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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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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束穿过树枝间隙,为远处还在施工的大楼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辆银色汽车通过十字路口,缓缓停在了医院侧门。
“车到了。”方俞头也没回,大步朝前走去拉开了车门,坐进车后排。
紧接着他准备关上车门的手被人挡了一下,陆鸣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方俞瞥了一眼司机,迅速切换成了泰语,“他又没让你去。”
“你把我晾在这像什么话?”陆鸣弯腰进了车后座,把方俞往里面挤了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方俞又迅速扫了一眼那只露出上半张脸的司机,眼底露出一丝讥诮,往一旁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你能否留下来,还得取决于边老板的意思吧?我可没有决定权。”
陆鸣没有接话,他顺手关上了车门,朝前面挥了挥手,“哎,可以开车了。”
“啊——真……真不是我!啊……”
鞭子抽在□□上,发出了清脆而响亮的声音。雪白的墙壁上飞溅起猩红的血迹,狭窄的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锈味。
巴颂双手被绳子绑着,半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鞋尖勉强能点到地板。暗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空洞的双目和毫无生气的侧颊。他不住地喘着粗气,被血水打湿的碎发紧贴着前额。
手拿着鞭子的年轻小伙停下了手,有些犹豫地扭过头说道:“老板,他好像快不行了。”
屋外人来人往,几个路过的荷官好奇地往里面探了探,啧啧两声便转身离开了。
边啸轻笑了声,按着那人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撇,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底捻灭了烟蒂。
他往前走了一步,在巴颂惊恐万分的注视下用刀背挑起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问道:“真的不是你?”
巴颂连忙摇了摇头,猛地吸了一下鼻涕,“真的……求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脸偏向一边,嘴角渗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洇进衣领里。巴颂身体不断痉挛,口齿不清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是你?”边啸往后退了两步,面带遗憾地啧啧道,“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人。”
巴颂牙齿上下打颤,似乎还想据理力争,几番挣扎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
“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边啸一把扯起他的衣领,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只要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放出消息的目的,今天我就放过你。”
巴颂脸色骤变,面孔渐渐泛起可怖的青色,好半天才颤颤巍巍道:“我……他答应过我,说要给我一笔报酬……我真的只是为了要那笔钱啊!边大哥!上回泰利教授说你怀疑我,我信以为真……”
边啸直起身子,缓缓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三毒者,贪嗔痴也。一个人若是不能很好地觉知自己的恶欲,便会迷于道中,肉/身陷入无限轮回,长受三界流转之苦……”
他拔出枪套里的军用九二式,拨开了保险栓。
“不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屋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很快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奔而来,不约而同地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
“正好,”边啸笑了起来,转过身拍了拍方俞的肩膀,抓起方俞的一只手将枪强行塞到他手里,“我一向觉得,亲手杀死自己的仇敌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
方俞低头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枪,又扫了一眼巴颂,本能让他迅速作出了个恰到好处的惊疑表情,“我跟巴颂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边老板这是唱的哪出?”
“没有?”边啸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陆鸣身上,不轻不重道,“你问问你身后那位,昨晚我们可是一起亲眼见证了巴颂的反水——他可是想弄死你啊。”
方俞回过头,对上了陆鸣复杂的神情,“是吗?”
空气骤然降到冰点,硕大的会场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边啸抱着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陆鸣的反应。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质询。
陆鸣攥紧拳头,环视四周。无数信息碎片瞬间立体化,在他的脑海里飞速运转起来。这场博弈里,无论是对于警方还是毒枭,错一步便满盘皆输。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在巴颂的怒视下叙述道:“昨天下午泰利教授受伤后,被巴颂拽下了车,用枪指着说要搞死他,情急之下我出手打伤了他。”
“够了!”巴颂狰狞的面孔透出惨白,凸出的双目透满了血丝,“你以为你自己就能脱掉干系吗?我干了那么多年都没被条子围堵过!为什么你一出现就能碰上条子?他妈的追得都狗都快!”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他们有联系?”陆鸣淡淡地问。
“呸!我看你才是那个内鬼!奸细!”巴颂身体剧烈晃动着,“早晚给你扒了皮活埋!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用力顶了一下。
他猛然低下头——只见方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上了膛的手枪枪口直直指向了他。
“数日前,由于当天原料入库,我们抵达后原来的仓库主就暂时离开了,”方俞迅速打断他的话,没给他反驳的机会,“那么大的地方,我想你对什么东西做点手脚应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
边啸微微抬起了头。
“你的目标很简单,”方俞继续说道,“借阮差的手弄死边啸先生,再嫁祸给新来的不速之客,你完全可以凭借胡编的理由以及收买的人脉关系将莫须有罪名扣在他和马亚头上,再通过威逼利诱说服我配合。边啸留下的‘遗产’够你荣华富贵一辈子。死人不会开口,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心思,对吧?”
