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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一根纤细的银簪扎入他的胸口,玄霄无波无澜的眸中终于激起了一丝波澜。

      季千苏垂着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面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流下的湿润。

      她再度抬头时是从痛苦与恐惧中抽出身后,是令人无法想象的宁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你去死吧。"

      “疯子。”

      玄霄拔出胸口金簪,正中命脉,不可谓不狠,但他乃是灵寂后期的修为,心脉暂可护住。

      只是心魔呼之欲出,灰白的瞳孔渐渐显露出青黑。

      下一秒,一阵吸力朝季千苏袭来,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扼住。

      冷白修长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取走她的性命,季千苏死死盯着他,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玄霄的眼中愈加浓黑,连着季千苏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她挣扎的蹬着腿,捶打他的手腕。

      不远处,传来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玄霄失焦的双眼重新回笼。

      他看着手下挣扎的少女,只消微微收紧双手,她便会彻底没命。

      知晓了他的秘密,后患无穷。

      脚步声愈加近了。

      他终究松开了手,飞身至九天玄鸟,最后回头看了眼季千苏,从高处俯瞰恢复了神睥睨凡人的淡然,其中夹杂了半分悲悯。

      季千苏已全身脱力,背靠在枯败的桂花树前,愤恨的双手握拳,牙齿咬出血痕,口腔弥漫铁锈的味道。

      如今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她在玄霄面前如同一只蜉蝣般可笑。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他从神座上拉下来,将他高昂的头颅压在她父亲的碑文前,以祭奠今日之耻。

      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是唐原,他看到季千苏脖间的掐痕,眸中微闪。

      “师姐,你的脖子?”

      季千苏摇了摇头,她不是很想说话。

      唐原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季蜉生的尸体。

      瘴气散去,季千苏抱着季蜉生的尸体,而季蜉生的躯体因为受到瘴气的侵蚀,皮骨收缩,正迅速腐烂之中。

      她触碰到季蜉生躯体的皮肤也被瘴气感染,破皮流脓,看上去十分可怖。

      唐原忽而心疼道:“师姐,松开吧。"

      "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

      季千苏忽而转向他:“汤圆,你怎么在这,阿如呢?”

      “他说去找爹娘了,我来看看你。”

      季千苏应激的收紧手,但过一会,她又想起青云镇的路季柄如都熟悉。

      即便唐原守着,出现意外,唐原也不过是个外门的杂役弟子,若像她爹这般碰见玄霄,也无济于事。

      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就这般坐着。

      唐原静静的站在她身旁,远处报时的铁锣声响起,惊飞一树鸦雀。

      “汤圆,过子时了。”

      “今天是立秋,”季千苏突然开口:“是我娘的祭日。”

      “没想到他们死在了同一天。”

      满院倾颓之色,房子塌了,桂花树死了。

      “从此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师姐,我还在。”唐原忽而正色道,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旁倒落的花树下还留有霜花压过的凛冽剑势。

      他的手渐渐收紧。

      季千苏猛然回神,见唐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正对面,月光正射进他那好看的金色瞳仁,在夜光下,神秘而又苍远,却又令人微微安心,她愣神之际,季蜉生的尸体已经被他接过。

      "不痛吗?"他指了指她的手。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整个手臂都被瘴气所腐蚀,狰狞又恐怖,感到好似被火燎般的灼烧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痛。"

      正因为痛,让她终于清醒了。

      一瞬之间被拉回现实,再无奈也得继续往前走下去,她爹说她是他的骄傲,那这个家她得顶起来。

      “汤圆,帮我去邻居家借个铁锹,不能让我娘回来接我爹时看到这副残败之像。”

      “生当同裘,死亦同穴,他俩生前那么恩爱,我应当把他俩葬一起才对。”

      唐原看着季千苏缓缓起身,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除了未干涸的泪水与满身的污秽,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是无形中,唐原觉得,她仿佛在一瞬之间变了,眉眼间多了一丝沉稳,身上的气质愈发静谧。

      *

      季柄如朝前大跑着,直至身后之人彻底看不见了,他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赌坊就在不远处了,他跟着季千尘一起来过。

      夜晚的星星很多,道路明亮,只是他再度迈步时,却顷刻之间忽地变天了。

      忽而涌起的大雾遮蔽了月色,一片白茫茫中,黄纸漫天纷飞,陡然落了季柄如的满脸。

      “落叶归根,魂兮归来。”

      “天寒地冻,故人回家,行人避让。”

      粗哑,诡异的声音拖着长调回荡在长巷子。

      咚,咚,咚……

      有重物不断在敲打地面,循环往复。

      不远处忽而出现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将前路阻挡。

      这时,邻里街坊四处相传的各类鬼故事飘荡在了季柄如脑海,他害怕的抱起大黄缩到一颗树后。

      直至远处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他的瞳仁赫然睁大,竟是一排贴满黄符的满是黑斑的僵尸。

      大黄汪了一声,季柄如迅速捂住它的嘴,在嘴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屏息凝神,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师父,好大的瘴气啊。”一个以红绳竖起羊角的小童歪着头看着一旁佝偻着背,着一件破旧黄袍道服,浑身透着股邪气的江湖方士。

      方士摸了把杂乱如草丛的胡子,转了转翻白的瞳仁:“这是有大能在此陨落了。”

      “嘻嘻嘻,”那小童乐的直拍手:“那大能的尸体我们能一起赶走吗?”

