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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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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后，徐从凛从孟寒星生活中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孟寒星几次打电话过去得到的结果都是电话忙线，她知道一切再没可能回到从前。
再次听到徐从凛消息时已是一个多月后。
“孟寒星，你听说了吗？徐从凛申请休学了。”
班上的同学凑过来小声说。
“休学？”
“对，好像明年一年都不会来学校上课了。”
同学一副感叹的模样。
“你说，她为什么要申请休学啊？你平常和她关系好，你给我说说呗。”
“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孟寒星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徐从凛家找她。直觉告诉孟寒星，如果这次没有看到徐从凛，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孟寒星冲出教室时外面在下雨。天上的阴云一层叠上一层，并不十分寒冷的气温让人感到雨水带来的潮湿。
在水洼之间奔跑的孟寒星每一次抬脚都溅起一串水花，到达徐从凛家楼下时与地上尘土混合的雨水沾湿了她的鞋袜。
在冲上楼梯时孟寒星感觉到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六年前的身体，那时自己也是这样寻找着徐从凛。为什么要重来一遍？孟寒星感到头发上的雨水流到了眼睛里然后再从眼睛里流下脸颊。
敲门后的等待仿佛有六年那么漫长。她不在。
孟寒星冲下楼梯在周围找了好久，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让我重温这一切，让我再次失去她。
孟寒星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没去，那家餐馆。
不同于往日的人声鼎沸，今日店里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角落里的人背对着窗外，有着孟寒星熟悉的一头卷发。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影，平复自己因为奔跑而慌乱的呼吸和心跳。
孟寒星看了很久，久到在脚下积起一滩水渍。
徐从凛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头看见因为在雨里淋太久而正在往下滴水的孟寒星。
孟寒星看见她从椅子上起身，整理落在肩膀上的卷发；看见她注视着着自己一步一步通过桌间的过道；看见她停在自己面前，近的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孟寒星，你不该来的。”
脸上没有笑容，声音没有起伏。
这一刻，孟寒星觉得眼前的徐从凛陌生又熟悉。
“徐从凛。你要休学吗？”
“跟你没关系。”
“你讨厌我吗？”
“讨厌。”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这一切会改变吗？”
“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啊。孟寒星后退一步。
“徐从凛，我真的很抱歉，关于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孟寒星，你太虚伪了。”
“你其实是想说你厌恶我吧。厌恶我杀掉了单纯信任我的猫，厌恶我和自己的爸爸上床。”
“你和我妈妈一样，无法接受心中的幻象被丑陋的现实击垮。”
不是的。不是的。孟寒星听着徐从凛吐出的语句，感到全身的血液慢慢变冷。
“怎么不说话？因为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
徐从凛冷冷瞥视她一眼，脸上挂着嘲讽的表情。
孟寒星看着厌恶慢慢在她的眼中积聚。
“徐从凛，我喜欢你。”
四个字被孟寒星无比清晰，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骗人！你在骗我！”
嘶吼无法表达徐从凛听到孟寒星说“我喜欢你”后的极度愤怒，她一下又一下地推搡着孟寒星，把她推入不断从天而降的雨中。
孟寒星静静地站立，雨幕那端，她看到徐从凛不断发抖的身体。
她感到嘴角有咸咸的液体。
她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是什么。尽管徐从凛不断挣扎，她还是抱住了她，她听见徐从凛小声说对不起，泣不成声。
两人从雨中走回了徐从凛的家。徐从凛找出干燥衣物让两人换上，两人身材差不多，衣服意外的合身。做完这一切后徐从凛蜷缩在沙发上，环抱住双腿一言不发。
喜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对于孟寒星来说，喜欢是想要让徐从凛发自内心的笑着，是想要徐从凛的一举一动都不受束缚，是此刻此刻因为徐从凛而出现的心脏抽痛。
一定很痛苦吧，遭受那样的对待。
徐从凛突然用一种稚幼孩子的嗓音说话。
“孟寒星，对不起。”
“孟寒星，我好讨厌自己。”
“孟寒星，我犯下了无法原谅的罪。”
“你说，小花被我杀死的时候，它到底有多绝望？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诅咒来咒骂我。”
“杀死了那样对我抱有直率信任的小花的我，应该去死。”
“应该去死。”
孟寒星感到脑袋嗡嗡作响。身上突然腾起一股冷气，不是因为雨夜的风，而是被徐从凛支离破碎的言语所触发的在皮肉中凝结出来的细小沙砾。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生存着的孟寒星无从得知。
孟寒星小时候也杀死过一些生物，但是都是些蚂蚁、蜘蛛类的昆虫，她知道生命的戕害之间存在着某条线。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她对于跨过那条线怀有深重的畏惧之情。但是对于曾经亲手杀死过宠物的徐从凛来说，当小花被她捧在手中慢慢不再挣扎、失去生命迹象的时候她一定尝到了某些最底层的粘稠苦意。
