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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致爱丽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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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昏黄的灯光下,凸起的雕饰将阴影投射在墙壁上,拐角顺着光路藏匿在阴影中,唯一违和的地方,是那片微微陷下去的地毯——有人站在那里。
曲向竹眯起眼,犹豫片刻向前慢慢探了一步。
松软的地毯走起来无声无息,但曲向竹刚一动,那片凹陷便消失了——它走了。
“故意的?”曲向竹十分确定自己看到了一小片荡开的裙摆,那裙摆上沾满脏污和血迹,曲向竹确信,这是卫生间出现的那个找他洗头的小女孩。
略微思量,曲向竹抬腿跑向走廊拐角,孟山都城堡实在太大了,等到曲向竹跑到拐角处,走廊的感应灯亮起,刚好看到小女孩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处。
就这样,曲向竹每到小女孩消失的一个地点,总能刚好看见她在下一个路口离开的背影。跟随着小女孩在偌大的城堡里弯弯绕绕,钢琴声越来越清晰,曲向竹离弹奏钢琴的人越来越近了。
他更加确定,这小女孩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因此在三楼到四楼的拐角处时,曲向竹想也没想就跟着上了四楼。
四楼的布局与下面的楼层不太一样,楼梯口修筑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绕过镜子,背后是一个异常开阔的圆形大厅,正中间华丽的水晶吊灯并没开,只有围着墙壁的一圈壁灯亮着,中间反倒成了最暗的地方。
最中间那片阴影里摆放着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小女孩牵着泰迪熊的一只胳膊,就站在琴旁。
音乐的弹奏者是一个女人,她背对曲向竹坐在琴凳上,此刻正忘我地弹奏着这首钢琴曲,头顶两只干瘪的黑色羊角,一头栗色的卷发打了绺,胡乱地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的白色褂子也破得像抹布,露出衣服下爬满驱虫的腐肉。
哪怕女人动作极尽优雅,曲向竹仍注意到了她在钢琴上飞舞的手指已经开始腐烂,蛆和腐肉伴随着每一个音节而掉落在琴键上,一曲结束仍不停止,女人再次演奏起刚刚弹过的曲子,她的手指因腐肉的掉落而渐渐漏出白骨,但女人仿佛浑然不觉,一遍又一遍弹奏着这支钢琴曲。
曲向竹保持着遥远的距离,脑海里正在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
猝不及防的,伴随着阵阵潮湿的腥气,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曲向竹猛然回头,身后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高个女孩,那女孩肌肤呈现一种很有力量感的古铜色,一头墨绿长发高高扎成马尾,通身附着泛有光泽的绿色鳞片,如同一个紧身的盔甲。
那盔甲下的肌肉线条让曲向竹深信不疑,这女孩一拳下去他的头骨会碎一地。
但望着那张表情冷峻的脸,曲向竹稍稍安下心来:“婆娑?”
女孩微微点头:“不算太笨。”
曲向竹有些兴奋:“圣灵还有人形呢?”
婆娑并不答,只呵道:“让开!”
曲向竹挑眉,立刻应声向旁边一个撤步,几乎是曲向竹离开的一瞬间,一颗洗得干干净净的脑袋被穿着纱裙的无头小女孩丢了过来,那颗头发出刺耳的狞笑,却见到手的鸭子肉飞了,气得直直冲着婆娑的面门而去。
婆娑表情并无变化,抬起一只手干净利索地捏住那颗脑袋,紧接着动作轻松地丢向一旁,随着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力道却出奇的大,那颗头撞到墙壁的一瞬间便碎成了粉末。
空气中若有似无传来一声颇为惊悚的失声惊叫。
钢琴曲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小女孩的无头尸抱着泰迪熊跑向了四层的深处,大厅猛然间只剩下安静的三角钢琴,什么腐肉什么白骨,一切消失得仿佛刚刚是曲向竹的幻觉。
婆娑道:“走。”
曲向竹跟着婆娑下了楼,姜崇卿正依靠在三楼的墙壁上等着,见人来了,直起身子打量一番:“没什么事吧?”
婆娑:“没事。”
曲向竹看了眼婆娑:“有事的不是我。”
婆娑回到姜崇卿身侧,一语不发。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曲向竹更想知道的是这个。
姜崇卿将手里的村委会设计图展开,曲向竹离开时不慎把它掉在了地上。
此刻那张质感特殊的图纸上地形已然变幻,变成了孟山都城堡的地形,每一楼的地形都表注的清清楚楚,一颗红点醒目地标记在四楼楼梯口的位置。
“原来这个地图真正的作用是定位啊?”
“这难道不是常识吗……”姜崇卿将地图丢还给他,“一二字拿到的吧?这次使用过应该就没用了,不过留着当地形图还不错。”
意识到话题被岔开,姜崇卿气笑了:“你半夜乱跑就算了,着了什么魔竟然敢跑去四楼?”
曲向竹并不解释,问道:“危险吗?”