巴颂听得一愣一愣,方才叫嚣的气势在枪口的威逼下迅速萎靡,“真不是我……边老板,我严重怀疑泰利跟那个新来的串通起来……”
“砰”
子弹贯穿身体而出,射进了墙体里,喷出的温热鲜血洒满了方俞的右手,他缓缓将枪放下,飘渺的白烟从枪口处徐徐散出。
巴颂面部表情定格在了双目圆睁,苦苦哀求的模样。
“藏祈,你出去等我。”边啸喊那个年轻人的名字,“把车备好。”
被唤作藏祈的青年从方俞身边擦过,怯懦却又好奇地瞥了一眼方俞。
“他业报已尽,所以必须舍下这个身躯了。”边啸双手合十道,“我只是可惜泰利教授与他共事这么些年。”
方俞倚靠在墙边,伸手接过了陆鸣递来的纸巾,在边啸逐渐锐利的目光下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我先出去一趟。”方俞连看都没看边啸,自顾自转身走了。
门被方俞顺手带上,屋内只剩下陆鸣和边啸面面相觑。边啸把巴颂的尸体放下来,伸手捏着他的下颌将他的头偏向自己这一侧,喃喃道:“罗伊先生难道就不好奇我怎么发现的吗?”
“……你昨天跟着我们,”陆鸣站在他身后,有意无意地搓了搓口袋里的刀柄,“其次呢?”
“有一位故人,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可我没想到他还能联系上我。”边啸回过头,目光如同利刃,“我猜测是巴颂放出去的消息,可没想到他认了。”
“你费这功夫大老远跟了我们一路,是有什么顾虑吗?怕我反水?”陆鸣站在他身后,手指有意无意触碰着滚烫的枪管,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边老板要真怀疑我,为什么不派方俞单独去呢?”
“这些都是后话了罗伊先生,你要知道,在金三角做生意,诚信最重要。”边啸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他朝外扬了扬下巴,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从外面涌进来四五个全副武装的马仔小弟。
陆鸣回过头扫了一眼,顿时感觉不妙,手撑在球台一角翻了过去,刚要往门口跑就被其中一个马仔抓住了手臂,陆鸣二话不说手肘往外一扭挣脱了束缚,反手哐哐两记勾拳打爆他的眼眶。
“杀了他!!”边啸的声音震耳欲聋。
偌大的房间内火星四溅,陆鸣抬手掀起桌板挡住了接连不断的火力攻击,然而以一敌多显然处于绝对劣势。他眼神一瞥,两手将桌板往后一砸,顶在最前方的麻子脸瞬间头破血流,棍子掉在了地上。
陆鸣俯身捡起棍子,迎着其他几人的方向横扫了过去,随着一片尖叫,后方的水桶哗啦啦掀倒在地上。
他刚想喘口气,敏锐地感觉到背后的凉风,刚一转身便对上了边啸的瞳孔,以及他手里那把九二式。
陆鸣大脑嗡地一声,求生本能让他立刻蹲下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枪声在耳边响起,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击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后仰过去。
“呼……”边啸缓缓垂下手,“早知道他妈下次带把冲锋,不用那么费劲……”
话语未尽,一道残影几乎是从天而降地扑了过来,紧接着他感到喉咙一阵紧——有人从后边勒住了他的脖子,正在死死地往外拽!
“你……你干什么?!”
“边老板!”
“你放开边老板!”
嘶吼声此起彼伏,那些常年为边啸效力的马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虚张声势,没人敢真的不顾边啸的性命殊死一搏。
“把枪放下!!!”陆鸣的胳膊肘卡住了边啸的脖颈,大拇指拨动了手/枪的保险栓,“我数三二一,都给我把枪扔下,踢到墙角!”
“边老板……”其中一人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叫你放下没听到吗!”边啸声音嘶哑,极度的缺氧让他面部瞬间涨红,他竭尽全力抬眼目视陆鸣的脸,“妈的你哪来的防弹衣?!”
“啪”“啪嗒”“啪”
马仔们纷纷砸下了手里的冲锋/枪,集体向后退了两步。
“罗……罗伊先生,咱们有话好好说。”边啸举起双手。
陆鸣右手不自觉松了一些,正当他还在思考如何突出重围时,忽然整个人失重,被边啸猛地扯住右手手臂来了个过肩摔,嘭地一声砸向了靠墙的桌柜,连同着柜子上液晶电视一起摔在了地上,手/枪从他的手心里脱落,滑进了桌台底下。
恍然醒目的马仔各自哆哆嗦嗦捡回了冲锋/枪,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陆鸣。
陆鸣从地上坐了起来,自下而上地看着边啸活动了下脖颈,跨过杂物从还未散尽的烟尘中走了上来。
“我其实并不感兴趣这次的失败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林立的枪口将陆鸣团团围住,边啸顺势蹲下身捡起那把手/枪。
陆鸣胸腔不断起伏,蓦然间他大喊:“等等!”
边啸抬起头,挑了挑眉道:“怎么?”
“那张SIM卡……在我这里。”陆鸣翻开上衣口袋,捏出了那枚黑色的小卡,“我没扔出去,是我……藏起来的,泰利和巴颂都不知道这件事。”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场内一片死寂。
边啸伸手拿走他手里的SIM卡仔细端详,半晌才打破了沉默:“你想独吞?”
“不……”陆鸣目光往下瞄了一眼,迅速收了回来,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们泰利教授是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