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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登庸纳揆行纵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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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昕回了亲王府,洗净脸,刮尽胡渣。
竹炎捧着木盘子进来,道:“公子,这是老爷和夫人让送来的帖子,让您挑一个。”
“放下吧。”
竹炎放下盘子,韩昕问:“什么帖子?”
竹炎道:“就是送来说亲的,都是大户人家,夫人早就想抱孙子了,终于盼着您回来,公子您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应该是……”
“拿走。”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韩昕脸色阴沉下来,吼道:“全都拿走!”
“公子?”竹炎想不通其中原因,他家公子从前那般温润如玉的人,去了趟战场脾气都冲成这样了?
韩昕怒道:“要抱孙子去境北找哥与嫂子便是,我说不娶就不娶。”
竹炎就这样坠云雾中地被遣退了。
李良珂脊背刺痛,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出来散散步。
今夜月光皎洁,泻在墙院,如流水一般笼罩石子路上,像银色的柔纱,与这清冷的夜融为一体。
他坐在石桌旁,想着这竹屋什么都好,就是少了酒,他自打来了这亵畩庭,酒就没再碰上半滴,这对嗜酒人来说可真算极为难熬,夜里又凉,要是有个人能为他温酒,给他暖身子就好了。
他撑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又犯了臆想症了。
“良珂,冷吗,我给你送酒来了。”
他起身,见着墙角那人,一定是刚翻进来的。
“韩公子?”他眼眶一时湿了大半。
韩昕披着大氅,手中端着玉壶,惬意地看着他,莞尔一笑。
“韩公子!”他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扑到韩昕怀里,孩子般说:“韩公子你回来了,我好想你……”他又哭又笑,韩昕帮他擦着泪,卸下大氅给他披上系好。
“我们良珂爱喝的软玉温香,我给你温上可好?”
“嗯,好。”他一口应下。
“良珂?良珂?”
江幽轩肚子咕咕叫,出来碰碰运气,想到白日里这屋子里的豆子味,不觉中就跑来了这儿,没曾想竟看见这人趴在桌子上,走近一看,闭着眼,嘴却要列到耳后根了。
这做的什么春梦?
李良珂被他摇晃着缓缓睁眼,眼前是模糊的轮廓,待视线清晰,他立即收了笑,爬起后前顾后望,一脸茫然。
“良珂,你怎么睡这儿了?”
李良珂瞧瞧竹屋,又瞧瞧江幽轩,揉揉眼问:“怎么是你?”
江幽轩纳闷:“不是我是谁?这是什么话?”
李良珂半天道:“无事。”他一副扫兴的模样,起身就朝屋内去。
这样失魂落魄,还无事?
“良珂”,江幽轩摸着肚子嘀咕说:“白天我看几个孩子可怜,就把自己的饭分给了他们,现在有点……”
李良珂拉紧大氅,回过头来直白问:“你肚子饿了?”
江幽轩难为情地点点头。
“进来吧”,李良珂道:“我给你找找吃的。”
江幽轩连忙乐颠着跟进去。
“良珂,你这屋子真是个香饽饽,什么好东西都有,白天那两贵人来做什么了?”
李良珂递上来一些糕点,问:“你知道这院子里有医师吗?”
江幽轩摇摇头,抠了一些糕点塞嘴里,“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生病了?”
李良珂叹息,“无事,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哦。”江幽轩拿着糕点往外走,“那你也好生歇息,明日见。”
他带上门出去了。
李良珂扯了一下背上的大氅才突然反应过来,开门朝外喊:“江兄你氅子忘记拿了!”
门外瑟瑟风声,无人踪迹。
这么快就走了?
天刚蒙蒙亮,王府门口等着的人眼睛一亮,终于等来韩昕。
“二公子你去哪儿了?老爷派半个府邸的人去找,都不敢给夫人知晓,否则这一夜,还不得急出病来?”
韩昕将马辔提上去,往屋里走,韩原正出来,见着他问:“臭小子,昨晚去哪儿?”
韩昕寥寥回着:“去玩了。”
“去哪儿玩了?才回来就管不住腿?”
“爹”,韩昕双眉颦蹙,“我长大了,你别管我。”
韩原老脸拉茸着,看他又摆着副臭脸就烦躁得很,他这儿子打了胜仗回来笑脸没见一个,整日心事重重的,算是白养了。
“送去的帖子怎么回事?不看就知道不合口味?”
韩昕眉头皱得更深,“如今烽火连天,遍处潢池弄兵,恕孩儿难以为儿女之事分忧。”
他提着袍子往屋内跑,韩原还想问他几时这般忧国忧民,又想到他如今受百姓爱戴,便昧着良心咽回了话,转话题喊去:“明日新帝登基,今夜切不可乱跑了知道吗?”
韩昕人已进了屋,只听声音传出:“知道了。”
新帝登基?
