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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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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生起的流言蜚语也在一夜间灰飞烟灭,连带着诽谤涂弥的言论一并清理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一开始出现在校内喜报上的两张照片。
一张正经严肃,一张青春灿烂。
网上舆论容易管制,现实里的嘴就难封了。
光是本系的校内展览上,涂弥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她,她置之事外,摆架好自己的作品,趁人少参观别的作品。
淮大美术系的展览不止对校内学生开放,还对校外人员开放,有时也会邀请知名艺术家收藏家来参观,要是被哪位看上作品了,前途无量,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来完成作业的。
展厅门口一阵骚动,她望过去看到了系主任,应该是带了客人来。
她继续逛展,忽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惊喜道:“学长,你怎么在这?”
和她想的一样,温岚果然来了。
温岚走过来,“想到你说今天有画展,路过进来看看。”
她脸上开心,主动问道:“要我带你逛逛吗?”
她眼一扫,她和温岚果然成为了焦点,于是改口道:“我让同学带你逛逛。”
温岚明白她的意思,嘴上却回道:“不用,麻烦你了。”
她没再推脱,带他看完自己的作品,又带他去看了几个她比较喜欢的作品,温岚评价鉴赏艺术品信手捏来,她自愧不如。
他们逛一圈回来,看到她的作品前站了一个人,涂弥看着这人背影,心里不爽。
那人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身过来对上她的视线。
光束中粉尘闪烁,缓缓飘落在深空蓝西装上,颀长挺拔的身影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停下,温岚下意识往前半步,把她护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
厉铭视线穿过他,伸出手,“厉铭。”
温岚被无视,涂弥出于礼节伸手握住,“你好,我叫涂弥。”
礼节至此,她收手,厉铭握着不放。
“聊聊你作品。”
超过三秒的握手别有意味,她稍作用力缩手,厉铭慢了两秒松开,若无其事将手插回兜里。
她讲解完作品,“厉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无懈可击的微笑和毫无破绽的演技无一不挑拨着厉铭的神经。
“涂弥同学获奖的那幅《春意》,创作灵感是什么?”
涂弥假作惊喜,连声音里也染上几分雀跃,她谈完绘画构思和技巧,厉铭没做任何评价,他侧身面对她,宽肩让压迫徒然陡增,“涂弥同学,麻烦你带我逛逛展。”
涂弥看向温岚,犹豫间,温岚走过来,盯着厉铭,“你到底想对涂弥做什么?”
厉铭左眉一挑,看也没看他一眼,“跟你有关系?”
悄悄围观的人炸了。
“什么情况啊?温岚不是跟涂弥在谈吗,这男的谁啊?”
“我刚听系主任叫他厉总,不会是厉宇集团那位吧。”
“啊啊啊!!他这么帅的吗?!”
“怎么办,我觉得他比温岚还帅!”
……
温岚向来温和的眸子生出几分攻击性,“这里是学校,不是你玩的地方。”
厉铭似笑非笑,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也压不住他那股隐隐散发出的混蛋味儿,他看着涂弥语气含混,“我跟她谁玩谁还说不清呢,是吧涂弥?”
温岚皱起眉,也看向她,“你跟厉总认识?”
“不认识。”
“当然认识。”
涂弥瞪着厉铭,面上笑着,她不想让厉铭跟温岚纠缠,怕他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抱歉学长,我带厉总逛逛展,失陪一下。”
厉铭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长腿一迈先走了。
她跟厉铭并肩走在展厅,近乎漫无目的地散步,到人少的地方,厉铭忽然开口,“妹妹失踪父母双亡,光看你作品还以为你是温室里长大的。”
涂弥脸上的笑一滞但没落下,“我爸妈很爱我。”
厉铭瞥着她脸上的变化,要是他厉宇集团有涉猎娱乐演艺的投资,他第一个捧的就是她。
“你高中物理数学竞赛冠军,想去哪所学校都任你选,可惜你十七岁就辍学了,现在为什么选美术系?”
涂弥不可察觉地吸了口气,眼尾微微扬起,“比起物理数学,我还是更喜欢画画,小时候还不会说话就会画画了。”
“能拿到温氏奖学金,也是有本事。”
“谢谢厉总,我也很感激温氏基金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温氏要是知道你那幅《春意》是找人代画的,你猜会不会收回你的机会?”
涂弥兀地停下,眸间一冷,厉铭又迈两步才停下,转身看着她。
“厉总说这样的话有证据?”
厉铭瞥到她掐白的指尖,眉尾一扬,“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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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拳馆里哐哐作响,几人贴在一起看发疯打沙包的人。
“姐怎么了?”
