿看透。
他僵立在庭院当中,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令他踌躇不前。
但很快那种神性就从白发孩童的眼里消逝,像跌落池塘的石子,荡起一阵涟漪便又恢复平静。
重新浮现的仍旧是那温和且包容的眼神,白发孩童轻浅的笑着,那笑容恰如从高山而来的流水,一下便抚慰了他内心的惶恐疑惑。
下仆恭谨地对着麻苍相叶传达着家主的话:“小少爷,家人大人让我传达,三日后,他将举办一场属于您的生日宴,正式对外宣布您继承人的身份,届时津轻的其他几个家族也会参与,希望您提早做好准备。”
麻苍相叶温和地点了点头,纤长的羽睫掩住了一双金眸,还透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乖顺。
生日当天的一早,年轻的侍女为他换上一身华贵的付纹羽织,雪色的长发也被红绳规矩地编好在一侧,平静的金眸扫过,小小孩童一向温润的气质也被衬出了某种锋芒。
去往前院的路很陌生,因为他从出生到成长,都很少离开自己的院子。
今日的麻苍家十分热闹。
麻苍相叶作为青森御三家之一麻苍家的嫡子,只要不出大问题,未来就已十分可观。
本来一个小孩子的生日,这些只是维持表面友好关系的家族大多都是派个代表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但麻苍相叶以六岁稚龄在以严苛出名的麻苍家中强压下一众优秀的嫡子们成功上位。引起了其他家族的好奇和警惕,来的大多都是各家族的掌权者。
同为御三家,津岛家和森田家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因为时间还早,开阔的和室里主持仪式的茶师正在为来客泡茶。
麻苍相叶被女侍引领着坐在了他家主父亲的下首,下位的几个哥哥们表情严肃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端坐其间,收敛起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小小的孩童脸上的淡漠便一点点渗透出,到像是高坐神台的神子。
父亲的对面坐着两位同样身着付纹羽织的中年男子。
他们正一边与父亲交谈,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麻苍相叶。
而他们的下位同样坐着几位孩童,有大有小,都不超过十五岁,焊在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的无趣至极。
麻苍相叶压抑着心中的呕吐感,收回目光,然而余光从人群中掠过,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暗沉的鸢眸。
鸢色的眼眸犹如一团糜烂的枯芽,那是拼命想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结果反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