他心中莫名又多了一丝忧愁。
或是韩彦锡这辈子都没经历大风大浪,连登基这样的大事也顺顺利利,他着黄袍配玉带,坐在紫金宝殿上,俯瞰满朝文武,耳畔高新在宣话,一片深扣下去的人头,不过说来这样的大事,紧张还真有几分,好在今日过后大赦天下,也能等纪夫子出来稳定局势了。
“诸爱卿,朕愿行仁孝之道,以礼治国,以孝治国,大赦天下,愿上天保佑大郑国泰民安。”
改年号为嘉陵,给老臣们都升了位份,亲王皆赐封国公,校尉皆升为中郎将,参将都晋为总兵。
当日,纪府解封,那死气奄奄的空灵大道总算复苏了一丝生气。
“三公子、三公子!”
府里年轻的丫鬟仆人都在封府前走了干净,剩这些年迈的老管家,大事小事都要扯着嗓子喊一下。
“三公子,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请您出山!”
看来这次还真不是小事。
“请进来吧。”纪言道。
“公子,您咋不开心?”老管家见不得他这副郁郁寡欢的惨淡模样,多嘴问了一句。
纪言问:“这月里的俸禄可涨了?”
“涨了”,老仆脑门一缩,压得皱纹更深,“公子你怎么问这个?”
“废话,俸禄能白白涨吗?”纪言带着笑意不重不轻道。
老仆愣了半晌,纪言扫扫袖子,吩咐说:“府里布置一番,召些新人手,将还留在这空灵大道的年轻人都召来,工钱翻倍。”
“啊这?”老仆一口气憋回了不满,只管听着吩咐,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这为何要花双倍的钱请这大道上的人来,难道这大道上的人手脚更勤快更灵活?
他不知何意,只按照吩咐半点没违令,将这招人的告示贴在满大街,结果三天后瞧了个目瞪口呆。
不仅空灵大道,连隔壁安平大道的人都纷纷跑来窜门,要揽这府邸的活儿,一时间,这空灵大道热闹非凡,将以往落寞凄清的名声完全颠覆了。
好主意,这钱花的不冤。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月,这府邸势必门庭若市,这空灵大道势必人满为患。
钦天监掐指一算,此景乃社稷之福,韩彦锡一听乐了,迅速以此为由封纪言为护国太师。
上朝。
韩彦锡这几日心惊胆战,怕自己年纪轻压不住场,位高权重的大臣阳奉阴违,或直接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朝上得匆匆忙忙,但如今好了,有纪夫子在,他终于能安心了。
“诸位爱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周涵道:“臣有本启奏。”
“爱卿请说。”
周涵道:“近日贼楚来犯频繁,气焰实在嚣张,臣以为这对战关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需早做决定。”
“决定?”韩彦锡脸色不好看,咄咄问:“什么决定?大郑要是有毛遂自荐者,朕难道还不启用?”他已为这事烦忧多日。
“陛下,臣愿……”语话者是前几日讨伐韩司音的苏云序将军,那一战如火如荼时来了韩昕的兵,韩司音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弃甲曳兵而走,彼时韩昕与楚顾岩城一战大胜,盛极一时,因而那与韩司音一战的功劳多数算在了他头上,苏云序不甘屈居末流,特向陛下请奏,不知是何原因收了话去。
这原因也只有这靠得近的父子二人知晓。
苏云序默默牵平被苏忆沛拉扯的衣角。
韩彦锡问:“苏将军是否有话要说?”
苏云序心惊胆战一回:“……没。”
苏忆沛这才安了心,楚国来势汹汹,韩昕胜的那战看似为国争光,却也惹得暴戾成性的北宫齐大发雷霆之怒,大举进攻,大郑反王四起,如今这情况怕真不是楚国的对手,苏林夜殉国,他再想为国分忧,也断不愿再冒着丧子的风险了。
韩彦锡闻这一字十分不悦,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时堂下又出列一人。
纪言道:“臣有一计,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哦?”韩彦锡欣慰问:“太师有何计?”
纪言道:“贼楚首战大败,非好兆头,可它不但不退,反而大进,看似不知进退,难成大器,可那北宫齐虽不是德善之辈,却也非愚蠢之人,越是这样做,其实力越是不能小觑,我大郑凭百年基业国号光鲜,世人叹为观止,殊不知早已无人可用,可若凭这光鲜国号与别国联盟,就另当别论了。”
韩彦锡思考一二问:“太师可是想行纵横捭阖之术?”
纪言含笑说:“陛下英明。”
韩彦锡问:“那依太师所见,与哪国联盟于我大郑最有利?”
纪言毫不犹豫地回:“祈。”
“祈?”
延昭帝临终遗言又在耳畔。
“父皇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先与祈国结盟。”
堂下一片非议,直到嵇然出列,“臣附议。”
韩彦锡喜说:“好,此计可成!”
联祈伐楚。
朝中喧哗声四起,多半是持赞成的态度,这一出兵,不是去前线征战,是护送穿着郑国官服的文官去了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