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上的二三事》西北山

4、第 4 章

　　八点多，顾北望醒来看到身下的大红床单还有点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支教点。

　　不知什么时候，江南已经起床了，叠好的被子整齐放在床角。

　　挣扎了一下，顾北望终于从床上下来，端着牙缸准备去外面洗手间洗漱。她刚推开房门，便闻到一阵饭香，只见对面做饭的屋子里，江南正在盛饭。

　　“早啊，”看到窗外愣神的顾北望，江南笑着说，“快洗漱吧，我做好了饭。”

　　“嗯……嗯？”顾北望揉了揉眼睛，“哇！”

　　“好香啊！”迅速洗漱完，顾北望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的西红柿鸡蛋面，满脸惊叹。

　　江南递过筷子：“尝尝看。”

　　才吃了一口，顾北望眼睛就亮了，面条劲道爽滑，汤汁浓郁，一口下去满齿留香。

　　顾北望看向江南，眼睛亮亮的：“好吃！”

　　“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江南挑眉轻笑，“没骗你吧。”

　　吃过饭，洗碗的时候，顾北望积极将所有碗筷都收拢到锅里，转身对着想要帮忙的江南喊到：“你不许动，我去洗。”

　　然而对方笑得温和，脚却没停，一步步走向端着铁锅的顾北望：“以后要一起生活四个月呢，别那么客气。”

　　顾北望有一瞬间的怔神：“哦，好。”

　　吃过早饭，两人坐在“书桌”前。顾北望这学期不打算开新小说了，十月下旬考教师资格证，虽然是师范生，但她想自己考过。而且，自己最近灵感不足，需要沉淀一下。

　　拿出纸笔，找出教资资料，学习。

　　中午十一点多，周主任打来电话：校长来了，要简单开一个会。

　　三楼、会议室，顾北望和江南正襟危坐，略带紧张地看着对面的两个校长，还有一个贺校长没来，在家隔离着。

　　正校长姓赵，身材微胖，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他首先对两位大学生的到来表示欢迎，随后嘱咐两人一些安全问题，比如没事尽量少外出，注意疫情防控，晚上尽量早回校，不要夜不归宿等。

　　“……虽然你们都是大学生了，可在我们看来，还是跟自己孩子一样的年龄，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人闻声点头，心里有暖意流过。

　　然后是一位姓张的女校长，笑容和蔼，她给两人分配了教学任务：顾北望带二年级一班的语文，江南带三年级四班的语文，并且会有一个搭班的李老师帮助、指导她们。

　　会议结束，两人抱着各自的课本教材回到宿舍，忙活起来。

　　教师教学，并不是一节课的简单定格，而是一个复杂的、冗长的过程，光是备课就要花费很多精力。

　　看教材，写教案，做课件。

　　因为是新手，两人又找了一些优质课的视频，不断模仿、演练。

　　或许她们以后不一定会成为人民教师，可在此刻，她们是实习教师，是要教学生的实习教师，既然如此，那便必须对学生负责。

　　星期一，开学。

　　顾北望拿着教材，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教室，搭班的李老师已经在教室里等着了，看到她后点头微笑，然后转头敲了敲桌子：“同学们，让我们一起欢迎语文老师——小北老师。”

　　李老师话音刚落，班里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瞬间喧嚣起来。

　　“哇，小北老师好漂亮！”

　　“哇，老师好年轻！”

　　“李老师不教语文了吗？”

　　“两个语文老师？”

　　”小北老师好白啊，像兔子一样！！”
　　……

　　底下的小学生们叽叽喳喳，像是一群小麻雀，顾北望头皮有些发麻，觉得自己要被声音淹没了。

　　“好了！”李老师又敲了一下桌子，略带杀气的目光扫过整个班级：“我还教你们语文，不过以后小北老师每周带你们六节语文课，好了，别说话了，准备上课！”

　　话音刚落，刚刚还混乱着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李老师转头，笑着对顾北望道：“加油！”然后搬了个板凳坐在班级后排，帮着维持课堂记录，主要是起震慑作用。

　　顾北望点头，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一步步走上讲台、讲课。

　　尽管在心里演练了好多遍，可真正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

　　不过渐渐地，看着底下一双双灵动的眼睛，顾北望越讲越顺，条理变得清晰，节奏也更加紧凑。底下的学生们也由一开始的抓耳挠腮到逐渐被课堂内容所吸引，当她提出问题时，底下的学生纷纷举手回答，课堂氛围愈发融洽。

　　下课铃声响起，顾北望松了口气，她抬头看向后排，李老师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小北第一次讲课讲得不错啊，没少做准备吧。”李老师边走边说，“比我当年好多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讲课的时候太紧张，光顾着自己讲了，都没提问学生，跟背书一样……”

