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造梦局》落第心

1、我早在一百年前就了解过人类了

　　周一，灰骛踩着点儿散漫的走进了办公室，经过总监办公室的时候，他透过玻璃看了眼里边的男人，冷笑了一下。
　　一如往常啊，灰鹜想着，这个男的是什么变态吗？周一早晨九点就神采奕奕的坐在电脑前边投入的工作起来了，工作对于他来说，似乎不是折磨，而是享受，和灰骛完全相反。
　　当初灰鹜作为天才学霸从神学院毕业，很多机构在他毕业前就抛出了橄榄枝，其中不乏核心机构，但是他都拒绝了，最后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主动要进造梦局这个边缘单位。
　　造梦局在神界众多机构中，真的很边缘。
　　因为造梦局的主要工作是识别用户，也就是人类的情绪，分析出造成人类情绪低落的原因，编造出可以提升用户幸福指数的梦境，以提升用户的幸福指数，并最终提升整个社会的幸福指数。
　　看起来非常浪漫，但是和民生、财政这种核心机构相比，显得可有可无。
　　其实灰鹜一毕业就打算家里蹲来着，但是他的父母不同意，最后他只能千挑万选，选了造梦局。
　　他挑选工作的逻辑很简单，不重要意味着责任少，责任少意味着工作少，工作少意味着好摸鱼。进入造梦局之后，这个地方果然也如他所想，从局长到中高层再到底层小员工，众神一致秉持着躺平的工作态度。
　　除了他的直属领导，造梦局的需求总监，一到公司就能让他觉得烦躁的这位——白彦。
　　在这样一个就差把躺平写在企业文化里的单位，白彦还能把自己卷的飞起，优秀到在整个神界都很有名。
　　造梦局现在使用的造梦系统，就是由白彦主导设计的，在神界拥有颇多技术专利。
　　另一个让白彦在神界出名的原因是，白彦太帅了，虽然大家都是神，但是白彦真的是神颜。
　　白彦今年两百多岁，不过神不怎么显老，所以他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如果不是过于投入工作，他可能会显得更年轻一些。
　　187的身高，工作的时候一般都穿着西装，把宽肩窄腰大长腿展现的淋漓尽致。
　　脸也非常顶级，棱角分明，鼻梁高挑，剑眉星目，皮相和骨相都非常优越。
　　优越到什么地步呢？造梦的梦境中有时候需要帅哥的形象，虚拟出来的帅哥也很帅，但是和白彦一比，似乎就有点逊色了。
　　因此，造梦局曾经特意开会讨论，在梦境中使用白彦的形象是否可以提升用户满意度。当然这个会是背着白彦开的，并且在被白彦发现之后，这个会就迅速的以议题不通过而草草结束。
　　电脑屏幕映出白彦帅气的面孔，他正在看昨晚植入梦境后的数据反馈。
　　李子言，幸福指数提升5.3%
　　梁心如，幸福指数提升5.3%
　　林如夏，幸福指数下降1.7%
　　白彦的愉悦戛然而止。从这个系统开始使用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愣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来仔细看了一下。
　　是下降了没错，但是怎么可能下降呢？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程序有bug！
　　他立刻来到技术部，找到了技术总监，其实白彦心里是非常焦灼的，不过目前毕竟是跨部门沟通，白彦看起来很是沉着。
　　他不疾不徐的描述了问题，技术总监正在摸鱼，他眼都没抬：“这算什么bug？有没有可能数据就是这样的？”
　　白彦愣住了，虽然不想承认，虽然这个技术总监现在正在摸鱼，但是他知道他的工作能力无可指摘，他也知道最近没有
　　新版本上线，而且只有这一个数据有问题，所以基本上不会是程序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错误判断，不过这个异常确实让他有点受刺激……
　　“好，我知道了，还有，希望你上班时间不要玩游戏。”
　　白彦的声音冰冷，语气严厉，似乎技术总监不是他的平级，而是他的下属。
　　没等技术总监回过神来，他已经迈着长腿往办公室走去。
　　灰骛的视线里，白彦很着急的从办公室出去，然后又很不高兴的回来了，这种情况少见且令人愉悦。
　　灰鹜愉快的打开电脑，打算开始今天的摸鱼生活。
　　叮~收到了一条新的工作通知。
　　这是一条白彦发出的会议通知，会议时间在5分钟后，会议的重要程度是超级重要。
　　灰骛的眼睛暗到不能再暗，这个人到底懂不懂职场礼仪？会议不应该提前半小时通知吗？得让人提前去个厕所吧，喝口水吧？
　　叮~局长黑衍看着这个会议通知，无奈的摇头，黑衍和白彦的父母是朋友，以前每次去白彦家的时候，这个小孩总是在闷头写作业，不像灰鹜那样的天才学霸，白彦的优秀成绩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是不是又该定期和他谈话，不要太沉迷于工作了呢？而且他高低是个局长，虽然造梦局几乎是白彦一手做起来的，不过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发了一个如此仓促的会议通知，他不要面子的吗？
　　部门其他正专心摸鱼的员工也有点烦这个会议通知，不过所有人，包括局长在内，对白彦一向是尊敬的、忍让的，毕竟白彦大多数时间只卷自己。
　　因此五分钟后，同事们准时集结在会议室。
　　白彦直接了当抛出了数据异常的问题，局长听完后假装思索，然后反应了过来，冲着白彦问：“就这？”
　　白彦看了一眼局长，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局长的眼神似乎也只是轻描淡写，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比他大了好几百岁的局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局长战术性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白总监抛出的这个问题还是很有探讨的意义的，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问题，我希望各位同事都能重视起来。”
　　说着他眼神扫了一下会议室的同事们，看到了正睡眼朦胧的梁青。
　　“老梁，你怎么看？”
　　梁青是造梦据的资深摸鱼老员工，他看起来很淡定：
　　“我记得我们的绩效目标，是容许一定的异常数据的。这个数据不会影响我们的考核，所以我认为没什么问题。”
　　哈，白彦在心里苦笑，他一向知道局里的神是这个德行，只要绩效上看得过去，根本不在乎其他的，完全不思进取。
