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贤顽劣子

9、野草

　　过凌晨了，姚清辰还是没有回他信息。

　　贺星铭感觉自己刚起来的那点兴奋委了，虽然他刚到家就已经释放过一回。

　　他跟姚清辰虽然很忙，但基本互相有回应，只是偶尔忙起来，会隔几天才回复。

　　今天他明目张胆摸人手了，现在忐忑的很，这个回复就显得尤其重要。

　　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反正贺星铭是被闹钟叫醒的，他猛地翻身起来，恍惚了几秒，抓过手机看，接着就给人形监视器发消息——快点去上班，帮我看看清辰。

　　张霍一路上被贺星铭连环夺命Call给烦死了，一大早就点了支烟叼着，“大哥，堵车啊，而且还没到上班时间好吗。”

　　“你一个领导能不能早点去，老是踩点带坏下属。我要不是一早有个国外的会议，我早就自己去了。”贺星铭急切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传出来。

　　“你去了也没用，老姚说不定还没到好吧，他一般也早不了多少。”

　　张霍在路口停下等绿灯。

　　“那个胡冰冰怎么不自己上班，不是近的很吗，还要你送干什么，耽误时间。”

　　张霍气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那么急干嘛，人又不会跑。”

　　“他没回我信息。”

　　贺星铭的声音有倦意，带了点淡淡的委屈。

　　张霍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挂断了。

　　总算到了公司楼，就在电梯遇到了同样踩点的姚清辰。

　　“你打拳了？”

　　张霍看姚清辰脸上一道棕色药水痕迹，还攥着手在揉捏，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嗯。”姚清辰盯着电梯上行，没有什么情绪。

　　“刚刚去的？”

　　“嗯。”

　　“什么拳击馆这么早开门啊？”

　　张霍看姚清辰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心想是不是贺星铭那小子惹得，所以才这么急。

　　“我有钥匙，跟教练很多年了，他开的店。”姚清辰言简意赅挑了重点说。

　　两人走出电梯，张霍递上本来要自己喝的豆浆，还想吐槽谁会一大早去打拳，话锋一转还是变成了关心，“你别练的太猛了，身体要紧。”

　　姚清辰总算笑了笑，也不客气就接过豆浆，接受办公区投来的注目礼。

　　张霍在一旁指着姚清辰，笑呵呵跟大家解释，“打拳受伤了哈哈。”

　　小伙伴们的小群总算抓着点什么，可以用八卦开启美好的一天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姚总监刀疤脸了。”

　　“你刚来，第一次见吧，以后就习惯了。”

　　“以前我还见过更严重的，颧骨鼻子都青的，我还以为姚总监打架去了，反差太大了！”

　　“对对，反差！我以为他运动是玩高尔夫那种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打拳击啊，好酷啊！”

　　“后来好像是老板说他了，说如果有客户来，容易吓到人，他就比较注意了。”

　　“我觉得还好，没啥反差啊，他看起来就冷冷的，不是吗？”

　　“不不不，你可能刚来还不了解，他对人很温和很好的，你看他跟谁说话都是笑着的。”

　　“说实话，其实我有点嗑他跟张总监的cp……”

　　“滚滚滚，人家张总监有女朋友的，还很多年了。”

　　……

　　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被组cp的张总监，刚关上办公室门，就给贺星铭发消息。

　　“老姚重伤，脸上一口子，手也折了。”

　　急死你。

　　让你有事没事烦我。

　　张霍坏笑，心里总算舒坦了。

　　为了配合国外时间，一大早就在开线上会议的贺星铭收到这消息，心就着急发慌，连忙给姚清辰发消息，“受伤严重吗？空的时候给我电话，就两分钟。”

　　硬生生扛到了会议结束，姚清辰才来了消息。

　　他拦住准备离场的英子，“等我两分钟，等下回来咱们继续讨论。”

