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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不归人(三)
      10.

      亭台栈道,荷韵飘香。

      十月多,金桂都已凋落,云梦水泽上,接天莲叶只剩枯黄立于水面,再过不久便会被清塘拔去。

      莲花坞内却仍有一池绿叶粉荷亭亭玉立。

      那是为江少主庆生刻意挽留的芙蕖仙子。

      不甚刺眼的圆日,徐徐浮上碧空,束束金光,从云间翩跹而至,为池中那出浴美人描红点睛。露珠滑落,暗香时现。

      待客起宴,江氏舍厅而选水榭,景致旖旎,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然众人等至金乌耀顶,正主依然没露面,江氏夫妇只等到一位信差,风尘仆仆送来一封便签。

      江澄在他十八岁生辰时,没能赶回莲花坞。

      便签上简短的道明:朋友遇险,江湖客对妖邪束手无策,事有轻重缓急,生日年年可庆,援之不及,恐朋友性命有失,望父母见谅,也请代他向宾客告罪。

      信件落款在两日前,照仙门御剑的脚程,昨日便可到达,不过信使乃常人,快马加鞭,还是误了半日。

      虞紫鸢在儿子计划日程时段不见江澄回来,本急得坐立不安。待信件安然到达,拆开看到并非出了意外,不过是儿子的行程临时有变而已,她便迅速沉稳。

      里外道了失礼,解释过原因,她和女眷坐到一处,各自聊起子女的趣事。

      江厌离陪在母亲身边,听阿娘谈起,弟弟在外仗剑江湖,同官门合作捉拿要犯,陪朋友一起趟镖,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一时听的津津有味。

      外间的男人们就无趣的多,江峰眠知儿子行踪,却不了解他生活的详情,同僚问起江澄近况,他不知从何说起,两度卡壳。

      席间人知情识趣,将话题绕回正事上面,倒也不冷场,只是,仅不冷场而已。

      那是江澄第一次没有回家过生辰,却不是他最后一次缺席莲花坞的宴桌。

      11.

      什么性格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命。

      究竟是性格造成了命运的走向,还是命运塑造了性格,没人能说的清楚。

      魏婴早已十八岁了。

      江澄在外云游后,便是由他这个大师兄带领师弟出门办理委托。

      委托不难处理,办事顺利,然而想要顺路玩个畅快,却是不行的。曾经两人结伴出门,善后自有江澄,他甚少操心,现在他是领队,偷闲想多喝两杯都怕耽误事。

      有江澄在,是束缚,做什么都要被再三警告。

      没江澄在,也不自由,忆起某次他们轻忽行事,师弟被妖邪咬断一只手,江厌离的眼泪无声滑落,沾湿了一张罗帕,他就再也不敢大意,更莫论妄为。

      无论什么时候回莲花坞,都有江叔叔或者是师姐在码头迎接,晨曦的金光,午夜的烛火,莲花坞的码头,没有黑过;码头上那个老位置,没有空过。

      有人挂心,很暖,他是一个孤儿,莲花坞还有很多个孤儿,江枫眠和江厌离满足了孤儿们对一个家的所有定义。这里就是家。只是,魏婴偶尔会怀念一下能恣意喝到醉卧地板的日子。

      江澄野的迟迟不回来,他也动了出去的心。

      “江叔叔,我想出去见识见识 。”

      面前的小子,从不足腰高,长到了能和他平视。青涩的脸,对远方的憧憬,就像他父亲当年,除了身边没有藏色。

      江峰眠恍惚一下,仿佛时间逆行了二十多年,他拍拍魏婴的肩膀,没有叮嘱什么。

      莲花坞一共有七座凉亭,只有一座三面临水,那天晚间,仆人来打扫,凉亭的石桌上,留有两支酒杯,一支只有残酒铺底,一支酒满将溢,沁香扑鼻,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飞出笼子的鸟,扑腾一下就没了踪迹,窗前只能看到它的身影或没入天际,或消失在转角,或隐进花丛树梢。

      出笼了,鸟就真的痛快了么?不知道。

      出笼的鸟,不论是自己回来还是被抓回来,没人能知道它们想过什么。至于那些没被抓回来的,就更加没人知道它们怎么想。

      养鸟人只知道,笼子里的鸟,个个都想往外跑。

      笼子里的鸟只知道,门开了,就往外飞。

      12.

      魏婴在修真界玩的不怎么痛快。

      蓝家的小古板,不再总是以“不”字开头的祈使句应付他,却还是惜字如金,奇异的眼神看得他后背发毛。

      金家的孔雀,下巴比脸抬得都高,和魏婴偶遇,往往一个“哼”,一个“切”,二人相看两相厌。

      温家的纨绔,带个小妾到处招摇,一对狗男女,看到就让他犯恶心。

      聂家的老二倒是和他臭味相投,可惜聂怀桑的大哥见不得弟弟游手好闲。魏婴有的是时间,聂二却被禁足在家练刀。

      兜兜转转小半个月,只得“无趣”二字,江湖也不过如此。

      那江澄为何对“江湖”流连忘返?

      魏婴转道去寻那只一去不返的小鸟。

      想找江澄,不难,远远跟着虞夫人,最多不过十来日便能等到他们母子相聚。

      躲在远处树梢间,魏婴终于看到了江澄。

      紫衣胡装,足踩软靴,那个骄傲的小子长高了,窄肩细腰大长腿,消瘦却精干了不少。裸露在外的肤色不再和母亲一样白皙,风里来,雨里去,阳光赋予了他小麦色的皮肤,更添男子气概。

      一双杏眼倒是没变,只是眼底不再像以前那么清澈,寒光冰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隔绝开了他人的窥视。

      这双眼睛,一眼便知他经历了不少故事。

      只向前略探出半边身子,江澄便向这边看来,精光犹如利刃,扫过树冠枝叶,几许徘徊,他又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同人说话。

      江澄在走镖,同行的是个面色黝黑的精壮汉子,眉头紧锁拧出一个“川”字。

      远远缀着,抱坛酒,魏婴倒挂在房檐下,见这个镖头开怀笑谈时,眉间的深刻都未能展平。

      仰头灌一口,他嘟嘟囔囔,“又是个爱皱眉的人,江澄怎么总爱跟这种人结伴啊。”

      魏婴打听过,不是什么大镖,区区几千两而已,因这一车乃是某富商捐赠的赈灾银钱,报酬也仅象征性地收了几十两。

      除了江澄,还另有两个江湖少侠同路护送镖银,都是白出工不拿钱。

      魏婴嗤笑,就这种阵仗,也需要江家少主跟着他们鞍前马后?虞夫人塞给江澄的荷包都胜过那一车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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