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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穿前·相融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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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欺是被呼啸的风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的眼里闪过茫然,撑着身体坐起来,拿过一旁的手机。
他一看,嚯,距睡下才过去一个半小时,现在也才半夜两点。
祁不欺晃了晃脑袋,感觉忘记了什么东西,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脏有种酸胀感。
细想无果后,将身体的不适都归咎于水土不服。
本想再休息一下,让身体早点缓过来。
但他辗转反侧终究还是睡不着,于是在网上找了本小说看。
反正大把时间,大不了明天睡个爽。
安躺在帐篷里的两人,没来得及看到,原本明亮的圆月变得血红。
红色月光透过枯树叉,洒在两顶遮光帐篷上,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分外诡异。
本该迎来八方游客的济桥山,除了他们二人,无一人至此。
济桥山由接连的几座小山形成,山不高,树少坡缓危险系度小,周围还有清池和草野,是不少观光客和滑雪爱好者的圣地。
即便是在工作日,也会有人不辞千里而来。
祁不欺是刷视频的时候,刷到这么个地方,本着出门散心的想法,他定下这次出行计划。
姜珂是他计划之外的。
他喜静,姜珂好动,两人一起出行对彼此都是折磨。
要不是出了点意外,他是断断不可能,和姜珂同行的。
次日清晨。
太阳爬上了山坡,姜珂也想爬山。
他跑到祁不欺帐篷里,高声嚷着一起去滑雪,扬言要当这片山头的雪王。
他小时候看了电视里的大侠御剑飞行,心里也痒痒难耐,一直幻想着,什么时候他也能双脚踩剑,飞他个万众瞩目。
后来看运动栏目,滑雪是最接近御剑飞行的,沉寂多年的血液又再次沸腾。
所以见到真正的雪山,他只想滑个痛快。
“欺哥,出来玩最重要的是什么?”姜珂把一件白色羽绒服丢祁不欺身上,满脸亢奋。
他一早就把两人要登山、滑雪的装备收拾出来了,甚至贴心为祁不欺送来毛绒帽。
祁不欺浑身乏力,黑眼圈都也越发明显,他在睡袋里翻个身,只想睡个昏天黑地。
看祁不欺没起来的意思,他蹲下来摇晃他,“害呀,最重要的是玩啊!”
祁不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含糊不清的敷衍道:“玩。”
说完就把头也缩进睡袋里,像是蚕蛹里的蚕。
“没关系,你睡吧,我自己上去,可能会遇到危险没个搭手。”姜珂凑在祁不欺耳边,沉痛道,“但是没关系,真的。”
说完长长哀叹一声,颇为善解人意的给人拢了拢睡袋,“保重,我银行卡秘密是我生日。日记你如果有心就看看吧,不想看就丢了。”
祁不欺僵直着坐起身,半眯睡着眼,一脸生无可恋。
他觉得,出于做人基本的良心,他该一起,毕竟人是和他一起来的。
但他又确实想和睡袋相亲相爱。
几番挣扎下,他还是抛下了爱巢,跟姜珂一起“攻占”雪山。
姜珂贴心的给人披上大衣,还想给他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但被祁不欺木着脸偏头躲过。
山上不比山下,阵阵刺骨的风打在祁不欺脸上,他睡意彻底没了。
上去的路很平缓,坡也不陡,一路只有细碎的雪,走起来也轻松。
上去后,两人不是新手,热身几下就开始滑,上面平坦,没有枯树作障碍。
他们越滑越远,眼见前是一个大坡,过去就是下一个山头了。
祁不欺想劝人回去,这天色有些不对了。
天边黑压压的,是明晃晃的劝退。
姜珂:“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再滑滑吧。”
“我回了,你自求多福。”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良心已经到位了,他放下话转头就走。
“这样!我们在那个坡比一场,比谁先到那儿。”姜珂几步滑到祁不欺前面,随手指向一处雪坡,“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赢了,我跟你回去。”
祁不欺脚下一顿,呵,难怪一路上都不作妖,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那好处真那么诱人吗。
真那么想演戏早干嘛去了,给他机会和舞台了,非觉得是在看不起他。
不过想来好笑,姜珂拿自己的安全赌这么个条件,这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以此就能拿捏他了。
祁不欺睨他一眼,随即绕过他。
姜珂挑眉,杏眼看着天真无害,“怎么,怕了?没事,你要怕咱就回去吧。”
比起从小迷恋武术的姜珂,常年宅家的祁不欺完全不具与之一较的体力。
熬了一宿,又折腾了一路,他早精疲力竭了,要不是怕姜珂出事,他就躺帐篷里休息了。
聪明的人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比赛,可祁不欺受不了激将法。
他毫不畏惧,一脸从容,周身的疲惫都在此刻化作斗志,“行,比就比。”
姜珂得逞一笑。
祁不欺话锋一转,挑眉道:“不过输赢都是你占便宜,对我可没好处啊。”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搬到郊区的那处住宅,但东西太多了,这请工人吧又有点亏。”祁不欺话语间满是暗示。