　　李老师四十多岁了，回忆起第一次执教，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仍散发着活力与激情。看着那双慈祥温和的眼睛，顾北望想到了自己的姥姥。

　　姥姥也是一名教师，教了四十多年学，也算是桃李满天下。逢年过节，总会有一些以前的学生来探望姥姥。小时候不懂，直到长大才明白，有时候遇到一个好老师，可以改变一生。

　　而自己，顾北望想，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实习教师，但也要认真负责，上好这四个月的课。

　　中午放学，顾北望和江南跟着学校的小饭桌吃饭。

　　江南问：“第一次讲课，怎么样？”

　　“有点紧张，不过后来好多了，你呢？”

　　“我也是，”江南说，“慢慢来，以后会好的。”

　　有了第一节课的经验，下午的课就顺利多了，顾北望终于没那么紧张。

　　下午五点，小学生放学，顾北望和江南在震天响的口号声中走出了教学楼。刚一到楼下，就被人群中的某两群小学锁定：

　　“哇，是小北老师！”

　　“语文老师，老师好！”

　　“语文老师再见！”

　　“小北老师我会想你的！”

　　郑重到令人啼笑皆非的放学道别，这是二年级一班的小学生。

　　“江南老师再见！”

　　“语文老师再见！”

　　“高老师再见！”

　　还算正常的放学道别，是江南教的三年级四班。

　　不过——

　　“高老师？”顾北望有些疑惑。

　　“班里的小孩，他们问我有多高，”江南扯了扯嘴角，“我让他们猜，他们很确定的说我至少三米。”

　　“……！？”

　　“我没反驳，于是他们就喊我高老师了。”

　　顾北望忍不住轻笑出声：“江南老师骗小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南也觉得好笑，“二年级上册数学，第一单元就是——认识单位长度，他们都三年级了，看来得找他们数学老师聊聊天。”

　　“不过你有多高？”顾北望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旁边人——比自己高了半头。

　　“一米七五。”

　　“高老师你好……”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次次的听课、备课、讲课中，两人也逐渐适应了这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完成了从学生到老师的身份的转变——个锤子！

　　“今天怎么样？”顾北望边洗碗边问到，“还顺利吗？”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不过还好。”

　　“啊？”

　　众所周知，为提高幸福路小学的教学质量，认真负责的赵校长这几天开启了巡游模式，具体来说就是到处溜达。

　　今天下午，经过三年级四班时，赵校长惊喜地发现，江南讲课讲的不错，课堂氛围好极了，于是赵校长驻足观望了一会儿。越观望，越满意，不自觉地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直到——

　　“这句话展现了什么意思呢，谁来说一下？”

　　“老师！”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生自信举手。

　　“好，你说。”

　　小男生站了起来，注视黑板，声音洪亮：“这句话展现了同学们之间团结友爱！”

　　江南老师非常满意：“很好，请坐。”

　　“报告老师，”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回答完问题的小男生非但没有坐下，反而再次举起了右手，缓缓指向窗外，大声喊到：“谁的爷爷来啦，站在窗户外面很久了！”

　　“刷！”三十多双眼睛齐齐看向窗外，如同闪亮的聚光灯，让赵校长无处遁逃。

　　视线交汇，沉默过后，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笨蛋，那是咱们的校长！”

　　“哈哈，”顾北望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江南生无可恋。

　　她眼睁睁看着校长那张面带微笑的脸一点点变红，或许真的是太突然了，红着脸的赵校长竟然也缓缓地挥了挥手：同学们好。

　　这不是问候，这是鸡血！霎时间，班里的小学生们像是被检阅的士兵，整齐划一：“校长爷爷好！”

　　声音洪亮，堪比放学时的口号……

　　只是动静太大，吓得正在办公室里改作业的的三、(四）班班主任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就跑过来了。

　　……

　　吃过晚饭，顾北望照常和姥姥通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也太好玩了，”顾北望把今天的事说给姥姥听，“我小时候没有这样吧？”

　　“你小时候！”听到这话，顾姥姥瞬间来了精神，连花都不浇了，“身上裹个白蚊帐，头上绑坨卫生纸，非说自己是白娘子。”

　　“……”

　　“带你回村里的三姨姥姥家，非要和人家的驴赛跑。”

　　“认为自己是女版孙悟空，应该住在树上，跑去爬树，薅都薅不下来。”

　　“腰上别着把小水枪，追着你五姨姥姥家的猪滋水……”

　　“……”

　　顾北望：“亲爱的姥姥，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衣服没洗，再见了！”

　　挂了电话，顾北望转头便看见江南笑的只能倚着门框勉强站住。

　　“江南同学，”顾北望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江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顾小北同学，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驴赛跑？”

　　！！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