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祸国殃民》一叶倾回

16、过府冲室针锋对

　　韩桐搪塞说：“廷骁可能就是想念母亲了，我去劝劝他，父亲别担心。”

　　竹炎：“……”这机会他算是白逮着了，世子万万不能得罪的。

　　韩原哈哈笑：“我当是什么事，若真是为了这事伤心那也不必，三个月后你就要与信阳郡主成婚了，那时候夫人自然会过来，咱们一家人就可团聚了。”

　　韩桐木头一样应着：“父亲说的是。”他急速低下了眸子。

　　韩原咯咯笑：“怎么，害羞了？你是大哥，要给弟弟做个榜样，廷骁以后还指不定会看上哪家的姑娘，以他的性子，哪里还晓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盼他看上哪家姑娘就好好待着，莫像这样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叫人家姑娘伤了心。”

　　一旁的竹炎闻言抿嘴偷笑。

　　韩桐道：“廷骁哪里是这样的人，父亲净会说笑。”

　　“怎么不是呢？”韩原笑道：“你母亲让我带的种子这会儿应该开花了，给廷骁瞧瞧，别让他再耍孩子气了。”

　　韩桐应着，隔日，他让人给韩昕的窗边送来了海棠盆栽。

　　“这海棠花与杏花几分相似，今月里又开得好，我就让人送来了。”

　　韩昕没去瞧，只道：“多谢哥。”

　　韩桐在窗边回过头来，“若我没记错，前些日子你摔碎的那顶玉壶上刻的正是海棠花，到底是为何事，能与哥说说吗？”

　　韩昕：“难得哥还记得我喜爱杏花，别人哪里晓得，也只会用海棠花来搪塞罢了。”

　　“看来惹我们昕儿伤心的便会那玉壶原先的主人了？”

　　没听榻上靠着的人回答，韩桐凑过脸去，问：“那玉壶谁送的？”

　　韩昕心烦意乱，“哥，别问了，咱不提他。玉壶装了太多次劣酒，洗不净的，还是碎了好。”

　　韩桐道：“你若舍不得，改日哥送你个更好的，刻上杏花，如何？”

　　“谁说我舍不得了？”韩昕侧过身去，一头栽进榻上的毯子里。

　　“好，哥不提就是了”，韩桐道：“你可别为此事浪费太多大好时光，再这样下去几日，父亲真要生气了。”

　　“知道了。”韩昕头闷在被子里不想抬起来了。

　　海棠花这月里开得正盛，尚书府的院子里也开了遍地，凝薇见这枝头长得繁茂也没人剪，于是闲下来就做了这剪枝的活，再瞧平日剪枝的那位，却是瞅着窗边的杏花发呆。

　　“大人，这么好的花又难得开得这般好，往年可见不着这景色。”

　　李良珂醒了般，问：“几时了，长策呢？”

　　凝薇道：“申时刚至，长策方才还在，这会儿大约去哪玩了吧，大人找他，我让人去寻。”

　　李良珂道：“无事，由着他去吧。”

　　凝薇朝窗边看来，问：“大人与这杏花生感情了？”

　　李良珂愣了神，瞧着杏花，寂然念念有词：“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凝薇听这话里几分凄凉，停了手中活，道：“大人歇着些，我让人炖了冰糖燕窝羹，奴婢去给您盛来。”

　　李良珂叹了声息，情绪失落，喃喃说：“何必费这许多周折，身体真要坏谁能拦得住呢，有时候还真觉得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呸呸呸！”凝薇听得清晰，脸色煞白，瞪着大眼，“大人又说什么胡话？大人要真这么说，奴婢自会先去阴曹地府滚一遭，替大人摸清路子！”

　　李良珂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又同我置气？改日给你找个婆家，把你嫁出去，看你还敢不敢。”

　　凝薇的柳叶眉下垂，大眼又瞪着李良珂，道：“奴婢才不要嫁人。”

　　李良珂笑道：“这些天你到底是怎么了？那几道鞭伤不都已经痊愈了吗？”

　　凝薇突然哽咽住，隐约可见泪珠在眼里打滚，手中枝条僵在手心半晌，怨道：“长史下手没个轻重，他哪里知道大人身子弱，如何经得起那样的罚？”

　　李良珂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真是为了这事。

　　抄司马府时他悄悄放司马臻两岁半的孩子一条生路，延昭帝倒未发觉，却让澹台修知晓，以国法之名鞭笞他二十，凝薇那时正在场，目睹这事后话也多了许多，常常夜里提醒他早点休息，白日就变着法子熬药炖汤，先前他不知这丫头怎么像换了个人，现在才知竟是为了这事。

　　李良珂瞧着丫头，道：“你先下去吧，唤长策过来。”

　　凝薇应着，正准备下去，那头长策就小跑了来。

　　“大人，不好了！”长策喘着气说：“薛老贼带人查府来了！”

　　前院，府门两侧大敞，侍卫整齐地列成两队，带头的正是薛景若。

　　“尚书大人，本官奉旨查府，请大人行个方便。”他握着一道牌子明晃晃地悬在半空，生怕有人看不清。

　　李良珂吩咐：“传令下去，都退避，给薛太尉腾出一条道来。”