　　英子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以为是哪个项目出大事了，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贺星铭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姚清辰打了视频电话。

　　“你怎么打视频来了？我刚见完客户。”

　　看背景，姚清辰在自己办公室。

　　“让我看看你。”

　　贺星铭沉声直奔主题，他凑近手机，蹙眉想看清对面脸上一道小口子。

　　姚清辰心口一烧，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正了手机。

　　“狗张告诉你的？就闲得。”

　　“手呢？抬起来，我看看。”

　　贺星铭没搭话，发号施令，就差钻进摄像头里了。

　　对面的人还在给他表演手指舞。

　　“没事，你看，这生龙活虎呢。”

　　“你这摄像头是不是开了美颜啊？我看不清你脸上伤口是深是浅。”

　　贺星铭还锁着眉头，无奈道。

　　姚清辰笑起来，“没有，我都不怎么用，可能手机自带的吧。”

　　“中午午休，我去找你，等我。”

　　姚清辰刚想说来干嘛，就听那边声音轻柔了很多，语气里的急躁也卸了一半，“我还有个会要开。中午我给你带饭。”

　　说完就挂了。

　　贺星铭吐了口气，给张霍炸了一波愤怒的表情包，才快步回到会议室。

　　英子一人等着，转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朋友的事。”

　　贺星铭把自己砸到椅子上，头靠椅背，松了力气。

　　“我还以为项目出什么大事了呢，”英子看他泄气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朋友没事吧？”
　　贺星铭觉得有事的可能还有自己，昨天摸了个小手，晚上就不回消息了，然后今天带一身伤。

　　他心里哽得说话都费劲，就后悔，后悔自己莽，但那发红的耳根，又让他按不住一点点期待。

　　“没事，”他很快调整好状态，直起身子，“来吧，咱们继续讨论。”

　　英子打开了投影，两人快速得梳理了项目要点。

　　末了，英子问：“这个案子要接吗？”

　　贺星铭看她一眼，“在你心里已经接了，是吧。”

　　英子翘起嘴角，“还是要尊重你的嘛，毕竟你话事。”

　　虽然她是大股东之一，但其实主要负责管理资金和资源，有感兴趣的项目就参与策划一下，不感兴趣她就忙自己的。

　　作为一个富二代，她的起点比很多人都高，她有资本追求想要的东西，也有实力实现曼妙的幻想，追艺术追自由是她的常态，贺星铭这里给了她最舒服的踏实感，有权有自由，但又有一根细线，扯着她，不至于她飞得太忘乎所以。

　　“我需要时间考虑。虽然我们也做过国外的项目，但都是小的，这次这个有点太大了。”贺星铭回答。

　　“你不自信？”英子说。

　　贺星铭看英子一贯的自信模样，像天神看凡人一样看他，笑出来，“我不自信早就不干了。从事实出发，咱们没有自己的落地团队，在国内签了几家公司合作，是做得挺好，但到了国外，环境不同，政策不同，做事方式也大相径庭，小项目就算了，我们之前也有磨合好的合作方能落地。但这个是大项目，没有自己落地的话，我不放心。”

　　英子听着，没有作声，她就是欣赏贺星铭的稳。野草工作室成立几年，能在圈内名列前茅，靠的就是他的稳扎稳打。

　　团队大多是对艺术有追求的人，多少都有点“毛病”，要么偏执，要么疯狂，要么孤僻。

　　跟野草的“野”字一样，原生的，本真的，纯粹的，呈现一种生命的本能，但偶尔也是不顾甲方死活的一股劲。

　　这中间，都是贺星铭在协调，既能护住创意核心，又能给甲方交差，把野草的草坪修得漂漂亮亮，皆大欢喜。

　　野草发展至今，依旧是最开始的12人，没有扩张团队一是没必要，二是贺星铭想守护团队创作的尊严。

　　“一旦组织臃肿，在管理上就要改，哪还能现在这样由着你们性子发挥？一旦滚了越来越多的包袱，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失去挑选客户的自由，失去主导权，被动沦为甲方的工具。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不会是你们要的。”

