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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陈豨之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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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七年冬,韩信伙同匈奴残兵骚扰代国,代王刘喜弃国而逃,刘邦震怒,贬他为合阳侯,并封刘如意为代王,陈豨为代相,命其前往代地抵御匈奴。
陈豨是功臣,却不属于刘邦的丰沛集团,韩信,也是朝中的边缘人。此番皇帝派他前往代地,不知何时能回归中原,故而陈豨向淮阴侯韩信辞行。
韩信从一国之王被降为小小列侯,此时还没有从巨大的心里落差中走出来。适逢皇帝迁都,宫人拜高踩低,给他的府邸也不是最好的,韩信怨气冲天,朝臣们也不待见他。
这时陈豨来访,韩信热情地抓着陈豨的手,在庭院里一圈又一圈地转,还不住唉声叹气。
转到第三圈时,陈豨忍不住了,问道:“将军,您可是身体不适?”
韩信看向左右,说道:“此处耳目众多,信有几句体己话,不知能不能和阁下说?”
陈豨:“但凭将军吩咐。”
于是韩信说道:“古人云,三人成虎。将军此去代地,是天下兵马精锐之处。朝中诸将垂涎已久而不可得,必然会向陛下进谗言。若是再三有人告发将军反叛,陛下必然震怒,亲自带兵围剿您。将军,此行凶险啊!”
陈豨本就不愿去代地,听了韩信的一番话,内心更是打起了退堂鼓。于是说道:“我这禀明陛下,不去代地。”韩信原本只是想挑拨离间,并不想捅娄子。陈豨前脚出了淮阴侯府,后脚就要辞官,皇帝追究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思量及此,韩信心中有了谋划,他扯住陈豨衣袖,问道:“将军善使剑乎?”
韩信耍剑的手段在汉军将领中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陈豨连忙移樽就教,他以为韩信要传他兵器,谁知韩信讲的是另一种剑法。
韩信道:“夫剑有双刃,事有两面。将军此行前往代地,可厉兵秣马,缓缓图之。”
陈豨苦笑:“称王称霸,何其难也?”
韩信说:“不难,我为将军在朝中接应。如今狼烟四起,皇帝忙着平叛,长安无人镇守。将军只消与匈奴联手,驱虎吞狼,拦住老皇帝,届时我会放出长安监牢中的囚徒,直奔未央宫。呵呵,到时候莫说是老皇帝性命不保,就连小皇后也得改嫁。”
韩信素来沉默寡言,一开口险些吓死陈豨,陈豨暗想:淮阴侯一天天脑子里都在盘算些什么?此时韩信已经逼近了他:“事成之后,信与将军平分天下。”
“好,”陈豨眼冒精光,“陈豨谨遵教诲,唯大王马首是瞻!”
此时刘邦正在攻打韩王信和匈奴残党,陈豨怀揣着野心前往代地赴任,与他同行的是刘如意和戚姬母子。
汉八年初,刘邦率军东进,在东垣彻底击退韩王信,凯旋途中前往襄国看望女儿。汉九年正月,赵王张敖坐谋反事,被押解长安,后被降为宣平侯,于是刘邦迁代王刘如意为赵王。赵代一地为汉国边陲重镇,更兼民风彪悍,为避免诸侯割据,危害社稷,刘邦以代相陈豨统管赵代军事,又迁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统管赵代的政务,使二人互相颉颃。同时,将赵王刘如意扣押在长安,迁戚姬于洛阳南宫。如此,边陲再生异动,可防患于未然。
汉十年(前197年)中,陈豨休假,带着他的门客们浩浩荡荡前往赵国,赵相周昌热情接待。陈豨宾朋众多,装这些门客的马车就有一千余辆,赵国的驿馆都住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将王宫和臣子的府邸都拿出来安置这群门客,才勉强住下这么多。
这些人个个年富力强,佩着剑,骑着马,每餐必要饮酒、食肉,是很大的一笔开支。陈豨对此熟视无睹,周昌见陈豨众门客个个身怀绝技,又见陈豨和众人同吃同住,俨然是兄弟一般。周昌看着陈豨这帮人,想到了信陵君和他的三千门客,心想:陈豨身为臣子,却养着数目众多的闲汉子,他在谋划什么呢?