“行。我要输了,就亲手给你搬的干干净净,墙皮都给你扣下来带过去。”
祁不欺洁癖事儿多,换平时他肯定避而远之,但现在无所谓,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在两人齐到那坡上时,他高喊“一,二”,然后就头也不回,一鼓作气率先滑下去。
祁不欺暗骂一声快速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咬的很紧。
白净的不见其他的雪山上,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化身一往无前的勇士。
顶着风雪冲刺追赶,狠厉的风隔着护目镜刮过两人。
他们装备齐全,行云流水动作流畅,架起摄像机都能出个宣传片了。
“放弃吧,你比不过我的。”
姜珂甩下挑衅,凌空一跃,拉开了和祁不欺的距离。
终究是熬过大夜的,姜珂的身影在他眼里变小,逐渐和白雪混为一起,有些难以辨认姜珂的位置。
山上有风雪,他前进更感困难。
在他体力不支,将要自我放弃时,他的视野间重新出现姜珂的身影。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脑海里浮现姜珂的得意模样,心里的不甘像蝗虫过境,肆意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激昂的情绪达到临界点,骤然爆发,发挥出了连他自己都吃惊的余力。
他借地利,调动周身力气至四肢,尽可能的缩减距离。
事在人为。
输,也不要输得太难看。
姜珂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唇角一勾,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他心里的弦紧绷着,但身体却松懈下来。
他现在就是丢下板子,脱掉鞋子,用脚走,也能轻松赢下这局。
滑雪,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济桥山,颤抖吧,沸腾吧,来迎接你的雪王吧!
他减速安稳冲下,一道残影,忽的从他身侧一闪而过。
看着那抹白色身影,姜珂心里漏了一拍。
这是……祁不欺?!
在他意识到要加速时,祁不欺率先冲过下方终点。
他潇洒地取下护目镜,弓着身哈着几大口白气。
这一把,真费了他半条命,但万幸结果没辜负他,这下可算是挣回了一口气。
姜珂卸力,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雪上。
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没了先前的志气。
他输了。
占了便宜的条件下还是输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总是比不过。
同样是在孤儿院,祁不欺是离家出走,自己是遗弃。
刚说完一辈子兄弟,誓言的隔天,他就被爸妈拉了回去。
他最后还是没能被领养,院长看他嘴甜可怜,自己又一把年纪还没孩子,就把他记在自己名下。
两人在一个小学再次相遇,他后来知道,祁不欺的爸妈是这一带十来栋楼的房东。
无形的落寞笼罩着姜珂,祁不欺打横停到姜珂身边。
他没提输赢的事,若无其事的拍拍姜珂肩膀,“天色不对,撤吧。”
姜珂没理他。
祁不欺知道他要面子,几下抖落身上的雪,准备往前走,给他一个恢复的空间。
姜珂哑声问道:“我真那么差劲吗?”
活了多久,就孤单了多久,总是在经历着离别,谁也留不住。
祁不欺回眸报以一笑,他打趣道:“那和不怕黑的你相比,怕黑的我算什么,差劲的超级加倍吗?”
话像枯木般粗糙,声音却如春水般净润。
姜珂心里的难过一噎,没好气道:“没必要硬安慰,怕黑算什么差劲?”
“那运气不好也不算差劲。”
姜珂叹口气,牵过嘴角一笑:“要是有改变运气的符就好了。”
“你还信玄学?”
“你都能信佛学,我为什么不能信玄学?”
“服了你了,这都要比。”
“不是,我认真的!那什么玉舟山是不是有个道观。”姜珂一扫阴霾,目光灼灼,“好像建挺多年了吧,能活那么久,这侧面说明有点东西啊。”
祁不欺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擦完脸就开始擦手,一副很忙的样子,无非是不搭理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姜珂打算故技重施,抹了把眼睛,“你知道的,那次——”
“滚。”祁不欺收起多余的善良,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小电驴的威力是真大,把你脑子都撞没了。”
这都用几次了,他是没说腻,可自己耳朵都听腻了。
帕子往姜珂身上一丢,头也不回往前走,姜珂捡起来,起身追上去想再磨磨。
这万一呢。
万一真答应了,万一真能转运呢。
离开时,脚下一阵剧烈晃动,他们抬头往上一看,皆是面色大变。
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恐惧。
一向镇定的祁不欺也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眼睁睁看着上方席卷而来的雪,翻滚着从袭来。
速度快,雪量多。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往另一座相连的山滑去。
但他们的速度远比不上雪滚落、撵压的速度,更别说两人的体力,早在那场比赛里就消耗了大半。
星奔电迈间,本一身白的两人,此时真正与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