　　薛景若笑道：“那本官就不客气了。”他立即下令，就在李良珂身旁严词厉色：“来人，给本官仔细查！”

　　顿时，两条浩浩荡荡的队伍蜂拥而至每间屋子。

　　“尚书大人这府邸真阔气，不像本官，只留了三间厢房，原以为杨大人的府邸已经够大了，今日一见贵府，才知什么叫做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可算是能与司马府一较高低了。”

　　他顿了顿，又含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司马府早被抄了，还是大人你亲自带人去的吧。”

　　李良珂挂起浅笑，“可不是么，热闹非凡。”

　　薛景若冷冷望着他，桀然勾起嘴角，“是挺热闹，今个查你家，明个查他家，总归都是要查的，一个也逃不掉，尚书大人，你说是吗？”

　　“自然是”，李良珂道：“一个也逃不掉。”

　　二人皆收了话，院子里顿时只有翻箱倒柜的声响，薛景若听得趾高气昂，越发没个好脸色，来回踱着步，就差要亲自来搜眼前这人的身。

　　良久，出来一众侍卫，道：“启禀太尉，未查到可疑事物。”

　　薛景若横着眼：“可查仔细了？”

　　“查、查仔细了……”

　　紧接着的剩余几人也陆续出来，纷纷摇首。

　　李良珂道：“诸位可都查仔细了，这院子大，可别漏了一些地方，比如那轿子还没查吧？”

　　薛景若冷声：“不必了，既有这腰牌在，来一趟也方便得很，等过了第一遍后再来第二遍就是了，大人府上珍贵的东西一定多吧，可要当心了，以免下次来时误碎了可怎么好。”

　　李良珂笑着说：“薛太尉公事公办，下官府上的东西不值钱，碎一个便扔一个，碎两个扔一双就是了。”

　　薛景若的脸色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茄叶，黑沉沉地发紫，道：“尚书大人还真是深明大义、胸襟开阔，又得了这么副好皮囊，老天爷眷顾你，让你享尽荣华富贵，未及弱冠先登高位，只是大人你要明白，世事多变马去马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司马氏嚣张快活时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是现在这个结局！”

　　“为官者哪，一旦有了私欲，难免会起贪心，但起码得对得起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不是？”

　　李良珂身段笔直，“薛太尉这番话鞭辟入里，下官铭记在心，永世难忘。”

　　薛景若紧皱眉头，仿佛嗅到了一缕呛人的浓烟，“那便好，大伙都撤了吧？”

　　他虽极为不爽，却也极为痛快，带着人到了门口，听得身后李良珂道：“太尉好自为之，下官恕不远送。”

　　人走后，凝薇立即关上门，气吼吼：“大人，这姓薛的也太过分了！”

　　李良珂看着门的方向，云淡风轻道：“这世上有人嫌命短，就有人嫌命长，若将后者的命送一半给前者，不才叫公平吗？”

　　长策抹了一把汗，“幸亏大人早有防备，才没让这老狐狸钻了空子。”

　　李良珂问：“曼陀罗的果实还剩多少？”

　　长策纳闷怎么问起了这个，道：“大人不是吩咐都埋了吗？”

　　李良珂却道：“挖出来，不必磨成粉。”

　　“主子？”

　　李良珂盯着不远处，吩咐说：“你去盯着魏文钦，他那药庄近日进了大量阿芙蓉，赵嘉业停了职，不知是何人在掌管着货物。”

　　“是。”长策问：“大人是怀疑魏大人还留有后手？”

　　李良珂轻轻掸着衣袖，“他有事瞒我也没什么，但得看看是何事。”

　　魏文钦在屋内踱着步子，直至姜阳进门才停下。

　　“如何了？”

　　姜阳道：“那边说是在路上，昨日被人拦截过，好在撤得及时，才没让搜车，现在怕是只能等夜里才能运了。”

　　魏文钦松了一口气气，“没暴露便好。”问：“何人拦截？赵家都入狱了，还不消停？”

　　姜阳回：“看那配件，像是韩亲王府的人。”

　　魏文钦骨寒毛竖，百般叮嘱道：“千万谨慎，这韩亲王府的人个个是人精，恨不得吞我骨头，一经暴露，势必彻查到底，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是。”姜阳应下。

　　当夜，月黑风高，李良珂房里的灯早早熄了，凝薇心道这人终于肯上心自己的身体。

　　她像往常一样至屋子旁，规矩性地轻轻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想到平日总要催促一番，今日终于肯早睡了，倍感欣慰，就往回走，可才走出半里路，听厢房那边守门的人大喊：“有刺客！”

　　她来不及唤周围人，立即先奔了去。

　　“怎么回事？”

　　侍卫回：“凝薇姑娘，有刺客！”

　　凝薇心急：“还不快去抓刺客！”

　　“是！”

　　厢房门紧闭，几个侍卫朝刺客的方向奔去，她一把推开门。

　　“大人！”

　　屋内静悄悄的，床上被子整齐铺着，她心觉不对，一把掀开，哪料被子下竟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