“不知道,从学校回来就这样了。”
“看着真疼。”
话刚说完,涂弥对着几人道:“来一个跟我打。”
几人僵住,对视一眼,你推我搡,都不愿意,涂弥翻上拳台,一大冤种被推上来,其余人凑在一旁看好戏。
上来的男人比她高了半头,他的动作在她眼里被放慢,那身背心短裤渐渐模糊,变成深空蓝西装,她腰腹肌肉紧绷,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
她一拳又一拳近乎下的死手,就算对手是个大男人,这拳头下去也是肉疼。
大冤种忽然往后一退,手一扬大喊道:“不打了不打了,姐你自己打沙袋吧!”
涂弥眼里一晃,面前的人又穿回背心短裤,她原地吐了两口气,拉开擂台的挡绳下了台。
“姐,谁惹你了?”
“是那个姓温的吗?”
刺头高喊:“温岚刚刚给你发消息了。”
涂弥抓起外套搭在肩上往外走,“你看着回吧。”
夜深,她还坐在书桌前盯着显示器,怎么也消不去脑子里那散漫无情的声音。
“父母双亡,妹妹失踪,光看你作品还以为你是在温室里长大的。”
她长呼一口气,捂着脸,黑暗袭来,噩梦化作具象。
她再睁开眼,又处在了狭小憋慌的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粗糙泛白的床单。
草莓奶油蛋糕上的蜡烛迟迟没被点燃。
“涂弥,爸爸妈妈得去趟警局,你乖乖等我们回来。”
她点点头,看着两个身影着急穿好外套出了病房,她拿起床头上的蜡笔画,上面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笑盈盈,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姐姐生日快乐,希望你早点好起来,我永远爱你噢!”
生日那天早上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涂璘。
涂璘失踪后,母亲忧思过重,几年间患上癌症,父亲为了赚医药费,不得已又重回地下拳击。
即使他刻意隐瞒,涂弥一直都知道他每次鼻青脸肿地回来是去了哪儿,以致于母亲突然病危那晚,她只给他打了两通电话,因为她知道那边也生死未卜。
但她没想到她会一夜失去两个人。
葬礼上,没见过两面的亲戚对她嘘寒问暖,事后,她盯着两份保险的巨额赔偿,眼里满是漠然。
她的监护权大战持续了几个月也没结果,上门拜访的亲戚好话歹话说尽也没得到她的认可。
她烦了,带着被人虎视眈眈的保险金消失了,尝试联系她的人持续了几个星期就失去了耐心。
十八岁生日那天,一男人带着蛋糕找到她门前结束了她一个人的生活。
她小时候偶然见过武道几面,只当他是父亲的朋友,后来才知道他是父亲混迹地下拳击时就认识的兄弟,年少时两人打架闹事的事情没少干。
红褐色的猫咪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信步到桌边,后腿一蹬,轻松跃上桌面蹭了蹭陷入过去的人。
涂弥抬手,猫猫头顺势贴住她掌心,眯上眼呼噜起来。
十八岁那年,武道除了带来蛋糕,还带来她不知道的消息,过去八年里父亲从未放弃过寻找涂璘,而她和母亲早认为妹妹不在人世了。
泛黄的合照将她拉入了封锁的记忆里,涂璘天真烂漫的笑,暖心的关怀,甚至是调皮的恶作剧都成为了她多年不敢触碰的禁区。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哭了整整一晚,就连父母葬礼上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找到妹妹的信念支撑她度过了整整八年,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她几个八年。
她抛开思绪,连上厉宇集团内网,她用厉铭权限给自己留的五个后门还有两个能用。
她拉出律康医院得资料备份,翻查人事资料。
她停在一名医生的人事记录上,吴辉,资深心外科医生,十五年前因为医闹从律康医院离职。
她没看完,屏幕上弹出一个警告图标。
一连串代码不受控地在屏幕上滚动起来,黑发下的眸子淡漠如水,啪啪的键盘敲击声在深夜里格外激烈。
她同时监控四个屏幕的动静,手上动作不停,密密麻麻的指令拉出一个又一个窗口。
随着一声响亮有力的敲击,夜晚重回寂静,猫咪仰头打了个哈欠,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另一边,厉铭侧倚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搁在桌上,捏着一张小方形卡片,手指顺着边缘来回划动。
十几个人坐在电脑前,手下噼啪响,几人神色一变,不用说厉铭也知道他们被反入侵了。
一人大喊:“我失去控制权了。”
紧接着三人应道:“我也是。”
其余人继续对抗入侵,忽然间,一切停止,设备恢复正常,所有人面面相觑。
“攻击好像停了。”
确定攻击停止后,渗透检测开始。
几分钟后。
“厉总,痕迹全被清理掉了,还……”这人都觉得说出来离谱,“帮我们把安全漏洞补上了……”
“厉总……安全防护也被加强了……”
“这人还怪好嘞……”
厉铭盯着手上那张黑金荼蘼花开的卡片,唇角微微勾起。
挑衅他?
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