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背信弃义的青梅怎么办》偏航鱼堡

7、07

　　在小学毕业后，孟寒星进入了没有徐从凛的初中。

　　孟寒星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她曾经被人说过存在感低到像空气。孟寒星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因为空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不可缺少的。

　　她觉得自己像不合时宜的变色龙，总是无法完全融入环境。
　　在徐从凛离开后，近乎理所当然的，孟寒星度过了孤身一人的平淡初中生活。
　　就像一杯冰冷的白开水。

　　初中毕业后，她进入高中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迷状态。
　　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的人无法成长，她们只是被困在了过往无尽的螺旋楼梯中。

　　左宛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相熟是因为一次小组作业。
　　“做的真好啊，你一定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
　　左宛以像是谈论天气般的平淡态度称赞孟寒星做出的成果。其实并没有好到令人称赞的程度，但是左宛却这样感叹了一句。

　　现在孟寒星仍然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左宛这句平淡的话语却给她一种被全身心信任的感觉。
　　那种平淡而笃定的语气，孟寒星在后来的岁月里再未听到任何人的重复。
　　她突然感觉自己从漂浮的空中落了地。
　　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了，孟寒星体会到这种安心的感觉。
　　她们逐渐成为了朋友。

　　当孟寒星和左宛谈起徐从凛时，左宛说徐从凛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说孟寒星描绘的徐从凛好像总会被别人带来希望。
　　孟寒星一直这么认为。
　　她一直没有放弃和徐从凛重逢的希望，因为她相信徐从凛是给他人带来希望的人，所以她一直把徐从凛的照片带在身边。

　　后来她真的重新看见徐从凛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相信错人。
　　徐从凛从来不是个坏人，她这样构筑着。

　　“你觉得我不是坏人，就算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就连我的血亲都因此视我为不配被人拾起的垃圾。”
　　徐从凛葆有的信任早已在常年的折磨中消耗殆尽，她只是半强迫的确认。
　　“徐从凛，你知道的，那不是你想做的。”
　　孟寒星轻声回答。

　　她知道不被自己信任是什么感受，她也知道为何徐从凛无法把自身视为值得珍重的存在。尽管两人遭遇不同，但她觉得两人在某处仍然可以得到互相理解的机会。她想给徐从凛全身心的信任，就像自己曾被给予的那样，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徐从凛觉得这样在孟寒星面前流泪太丢脸了。她只好将原本抬起的头更加仰起，让泪水积聚在眼眶里。她看见泪水折射的银白的光。

　　“孟寒星，你太犯规了。”

　　她努力掩饰自己带着鼻音的呜咽。

　　徐从凛后来撤回了休学申请，理由是考虑再三不想中断学业。
　　其实是因为孟寒星。

　　但她不会承认这一点，至少在孟寒星面前不会。

　　在“最好的朋友”之间开始夹杂着某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两人的举止越来越亲密，班上开始传出她们正在交往的消息。在她们出现时，角落里总是传来窃窃私语。

　　下午的课原先的任课老师因为个人原因不再教了，而新的任课老师迟到了，等待着的教室里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前桌无聊的男生转头向两人戏谑地发问：

　　“徐从凛，其实你是因为孟寒星像男生才和她……你懂的。”
　　他在话尾挤眉弄眼。
　　“说到底，你还是喜欢男生啊。”
　　那人打量着孟寒星，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孟寒星的一头短发上，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和她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还有，你眼瞎吗？孟寒星哪里像男生了？”
　　徐从凛被这粗鲁的无理揣测刺激的一下站了起来。桌椅发出嘈杂的噪音。

　　“她头发这么短，正常女生哪会剪这种头发！就是想扮成男生！”
　　旁边的女生也开口帮腔。
　　“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有这类人，她们剪着短头发，把胸压平，看上去就是个假小子。”
　　“孟寒星看上去也有这种趋势，我们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如蜂鸣一般的话语声以她们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徐从凛看见一张张脸像太阳能电池一样被话题的热度所吸引调整角度看向她们。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徐从凛从没想过一个人会因为头发的长度而被评判。仅仅是因为头发的长度不符合众人所认可的规范，孟寒星就要被他人擅自加以不合理的揣测。他们用言语塑造出根据他人外表想象出来的虚假形象，就算这形象如玻璃一般易碎，他们也依旧视若无睹，把它当成泥塑一样供奉着，饲养着心中贪婪的野兽。