在脱去了常年伪装的皮套后，徐从凛仿佛回到了事情发生时的心智。她瞳孔涣散，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手指不断揪着垂下的一缕发，说出的话语逐渐缩短，到最后只是重复着“死”这个字。
孟寒星突然看见了砧板上翕张着鳃不断张嘴变成O形的鱼。
“抱歉啊，徐从凛。”
孟寒星觉得自己的拥抱好无力，因为她还在一直发抖。
“真的很抱歉……”
一滴滴热泪坠落在徐从凛的脸颊上。
在杀死小花的那天，徐从凛的世界里下起了滚烫的雨。
早晨孟寒星浑身冷汗的惊醒。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看到徐从凛浑身是血的和她说再见。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给她的脸罩上一层银光，时间显示七点。她翻转身体仰面躺着，把手枕在头下。
天花板上一片空白，透过窗外可以看见因为昨天下雨而潮湿的地面。
房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徐从凛。
孟寒星翻身下床，焦急地穿梭于各个房间，但是没有看到徐从凛的身影。
在找遍每一个房间后，什么都没有。孟寒星立刻被一个念头击中了：徐从凛又做傻事了。她脸也没洗的冲下楼梯，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在因为疾速而生出的风中飘荡。
走到楼下时她迎面撞上吊儿郎当地提着早餐的徐从凛，差点没被泼一脸滚烫的豆浆。徐从凛轻哼的小曲戛然而止，用一双充满诧异神色的眼眸望着形容邋遢的孟寒星。
孟寒星看着徐从凛一脸无辜的模样突然很生气。
“你一大早到哪去了？”
“买早餐啊，喏。”
徐从凛把袋子提到孟寒星眼前晃了晃。
“你这样我很担心啊，徐从凛。”
孟寒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但眉毛还是紧皱在了一块。
徐从凛上手摸上了她的眉心，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用早餐赔罪好不好？”
孟寒星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现在的徐从凛和昨天晚上简直判若两人，是她真的心情好转了还是又带上了伪装的面具？
孟寒星握住徐从凛的手腕，双眼平视。
“徐从凛，下次不要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
“知道了，下次我会写便利贴的。我们吃早餐吧！等会凉了。”
徐从凛反手握住孟寒星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小跑上了楼。
“啊，真好吃。好久没吃像样的早餐了有些不习惯。”
徐从凛惬意地打了个嗝，从纸巾盒中抽了张纸擦嘴。
“徐从凛，你没事了吗？”
因为满腹疑虑而事物一口未动的孟寒星问。
“我没事啊，倒是你，什么都没吃啊。”
“可是……”
“说了没事！”
徐从凛提高了音量。
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又放缓语气。
“抱歉，我真的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收拾好残局后，她离开餐桌坐到了沙发上。
“是我说太多了。”孟寒星闷头吃起早餐。
客厅内一片沉默，孟寒星听见徐从凛打游戏的音乐声。
她吃完早餐后已是将近八点，徐从凛刚好打完最后一局游戏。
她伸了个懒腰，脸因为用力皱了起来。
“我说，孟寒星你不要去上课吗？”
“上课？”
坏了，孟寒星完全忘记还有上课这回事了。她看了看手机，发现下一趟车要二十分钟后才会到站，而离徐从凛家最近的公交站现在出发过去至少也要花上五分钟。现在出发铁定要迟到了。
孟寒星无奈地摇摇头。“啊，现在出发铁定赶不上了。”
“那你留在这里陪我玩吧。”
徐从凛斜倚在沙发上，把手机放在胸前转头看向孟寒星。
“我跟老师请个假。”
孟寒星话音刚落徐从凛就起身冲到她身边迅速夺走她的手机，留下孟寒星悬在空中的手。
“不准请假。”
徐从凛示威似的挑挑眉，把孟寒星的手机塞进口袋里。
孟寒星有些哭笑不得。
“不请假我会被记名字的。”
“就算被记名字也不准请假。”
徐从凛看上去像是个赌气的小孩。
孟寒星只好摊摊手表示屈服。
“行，那就不请假。”
徐从凛用一种计划得逞的得意神色点点头，拉着孟寒星的手，两人紧挨着在沙发上坐下。
孟寒星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想把手抽出来，徐从凛就十指相扣；她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徐从凛就直接靠在她身上。孟寒星每退一步，徐从凛就进两步。
孟寒星最后只好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红意屈就于这徐从凛一手造就的亲昵姿势。
到最后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的孟寒星可以看见徐从凛脸上细小的绒毛，她的呼吸可以吹动徐从凛的额前碎发时，她着实慌了。
“徐从凛，你到底想干嘛？”
她努力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我喜欢你啊。”
孟寒星觉得喉咙有些噎住了，被自己不断上蹿的心。
“我喜欢你啊，孟寒星。”
“徐从凛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孟寒星连脖子都涌起一股热意。
“我没胡说八道。我喜欢你你不开心吗？”
“当然，当然开心了！”
孟寒星努力维持着理智。
徐从凛脸上带了些看不清的神色，她仔细端详着孟寒星的表情。她想看出孟寒星说谎的痕迹，但是什么都没有，孟寒星内心的感情如实的体现在她的神态上。
“孟寒星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徐从凛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重新靠在沙发上。眼前这个人竟是一心一意喜欢自己的，徐从凛感到不可置信。
“孟寒星，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坏人？”
“你，不是坏人。”
孟寒星说的很坚定。
“我一直在追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