待陈豨一群人离去后,周昌坐着驿车前往长安,向刘邦密报:“陈豨豢养三千门客,且独掌赵代军事,臣恐其生变,求吾皇明察。”
三千门客,一国之力,对付强大的汉国,无异于痴人说梦。倘若陈豨效法韩信,与匈奴勾连呢?彼时的匈奴,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刘邦不敢掉以轻心。
当时汉匈边贸虽开放,然而只能在双方官府划定的时间和地点,由指定的人员进行武器、马匹和铜铁金银的交易,其余官吏百姓不得染指。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陈豨麾下门客半数是商贾出身,他们从事边贸走私,在代郡、雁门郡、常山郡等地,以武犯禁,与朝廷夺利。
此案牵扯甚广,陈豨脱不了干系。正是陈豨利用自己的军权,使这群法外狂徒能够自有出入汉匈边境,如入无人之境。而这些人也投桃报李,为陈豨豢养门客和私兵提供了经济支持。
刘邦与朝臣商议,众人皆震惊:“此人不除,社稷难安。”
汉十年(前197年)七月,太上皇病逝。刘邦召陈豨进京,陈豨称病不朝。韩王信得知陈豨与刘邦产生了隔阂,遂派自己的下属王黄前往代地密会陈豨。
汉十一年(前197年)九月,陈豨与王黄一同反叛,自立为代王,在赵代一地烧杀抢掠。
刘邦向赵代两国发布口谕:“陈豨为反,而赵代百姓无辜,朕此行为讨逆贼耳,余者皆赦!”皇帝口谕传来,一部分跟随陈豨劫掠的官吏和士兵都放下了武器,翘首等待皇帝的到来。
刘邦率朝中所有将领,前往征讨陈豨,务必将其和韩王信的党羽尽数剿灭。朝中武将们倾巢出动,唯有淮阴侯韩信称病不行。
韩信写信给陈豨:“大王尽管起兵,信会在长安接应您的。”
韩信不知道的是自从离开了楚国,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视之下。他和家臣密谋,伪造皇帝的诏书,黄昏时发给各官府,命令他们放出全部服刑的犯人和服役的奴隶,然后趁夜袭击未央宫,捉拿吕后和太子。如此,若陈豨胜,则取天下如探囊取物。若陈豨败了,也可以二人要挟皇帝。
韩信踌躇满志:“这长安要变天了!”
众家臣曰:“是。”
韩信胜券在握:“这龙座得换个人来坐。”
家臣们连连点头,盛赞韩信的机智。待到夜幕降临,众人带着韩信伪造的圣旨,结伴前往未央宫,求见皇后。
众家臣将韩信与陈豨暗通款曲的时间、地点一一口述,吕雉不敢怠慢,忙令宫中秉笔侍郎一一记录。众家臣又拿出韩信与陈豨暗中来往的书信,并其时间,宫中人亦一一存档。众家臣取出韩信伪造的圣旨,又口述了韩信的计划。
侍郎秉笔疾书,吕雉破口大骂:“两韩信,俱当杀!宣萧相国进宫。”
萧何一进未央宫,吕雉将韩信和陈豨勾连的笔录摔在他的脚下:“是相国引荐的好人,看看他做了什么?”
萧何一目十行、冷汗直流,心中暗骂韩信糊涂,两腿已不自觉打弯,磕头如捣蒜:“臣愿将功补过,请皇后娘娘开恩。”
吕雉业已冷静下来了,指着淮阴侯府众家臣道:“多亏了诸位相助,我们才看清了韩信的真面目。诸位迟迟不归,恐淮阴生疑。”
萧何:“不如明火执仗,前去捉拿韩信,待陛下归来之日,再定他的罪。”
吕雉冷笑:“此等逆贼,不可久留。且京中空虚,若走漏了消息,朝中恐生二心。”
萧何无奈:“如此,臣无计可施。”
吕雉切中肯綮:“韩信此举,是在呼应陈豨,若陈豨战败,则韩信方寸大乱。来人,摆驾长乐宫,就说陈豨已死,陛下命众臣子前往长乐宫庆贺。”
萧何仍有顾虑:“陈豨没有死,陛下也没有回来。如此岂不是假传圣旨,使朝臣质疑天家的威信。”
吕雉:“此事只消韩信一人知耳。”遂命自己的心腹前往淮阴府邸,邀韩信入宫。
韩信在家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天色已晚,派出去的家臣一个都没有回来。这时,宫中来了人,告诉他陈豨死了,陛下在长乐宫大宴群臣,请他赴宴。
韩信心想:“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况且我前脚刚派人去办事,后脚陛下就凯旋回朝,哪有这么巧的事。”于是韩信对宫人说自己病了,需要早些休息,改日再向陛下道贺。
宫人无功而返,萧何自告奋勇:“韩信,是臣举荐的,他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如今韩信闯下祸事,是臣识人不明。请允许我带他回来。”
吕雉同意了,在长乐宫布下了埋伏,专等韩信赴死。
萧何对韩信说:“虽疾,僵入贺。”韩信依言,骑着马跟随萧何一起前往长乐宫。夜深时宫门未开,两人转至一处耳门,下了马,萧何给守门的侍卫看了自己的印绶,侍卫挥挥手放两人进宫。
行至一处大殿时,执戟卫士喝道:“收缴武器。”萧何解下佩剑,韩信也解下了佩剑。萧何先行,韩信亦步亦趋,跟着他前往。
不远处有丝竹绕耳、熏香阵阵,想来是皇帝在大宴群臣。
萧何掀帘而入,韩信紧随其后。只见吕雉端坐在丹陛之上,身着描金黑袍,半披着发,头上只簪了一枝玉簪。萧何拾阶而上,默默站在吕雉身侧。
韩信见势不妙,拔腿而逃,却被两个力士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胳膊,一群宫人拿麻绳套了韩信,把他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