      方士一拂尘拍在小童头上:“记住,不要做没有缘法的事情,否则会惹祸上身。”

      而那小童的头竟然可以平直移动,道士一拍,脸便瞬间转向后方,竟以后脑勺着前。

      这一幕过于惊悚,大黄躁动起来,季柄如一时没按住它。

      “谁在那里。”

      那颗头又骨碌碌的转了回来,小童大到令人惊恐的眼睛一转,锁住了季柄如所在的树后,季柄如立刻反应过来欲朝反方向跑去,猛的转头小童打着腮红青黑的脸出现在跟前。

      “嘻嘻嘻,发现你了。”

      “啊——”

      他又要往后跑去,却撞上了拂尘,方士如同纸片人移动迅速,毫无声响。

      “汪汪汪”

      “汪”大黄朝方士直叫唤,却被方士用拂尘一手打到了墙上。

      “嘿,”黄袍方士歪斜的眼好半晌移正,盯着季柄如:“小子,你是活人,竟然能看见我们。”

      他们这道上的人,与死人打交道,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修了化纸隐身之术,隐身状态时,活人是看不见的。

      他将拂尘揽到身后,又好奇掐指算了一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父,原来如此什么啊?”小童歪歪头问道。

      拂尘又打在了他的头上,他啊呀一声:“为什么这也要打我。”

      “蠢货,能看见我们当然是已经死了啊。”

      “可他明明还活着啊。”

      “有人用同命蛊违抗天命给他续了命格。”方士徐徐道。

      季柄如听不懂他们二人所说为何,他只是很害怕,赌坊在一街之外,灯火通明,赌客们狂欢的声音依稀可闻,他想大声呼救,却似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

      那方士的视线就像是凶兽捕捉到了猎物一般粘在了他的身上:“这满身死气的模样,续了命格又怎样,也是天煞孤星,克死亲朋左右的命,这也是缘法使然,倒是适合做我们这行,行了,你就跟我们走吧。”

      季柄如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摇摇头,他不想离开爷爷,爹娘和姑姑。

      “师父,他好像不愿意。”

      这时,大黄又重新缠了上来,甚至于咬上了方士破旧的黄袍。

      “师父,这条狗也不愿意。”

      方士邪笑一声:“不愿意的话……”他的拂尘陡然伸展,细长的羽丝绞上大黄的脖子,倒挂在一旁的树上,季柄如怒目红睁,看着那羽丝渐渐收紧,缠绕,大黄的双眼翻白,舌头吊了下来。

      *

      天亮的时候,枯树旁侧被种上了一颗小树,小树旁立了两个坟冢,新坟映旧坟,新添了碑文。

      倒塌的房子也被轻扫一空,家具物件都清理了出来。

      季千苏跪在碑前,着孝服,头上的白带迎着清晨的微风,唐原递给她一把香柱,她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该插几根,于是分半,一边放一半。

      纸钱在空中飘散,火星,烟灰漫天纷纷扬扬,映照出一张倔强的脸。

      “爹,女儿不孝,只能将你清简薄葬,希望你不要怪我。”

      “娘,今日是你的祭日,你上来接下爹吧,他几十年没出过青云镇,我怕他认不得路。”

      “爹,娘,女儿还有一事告知。女儿思虑再三后决意今日之后,便离开家门。”

      “爹,你临终的嘱托,女儿收到了,待阿如回家,我会带他一起离开,日后若是他要读书也好,拜入宗门修习也罢,我一辈子都会倾力相助。”

      “大道三千界,浮生九万里,总有女儿一方归宿,日后你们的祭日,女儿只能在别处给你们上香烧纸,要是收不到就收不到吧,阴曹地府应该比人间好混,你们就自己务工委屈一下吧……”

      唐原本是盯着碑文上的光斑静静发呆,忽而听到此话,忍不住看了季千苏一眼。

      季千苏还在继续道:“你们在天有灵,还要记得多保佑你们女儿,事业坦荡,修为高升,别老碰见神经病……”

      “爹,娘,女儿这回是真的要走了,再回来的时候。”

      季千苏的面色陡然锋利下来:“一定会让害你的人偿命。”

      季千苏说完这句话立刻起身:“汤圆,拿好我们的东西,等阿如回来……”

      “咳咳咳……谁在我们家烧纸钱啊,真晦气。”这时,在赌坊待了一晚上,醉成烂泥的季千尘在王翠翠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季千苏听闻声音,翻了一个白眼。

      她直接越过二人朝身后看去,却没有看见季柄如的身影。

      “阿如呢,阿如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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