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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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清澈透亮的巨大落地窗外，极目远眺之处，饱和度极高的青翠绿意铺满了草坪和远方的丘陵。近些的地方，俊秀的马匹悠闲地散步，漫不经心地用马蹄踩乱了精心维护的草坪。
一枝看了看不远处，对着身着商务套装的知性女性毕恭毕敬的伊地知监督，表情有些空白地低下头。
虽然和高专一样都在东京都的远郊，且同样坐落于群山环抱之间，这座无名的医疗机构和高专显然大相径庭。抛开上山道上层层叠叠安保和内部微妙的装潢不谈，光是外面专供病人散心用的马场就已经够离谱了。
原本是几乎指名让七海建人来执行的保护任务，也因为对方的极力推脱，和入学时某个情报贩子阴差阳错的协助，误会与巧合变成了如今的情况——
那位她所谓的入学推荐人，也是本次任务的委托人——樱内百合子女士，此刻正笑盈盈地站在走廊上，抱着手，和明显有些紧张的伊地知监督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二人的身后，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头戴花色头巾的儿科护士们鱼贯而入，纷纷在踏入病房的前一刻十分刻意地放松了脸上的神情。不一会儿，夹着嗓子的对话声和故作幼稚的夸赞与欢笑不可避免地从开着门的病房里漏了出来。
一枝微微侧过头，夏油杰的脸上不加掩饰，但与她同出一辙的微妙神色径直映在纤尘不染的玻璃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面面相觑。
『不是，我有点惊讶也就算了，』她有些怀疑地眯起了眼。 『理论上来说，你不是应该在轮回里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吗？』
被问到的英灵本该是像往常一样，对这一切都保持缄默，这次却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咽喉，神色莫名。
『......不，‘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夏油杰放下了手，脸色平淡地看向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魔术师所特有的雷达瞬间作响。
『在高专，任何和‘轮回’有关的信息都是被禁止的——不，是任何地方都禁止，但这里可以说？』
在他近乎确认般的沉默中，一枝的眉头微微一跳。
『但是只能说一点？......嗯？』
她顿了顿，某种忽然被窥探的感觉如电光火石般疏忽划过，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半晌，那种感觉退去之后，魔术师有些焦躁地捏了捏腰间重新补满了宝石的口袋，轻轻吸了一口气。
或许正如同她已有的某种猜测一样，所有与先前的周目有关的信息已经几乎被完全封存，被近似于世界意志的东西死死地守护着，不容一丝一毫的泄露。
或许是因为独立于时间轴外，又或许是因为他本人还仍然活在当前的世界中，眼前的英灵几乎是唯一能够打破轮回的存在——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
一枝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方才还只觉生机勃勃的草坪此刻因为人造透露出一种过分规整的怪诞感，就连精壮的马匹都忽然像是被贴在绿幕上的2D贴图。沉默片刻，她忽然又径直看向了窗户上夏油杰的倒影，语气狐疑。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吧？』她吐槽到。 『被禁言充其量对你来说只能算10%的原因吧，夏油前辈。』
某个本来就相当固执，此刻因为灵基的影响性格实质上变得相当古怪的英灵对着窗户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微笑。
『啊，是吗？』夏油杰毫无诚意地反问。 『怎么会呢？御主。』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命被永恒地镌刻在了最为绝望的瞬间，分明还是高中生的样子，甚至看起来一片温良的英灵举手投足间总是流露着一股十足的倦怠和挥之不去的疲惫。初夏灿烂的光线近乎无阻地穿过玻璃窗，只落在了她身上，却穿过了他的影子，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玻璃窗上，英灵在她身后懒懒散散地站着。两只手插在肥大的裤子口袋里，额前的一缕刘海温驯地垂下。他们的倒影很近，近到阴冷感悄无声息地侵蚀着皮肤，可实际的距离又有点远，远到那种阴冷好似一种微妙的错觉。
她捏了捏掌心。因为契约的关系，那朵在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摇曳了一瞬，无声无息。
这并非她第一次和英灵签订契约。
在拯救人理的漫长征途中，她曾经数次和那些英灵座上的存在相遇。他们许多都停留在了人生的某一时刻，现世也不过昙花一现——她也因此全然知晓，恍如生者般的存在是多么具有迷惑性，也因而不惜提醒五条悟，那条生与死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这是她第一次和复仇者签订契约。
她无端地想起那份来自某位匿名教师的邮件，和里面触目惊心的任务记录。不过寥寥数字，却仿佛道尽了年轻的咒灵操使的破碎与绝望。如同火海般的地狱在梦境中无尽地燃烧着，而她总是能看见他伫立其中。
——她不知道，此刻站在她身边的切面是否已经走完了弑亲的那一步，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从他跨过那条界限，决意向世界复仇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他。即使还没有向那张照片上穿着五条袈裟的青年那样，已然将灵魂全然出卖给了仇恨，近乎失却了全部的灵魂，此时此刻的复仇者也却也已经无法回头。