　　她转头看向孟寒星，想知道她在这些尖锐话语下的感受。

　　孟寒星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尽管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针对着，但是孟寒星并不打算低头。
　　在她开口之前已经有人站了出来。

　　“你们无不无聊？”
　　声音清亮的好像破空的翠竹。
　　教室一瞬噤声。

　　孟寒星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人一头顺直黑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身穿米色大衣，内搭笔挺白衬衫，墨镜松松扣在衣领上添了几分慵懒的意味。她走到讲台前开口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你们这门课的任课老师，抱歉迟到了。”

　　她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后落在了徐从凛和孟寒星这边。她给了两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因为头发长短而议论他人你们觉得有趣吗？”
　　“擅自揣测他人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啊！”

　　孟寒星有些好奇又感激地看着她发言，哪怕离讲台有些远也能感觉到她由衷的自信。虽然有些锐利，但并没有到伤人的程度。她说完话后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宁争。
　　“我叫宁争，接下来的一年就由我来给你们上课了，请多指教。”
　　宁争浅浅鞠了个躬。

　　“哇！”
　　徐从凛完全被宁争所折服了。简直就像救星啊，徐从凛紧盯着新老师的一举一动，一脸崇拜。
　　一下课徐从凛就拽着孟寒星去找宁争，她说是为了道谢。但是她那一脸期待还带着些憧憬的模样让孟寒星感到心里某个部位涩涩的。

　　宁争走得很快，两人穿过人群小跑了一会才跟上。
　　“宁老师，等等！”
　　徐从凛快速的呼了几口气。
　　“啊，什么事？”
　　宁争转身看向她俩，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真是太酷了！”
　　徐从凛俨然化为了偶像的小粉丝。

　　宁争摸了几下墨镜的镜腿，她刚说什么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抱歉我忘性大，不记得我说什么了。”
　　孟寒星和徐从凛对视一眼，交换彼此震惊的神色。

　　“啊，宁老师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们就是想谢谢你。”
　　徐从凛打了个圆场，然后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宁老师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孟寒星觉得如果眼睛能发光的话，徐从凛已经是行走的人形大灯泡了。

　　“好啊。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我扫你。”
　　徐从凛飞速解锁手机打开微信。
　　“你要加吗？”
　　宁争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寒星。
　　孟寒星迟疑的点了点头。

　　在扫码的当儿，宁争瞥了眼孟寒星早上花了长时间打理还是不尽如人意的头。
　　“你这发型真前卫。”
　　“噗。(/≧▽≦)/”徐从凛用力咳了几声。
　　孟寒星觉得自己的心实在是饱受磨砺，都快长出茧了。
　　两人就这样加上了宁争的微信。

　　“你说，宁老师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徐从凛指着宁争的微信名。
　　“我爱吃谷——应该是爱吃饭的意思吧。”
　　徐从凛仔细想了想孟寒星说的话，好像解释的通。
　　“我觉得你说得对。”
　　“既然宁老师喜欢吃饭，那我们下次请她吃饭吧。”
　　“怎么样，孟寒星？”
　　孟寒星回了个嗯。
　　“要不就在这家店，怎么样？”
　　同样的嗯。
　　“这家店的xx菜可好吃了，宁老师一定会喜欢的对吧？”
　　“嗯。”

　　徐从凛有些生气了。
　　“孟寒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别总嗯嗯嗯的。”
　　孟寒星觉得好委屈。徐从凛干嘛一直宁老师长宁老师短的。
　　“徐从凛你能别提宁老师了吗？我也在这啊。”
　　孟寒星低头嘟囔着。

　　徐从凛觉得孟寒星好好玩，上手拍了拍她的头。
　　“怎么，吃醋啦？”
　　孟寒星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她避开徐从凛的视线不想被发现脸上的窘迫。
　　“行，那我不提了。”
　　“徐从凛，你在这真好。”
　　孟寒星把头往徐从凛手里蹭。
　　“啊真是的，干嘛这么肉麻！”
　　徐从凛笑着推了推孟寒星。

　　天色渐晚，道路两旁高耸的路灯已经亮起，两人静静走在这样被人造的昏黄光线照耀的路上。已经进入转冷的季节，不时可以看见散落地上的树叶随风旋起，飘飘荡荡。经过热食店时便有一团氤氲的热气往人身上扑，混杂着寒冷季节里特有的食物的香暖意。徐从凛细细嗅着，感受潮湿的暖意附着在皮肤上慢慢化为水汽。

　　“好幸福啊。”
　　她小声喟叹。

　　如果自己那天死去了，就感受不到这样充满烟火气的人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