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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生若只如初见 ...

  •   北京。天桥旁的一间小屋子。

      屋子门口的牌匾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烫金的大字“占星阁”。

      我坐在雕花的屏风旁,闻着周围中草药混着木头的气味,懒洋洋地擤了擤鼻子,看着那算命的老头给我把脉。

      四周昏暗暗的一片,窗帘拉的死紧,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可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天气倒很好,天空瓦蓝瓦蓝的。

      我不过是晕倒了而已,有必要带我来算命吗?我自认为很相信科学,不知道我那老父亲为何如此迷信。

      “姑娘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吴琭看着我,欲言又止。“呃,没,没有。”

      最奇怪的事就是我坐在这里。我打了个哈欠,这里的氛围确实挺适合睡觉的。

      “嘶……不对劲。”老头皱了皱眉头,“我看不出这姑娘的命格,这实在是少见。”

      骗人都没学明白还出来混,真有你的。我在心里腹诽,你能看出来就怪了。

      “我干这行这么些年,按我之前的经验,命格不清若不是大富大贵,那便是大凶大落。总之,姑娘,你不是个平凡人。”

      听完这神神叨叨的言论,莫名其妙的交了钱,吴琭就拉我出来了。

      父亲抬头看了看天,站在我身边叹着气。

      “叹什么气?”我不明白,“那算命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怎么能信他呢?”

      “不,那老头是全京城算命算的最准的,祖上留下来的传承,只不过现在没什么人光顾。”吴琭站在门边倚着墙说道。“这都是改命的代价……早就和她们说过,可那痴心的人偏生不信!”

      “吴家人的命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还真没听说有谁改命成功了呢!”

      “吴瑕,你怎么偏偏是个丫头?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听着吴琭的自言自语,什么都搞不懂。

      “什么?你在说什么?爹,你被夺舍了吗?”

      我该是谁呢?

      “你就是你自己。”一道声音传来,我吓了一大跳。

      “是谁?!”

      一道黑影晃过来,定睛一看,我的眼睛睁大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神明。

      脑袋忽然一痛,点点画面在眼前出现。像是似曾相识的梦境,一望无际的荷塘,月光倾泻下来,水面都泛着银光。那是最圣洁的颜色,她就站在那里,不染一尘。

      梦境忽的破碎,我还是在天空下。我再次抬眼,对上那干干净净的眸。

      “爹,你不会出轨了吧?”

      美好的氛围瞬间被我打破,吴琭抽了抽嘴角。

      “什么啊我对你妈很忠诚的!吴菡,你跟她聊聊吧,我就先走了。”

      走到路口,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回过头来说:“我对你妈很忠诚的。”

      “……知道了。”

      “对了,北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在我手里,赶紧去报道昂。”他狡黠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

      ——

      “你是吴家人。”女子站在我面前。

      她真的很年轻,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可在她身上又有很奇怪的成熟与沉稳,不同于平常的那种沉稳,我的意思是,像历史一样的沉稳。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同历史的沧桑感与厚重感。再看她的衣着,古早,天青色衣袍恍若江南的烟雨。她站在繁华的京城,好像与时代格格不入。

      “显而易见。”我懒散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吴菡。”

      “哟,本家啊。菡怎么写?”

      “芭蕉开绿扇,菡萏荐红衣。”她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两句诗。
      这是李商隐的《如有》,我知道。想不到这人还挺文雅的,我想。

      “你多大了?”

      接下来她的话属实把我吓了一跳。“一百岁,或者几百岁?我也记不清了。”

      “你你你你,你是妖怪啊?这么大年纪还这么年轻?”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我更震惊了。

      “我是一个器灵,是你手上这枚扳指的器灵,是你们吴家的守护神。事实上,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了。我睡了太久,以至于一些事我也丝毫不懂得。”

      “吴琭一开始也是这表情,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些吴家的事。总之,你爱信不信。有些事,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找寻。”她冷淡地说。

      “好吧。”我扶了扶额头,怎么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呢?这人啥时候跟我爸认识的啊?

      “那你……来自哪里?”这好像不是谈话,而是审讯。可我就要问。我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一步步问下去,或许有时候它可以让我找到真相,可它也总使我深入泥潭。

      “我……”吴菡顿了顿,犹豫了下,“……一直在京师。嗯,初来乍到。”

      这简直是病句!什么叫一直在京师却初来乍到……等等,京师?

      我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一开口就是这么有年代感的叫法,难不成真是古代人?还是装的?首都改名北京已是许久的事了,何曾再称作过京师?

      所以……她真的是个老古董?我看了看扳指,一如既往,在阳光下闪着玉般温润的光。

      那我之前怎么不曾见过她?

      不,不能说不曾。我好像在何处见过她,于心底的熟悉,梦里,亦或是……我觉得很混乱,偏生眼前的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般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说话的语气和我妈一模一样。”

      难不成说话说不痛快是女人的通病?

      我终于决定不再追究了,这其实蛮不像我的。我从来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可这次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我总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后来我想起来,不禁感叹,我的预感从来没有那么的准过。

      我心道,管她是人是鬼呢,于我,应是没有害处的。

      不过按她这么说,她是来守护我和我家的喽?但是秉持着科学的理论,我还是要问一句:

      “什么是器灵?”

      “……”吴菡沉默了,我觉得她的脸黑了一下,大概是在心里骂我,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冰块脸。

      “器灵是文物的守护者,每件文物自诞生伊始便有自己的器灵。他们一般不会有实体,我等了好多好多年才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拥有你一出生就拥有的身体。当然,他们也不会有记忆。”

      我挖了挖耳朵。我觉得她很唠叨,但我不会知道,这简直可以说是她一次性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了。

      “毕竟这岁月啊,太过漫长了。有记忆或许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要记的东西太多。可我们本身就记载着历史,何必再去刻意的记什么呢?”我没明白,疑惑的眨眨眼。

      吴菡突然笑了,笑得像风一样温柔,像水一样绵长。她明明生了副神的面孔,却予我以人的姿态。阳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她好像下一秒就要飘飘欲仙了。

      我忽然有些慌乱,因为我抓不住神,甚至抓不住我想留的人。“你……你也会像妈妈奶奶一样离开我,是么?”望着她的侧脸,我脱口而出。

      她没有回答。忽然她转过身去,走向远方,空气中传来高声的吟唱:

      “苏州十里荷花盛,安要好功名?”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事。我想到了去天上和我爷爷一起摘星星,但至今没有回来的奶奶,想到了儿时念着的一些“玉不琢,不成器”之类的字眼。

      玉真的会越雕琢越剔透吗?我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希望若有来世,不做笼中鸟,不做局中人,只做自己。那时候,我就可以将功名利禄一切虚伪狡诈都抛掉,跑到家乡的荷花池里,像儿时一样,看那荷花抽芽,开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吴菡,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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