　　英子当初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果然慧眼识人，投资投对了。

　　“国外那边我能处理，以前我在X-lab跟的合作商现在也有挺多还在联系的。”英子说。

　　起点高的人，思考方式是不一样的，英子认为有钱有资源，就能把事情办好，这个人不行就炒掉，那个团队合适就买过来，就这么简单。

　　但这样的组队方式，一旦没有利益维系，凝聚力就散了。

　　所以她跟贺星铭，在事业上，是互补的，强强联手。

　　“嗯我知道。”贺星铭答，其实他们不差资源，团队里海归也不少，“国内这边，我也跟江哥物色几个有大型海外经验的谈谈看。”

　　英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早就看出贺星铭想接了。

　　贺星铭其实骨子里是喜欢挑战的人。

　　她站起来伸懒腰，又捶了捶腰，“我只是觉得，野草早就过温饱阶段了，发展到现在也很扎实，大家是时候什么都别管，去撒欢一把了。”

　　“你说的这个大家，可是十几个人，除掉你我，也有10个人，我不能冒险。”

　　贺星铭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

　　“10个人你就这么小心谨慎的，那别人成千上万的员工，老板岂不是没法活。”英子打趣道。

　　“他那是员工，你们不是，你们是我兄弟姐妹，是我合伙人。他们是在实现老板的梦想，而我们，是一起实现共同的梦想。”贺星铭眉头一扬，一气呵成说了一溜。

　　“你这嘴，我服气。其实咱们也有撒欢的资本了吧？我了解过了，团队里条件最一般的，也在这里买几套房了，听说在避暑山庄之类的几个地都有资产。”英子看了眼会议室的门，掩嘴小声说道。

　　贺星铭看她模样，有点好笑，英子有时候会掉线骄傲自信的霸道总裁，切换成纯真八卦的实习生，“英子学姐，别拿你富二代的眼光看我们这些平民了。”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说的谁，他家老人生病很多年了，已经卖掉2个房子了。一人重病，全家困境。几个房子，够几个人病的？我这话说出去都要被人骂的，很多家庭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英子诧异，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来这边不频繁，虽然大家关系不错，但交好的其实不多。

　　其实当事人只跟贺星铭提了一嘴，但工作室里的人都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从那人嘴里的信息，就能零零散散拼凑出来。

　　“当初我什么都没有，是你们有钱出钱，有资源出资源，就算没钱没资源，不要工资也说出力给我干，野草成立第一天，我就说了，有钱大家一起赚，只要野草不倒，我一定保大家过上好日子。荣华富贵保证不了，但至少要在你们有事时，能有多的房子卖掉吧。”

　　“所以每一步，我都要稳，不能随便撒欢。”

　　贺星铭发自肺腑说道，一是希望英子能谅解，二是英子自由太久了，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人很好，但集体感不强，刚刚也是潜意识里把他们团队当做员工，其实他不喜欢。

　　但他不能直接破姑娘家的骄傲，所以这番话也是告诉她，他考虑集体大于个人。

　　“哎知道啦知道啦！耳朵都要起茧了。”

　　每次贺星铭一说这些，英子飘在外面的心就会被召回，像回老家被大花棉袄捂着一样热乎乎的，有种朴素的归宿感。

　　“那咱们排个会议跟大家商量下吧？看看大家想不想做。”英子提议。

　　贺星铭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百利无害，没几个会拒绝的，但你要听真心话，就别整开会，明天我安排聚个餐吧。”

　　英子刚想反驳开会总比聚餐效率高吧，还没张口，就见贺星铭看了眼手表，起身打电话，“你好老板，打包鸡汤，蒸排骨，炒通菜。我现在过去。”

　　然后招呼也不打，就火急火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