姜崇卿反问:“你觉得呢?”
曲向竹岔开话题:“危险你还让婆娑来,真不讲义气——婆娑啊,我不知道你脾气怎么样,我也不是在挑事儿,但这个事儿要是我……”
婆娑并不想理会他的一大串玩笑,也没觉得好笑,一板正经地打断他,用那副冷峻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主人赴死。”
曲向竹一下子哽住,认命地点点头:“不过我见到挚爱了。”
姜崇卿眼前一亮:“说什么了?”
“她死了挺久了,”曲向竹摇摇头,“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直在弹钢琴曲。”
“弹钢琴曲的是她?”姜崇卿点头,“难不成她就是黑羊x号?”
“很华丽的假设,”曲向竹赞美,“可以回去洗洗睡了。”
婆娑点点头,身躯前幻化出一片墨绿色的浓雾,雾散过后凌空腾起一条墨绿色的小蛇,小蛇吐着信子从姜崇卿指尖缠绕一圈,再游向脖颈,最终回到姜崇卿胸前的那条项链,幻化成散发着浓郁秘密气息的墨绿色宝石。
曲向竹:“……我就说说。”
姜崇卿:“……”
“不是没依据的,”姜崇卿继续道,“但还是先睡吧,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养好精神明天再商议。”
曲向竹回了自己的房间,外面的风此刻已经停了,静谧的夜里,他的窗户正对着花园,今晚夜色很美,花园并不那么黑暗,如水的月光流转着停在那些异常美丽的花花草草上,管家曾经说过不能随意攀折它们。
“如果是你,”曲向竹趴在窗户上,轻叩着指尖,细语喃喃,“你会从哪里入手呢?”
半晌,曲向竹轻笑一声,将窗户关好回去睡觉。
第二天天刚擦亮,姜崇卿就迫不及待把曲向竹喊了起来。
曲向竹为她如此充沛的精力感到钦佩,姜崇卿却将判决书展开给他,原告一栏是明晃晃三个大字:爱丽丝。
胳膊处传来一阵温热,这下再困曲向竹也不得不清醒了,他见鬼似得捧着判决书,问:“这,这是为什么?爱丽丝又是谁?”
姜崇卿将判决书收回去:“爱丽丝确实是挚爱。”
见曲向竹还是很疑惑,她说:“其实我也总能听见钢琴声,原本我想不通那是什么,直到你告诉我是她弹的曲子,你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吗?”
曲向竹睁大眼,迷茫地摇摇头。
姜崇卿:“致爱丽丝。”
“所以挚爱真是黑羊x号啊?”曲向竹啧啧称奇,他原本真的觉得姜崇卿挺无厘头的。
说到这里,姜崇卿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这个实验背后牵扯到很复杂的东西,”
她顿了顿,“这个行动叫做百分黑羊计划,实验就是其中最关键最重要的一环,创始人是爱丽丝。”
“原本我没把爱丽丝和挚爱联系在一起,直到你昨晚提供给我的信息,我才想明白。”
“等等,”曲向竹问,“百分黑羊计划……至少这个实验一直进行的是羊的基因改造,这个我在看实验资料的时候记得很明确,那为什么爱丽丝头上会长角?”
姜崇卿沉默片刻,摇头:“不清楚。”
“还记得最开始我们的阵营分部吗?”曲向竹问道。
见姜崇卿没接话,他继续道:“从一开始,黑羊白羊就让我很疑惑,现在我猜,应该是分成了两派阵营,我们是白羊阵营。”
姜崇卿:“那阵营有什么用?”
曲向竹摇头:“不清楚是敌对还是区分,但至少现在开始,我们得小心卷毛和李静。”
话音刚落,卷毛推门进来:“什么?在喊我吗?”
姜崇卿面色不善:“偷听呢?”
卷毛大喊冤枉:“你们自己没关门啊——我来叫你们吃早饭还有错了呜呜呜呜呜——”
吃完早饭,曲向竹拉着卷毛去了个没人的地方,他问:“你还记得刚来幻境的时候吗?”
卷毛睁大眼:“记得啊,当时我站在雾里,过了一会儿雾散了,然后李静来了,我们就顺着羊散开的路走出来了,然后就看到你了。”
见曲向竹在想什么,卷毛不解:“怎么了吗?”
曲向竹摇头,把判决书给卷毛看了一眼,卷毛兴高采烈:“你真厉害!一个晚上就能找到原告!”
“你昨晚听到了什么吗?”曲向竹突然想起这件事,当务之急,第一搞清楚爱丽丝为什么头上长角,第二要赶快弄明白黑羊白羊的含义是什么。
“听到什么?”卷毛停止傻乐,摸了摸头。
“钢琴曲?——或者类似的什么?”毕竟卷毛是黑羊阵营,曲向竹不能确定他们的视角相同。
见曲向竹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卷毛细细回忆着,最终真诚地摇头:“没啊,昨晚安静得连鸟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