『别喊我御主，真怪啊。』半晌，她只是保持着吐槽的语气说到。 『说白了，Master这种称呼一听就像恶心的二次元游戏吧？』
『不说这个，那说说任务好了。』
一枝飞快地掏出手机点了点，转移了话题。夏油杰凑过去看了看，新闻首页上，有些疲惫的脸和眼前妆容靓丽的女性重合又分开。一枝飞快地略过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眼看到了花边新闻夸张的标题，一时沉默。
『女性东京都议会议员——不婚主义的拥护者？』
她迟疑地念出声，病房里明显是孩子的哭闹声尖锐地扎进了耳膜。一枝抬起头看了看名为樱内百合子的女性，年轻的政客显然有着优秀的涵养，不过是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袖口，恍若未闻。夏油杰眯了眯眼，英灵绝佳的视力敏锐地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不耐。
一枝假装随即地移开了视线，实则手指飞快地点了点手机，夏油杰歪了歪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份任务文档，忍不住咂舌。
『不婚主义，但是小孩五岁？』他的语气说不出是疑惑还是嘲讽。
『这就是政治吗......不如说是不婚能成为政治资本这种事情才糟糕吧。』
『——恶心。』
『意外地能明白女性的处境啊，夏油前辈。』一枝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对人类的讨厌果然是建立在深刻的了解之上，虽然不太想说——』
『但我果然也很讨厌。』
好像一旦和婚姻与孩子沾上一点关系，那些属于政治家的光辉甚至是作为独立的人的身份就会忽然全数失却，而是仅仅作为妻子与母亲存在。以至于，和这些本该是附属于人而非取代人本身的事务划清界限，似乎都成为了扭曲的政治资本。
她不再言语，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小小的荧幕之上，5岁的孩子本就脸色奇差，干瘪凹陷的脸庞此刻甚至在色差的影响下泛出一股带着死气的青灰。
不过一会儿，病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医生和护士们就像来时一样鱼贯而出。或许是顾及到好不容易才安睡的小病人，都只是点点头就走开了。不一会儿，走廊里重新变得安静又空旷。
樱内百合子似乎这才卸下了那张完美无缺的假面，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似是无意识地抽出一支女士香烟，只是夹在指尖，也不放回去。她长叹了一口气，忽地抬起头，摆了摆手。一枝慌忙把手机塞回了口袋走过去，却又有些踌躇地顿了顿。
在伊地知明显带着些困惑的目光里，她忍不住僵硬了一瞬——实话说。在折原临也信誓旦旦帮她联系个有力的推荐人时，她根本没想过，这居然还能遇到本尊。远在池袋的某个不靠谱的情报贩子十分突然地在初夏温热的天气里打了个喷嚏，嘟嘟哝哝地揉了揉鼻子。
或许是觉察到了她微妙的犹疑和窘迫，樱内百合子忽然放松了神色，看似戏谑，实则锐利地打量着朝着她走来的少女。半晌，在逐渐沉寂的气氛里。她挑了挑故意画得格外细长的眉毛，伸手拢了拢堪堪及肩的短发，故意表现地漫不经心
“哎呀，小一枝，有段时间不见你樱内阿姨，怎么这么生分了？”
她挑了挑故意画得格外细长的眉毛，伸手拢了拢堪堪及肩的短发，故意说地漫不经心。一枝微微松了口气，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承了这份好意，老老实实地像个一半的小辈一样道了歉。
樱内百合子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不知是对着她，还是对着其他的什么。她眯着眼睛，两只手指搓了搓夹着的细烟，目光不重不轻地掠过她，又落在了伊地知身上，硬生生地把后者看地一激灵。
“......五条家的神子大人还真是够看得起我。”
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如果不是听说高专本来打算让前天刚入学的新人过来，我还以为你们是故意选我推荐的入学的人来堵我的嘴。”
伊地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时间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在原定的计划里，这份不过是在病房中看顾孩子的简单任务，的确是被五条悟无比随意地塞给了刚入学的乙骨忧太，不过是最后关头才从成了经由樱内百合子本人推荐入学的天草一枝——哪怕是他，也曾一度怀疑这是最强一如既往的恶趣味，与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才刚刚缓和了些的气氛急转直下，伊地知颤颤巍巍地擦去了额头的汗，刚想硬头皮说些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充当背景板的少女忽地抬起手，只是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口，神色一片自然。
“难道不是因为我比较想见到樱内阿姨，樱内阿姨也比较想见到我吗？”
一枝语气平淡地说着，明明是晚辈撒娇一样的话语却没有多少亲近之感。
“——况且，我的实力。您不是最该清楚不过了吗？”
理论上而言，作为推荐她入学的中间人士，樱内百合子确确实实应该对她的实力了如指掌。年轻的政客眯了眯眼睛，很难说是和缓的目光慢慢地落到她脸上，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她收起了一直夹在手里的香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是啊，阿姨跟你开玩笑呢。”她摊了摊手，转而握住了从医生走后就紧闭的病房门，
“那么，来说说孙一的情况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