　　白彦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黑衍却觉得他的眼睛阴暗的可怕，于是他又看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灰骛，“小灰，你怎么看？”
　　灰鹜一百多岁的年纪在局里确实是个小年轻，原本他是打算在这个会上神隐摸鱼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无辜被cue到了。
　　不过小灰是一个有很强专业素养的员工，他懒散的眼神在被局长cue到的时候就立刻替换成了认真与真诚，他假装思索，其实在心里用他毕生所学的脏话骂了一分钟白彦，然后淡淡的说：
　　“首先，我认为白总监应该冷静一下。按照我们设计系统时，对梦境反馈的数据的预测，梦境之后可能会有一定概率的指数下降，所以这个数据根本不是什么异常数据。”
　　灰骛说的没错，不过白彦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系统是完美的，不应该出现任何例外。
　　“其次，因为人口基数的庞大，人类心理模式的复杂性，我觉得出现这样的数据很正常，人类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我们对他们可能并不够了解……”
　　灰骛滴水不漏的说着废话，白彦听着听着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灰鹜心里打了个寒颤，白彦平时表情不多，自己说的这些废话哪句让他露出了这么骇人的表情？
　　对人类不够了解？白彦反复回味着这句话，人类吗？他们自私、懦弱、无知、贪婪，充满没有什么意义的欲望。
　　白彦不知不觉喃喃的说：“人类，我在一百多年前就了解的很透彻了。”
　　白彦的这句话，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灰鹜一时有些呆了，这是他很少在白彦那里听过的带着他情绪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有些悲伤或者说是遗憾。
　　灰鹜顿了顿，赶紧结束了自己的废话，他感觉现在的白彦已经魔障了。
　　黑衍看着说完一句话后又立刻陷入沉思的白彦，开始总结发言：“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程序不是神，不是万能的。”
　　灰骛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那个，咱们好像就是神？”
　　黑衍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神们，语重心长地说：“小灰，我希望你不要过度神话自己，你要知道咱们只是平台的员工，
　　咱们离了平台什么都不是，说白了，你今天的价值都是平台给你的。”
　　小灰内心是崩溃的，他无聊的一句调侃，让这个会议似乎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好在黑衍视线又瞄到了痛苦沉思的白彦，这个傻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追求完美了，让他去人间放松一下可能是不错的选择。
　　黑衍关爱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小灰说的不无道理，虽然我们的工作是基于数据的，但是人类本身是复杂的，有时候也许我们要去了解他们本身，才能发现问题的所在。”
　　沉思的白彦也抬起头来：“我知道了，局长，我会继续跟进这个异常数据，也会亲自去了解一下人类，尤其是这个叫林如夏的人类。
　　会议室里的各位互相看了一眼，灰鹜更是觉得有意思了，今天白彦的情绪还挺丰富，就刚才那句话说的明显带着怒气，最后一句话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
　　黑衍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个，白总监，我想问一下，关于了解人类，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白彦自信满满的说，
　　“当然，我有的是手段，就从这个林如夏开始，可以把她关进小黑屋里，严刑拷打。”
　　会议室里众神又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灰鹜看傻子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这个异常数据对白总监打击很大啊，脑子都不好使了……
　　黑衍瞬间黑了脸，严肃道：“伤害人类是重罪，就你刚才说的这些，足够你终身监禁了。”
　　随后他又缓和了语气，“其实你可以和其他同事一样，去人间转转，融入人类生活，才能真正的了解他们。”
　　事实上，现在神在工作之余去人间已经成为一种风潮。
　　毕竟神界是美食荒漠，娱乐场所也几乎没有，而人间就不一样了，美食多，玩的花，被工作伤害的神都很喜欢用人间的烟火气治愈自己。
　　这也是黑衍让他去人间的原因，他觉得这孩子工作压力太大了，已经有点变态了，真的很需要去人间疗养一下。
　　而白彦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人间了，虽然他一直做着关于人类的工作，虽然他一直用数据监视着人类，但是那片土地，大概有一百多年了，他没有踏入过。

　　“你去人间可以算作出差，有住宿补助和饭补，灰骛，你也一起去，辅助一下白彦。”
　　去人间玩，需要什么辅助？
　　灰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看着黑衍：老大，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黑衍的眼神则以柔克刚：小灰，你得给我看着白彦啊，你看他都这么不正常了，只能牺牲你了。
　　白彦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交流，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了句“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