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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你来沙发上坐吧……地上凉。”她连忙从沙发上起来,而一动作,却看到从残破穹顶泄露下来的点点星光。

      “我睡了多久?”

      宋裕没和她客气,从地上爬起来,很优雅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坐在了她旁边:“离你睡觉已经过去一天了,现在晚上八点。”

      “……”

      楚岁安因为惊诧而陷入沉默。

      宋裕笑了一声:“你多久没睡觉了?”

      “……可能有两三天吧,轰炸之后就没有好好睡觉了。”楚岁安注意到宋裕的倦容:“你呢,休息了没?”

      “不用担心我......”

      宋裕的话音未落,高跟鞋声与女声先响了起来:“宋裕!”

      乔桃枝见到那个女记者同宋裕坐在一起,秀气的眉毛登时拧在一起,双臂抱在了胸前,先是扫了一眼楚岁安:“你舍得醒了?”

      然后不给楚岁安回答的时间,就蹬蹬蹬跑到宋裕跟前,伸出两根手指去揪他的袖子:“宋裕,现在人也醒了,你可以下去了吧?虽然在现在是这个情况,那你也得注意嘛,别老和这种三流记者还是狗仔一起,谁知道回去怎么编排利用你呢。毕竟宋家公子可是博取目光的好噱头......”

      楚岁安见到宋裕脸上的淡笑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乔桃枝。”

      宋裕抬眼,嗓音平和,但无端渗着几分冷。

      乔桃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干嘛?”

      宋裕从长沙发上站起来,一下子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垂下眼睛看她:“找我有事吗?”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但此时更多的是疏离的礼貌。

      乔桃枝顿了顿才开口:“......我来找你啊,想你不行啊?自从咱们来这个破剧院,你就一直和这个记者在一起,你不知道这帮记者多爱借题发挥?新闻都是活人的血肉!”

      “嗯,战争嘛,不光有活人的血肉,死人的血肉也不少。”宋裕避重就轻地应了一声。

      乔桃枝被噎住了,梗着脖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瞪了楚岁安一眼。

      楚岁安被瞪了,但没有恼火,只是回望着她。非说有什么表情,可能是属于旁观者的漠然。
      好吧,可能还有一点尴尬。总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但这时候站起来告辞,好像会显得有些做作。

      “宋裕,你不和我下去吗?上面好危险,我怕你又自己出去,出什么意外。”乔桃枝上前去挽宋裕的手臂。

      宋裕似乎很不着痕迹地躲避了一下,但是没有躲开。

      “我知道你人好啦,担心别人是不是?但是记者就要就有自己的工作素养,总不能老靠着男人吧?我就说干嘛给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没本事啊?”
      乔桃枝主动往宋裕身上又贴了几分,眼角眉梢挂着刻薄的得意,还有一种类似邀功的笑。

      宋裕蹙了下眉,稍微使了些力道扯掉了缠着自己的手臂,和女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乔桃枝,这话说得就有点儿过了。”
      话语里隐隐的意味与其说是警告,不如归类为厌倦。

      “哎呀,宋裕……”乔桃枝并不觉得怎样,转脸就要撒娇。

      “那个,我出去抽根烟,你们继续。”

      乔桃枝愣了愣,才意识到是那个女记者发出来的声音。

      她和楚岁安对上了视线,那个女人眼尾上挑,神色漠然地朝她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这在乔桃枝看来就是完全的挑衅,她深吸一口气,矛头就要指向楚岁安,而宋裕挡在了她和楚岁安之间,语气淡淡的:“食物就剩下那些了,省点力气,下去待着。”

      “可是你......”

      “不劳你担心。”宋裕的语气的彬彬有礼的,但是乔桃枝听得面红耳赤。

      宋裕并没有再留意她的表情,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抖了抖灰,转身朝着楚岁安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去。

      .

      楚岁安摸着自己兜里空空的烟盒,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合上。剧院外面仍旧有流血冲突在发生,她没有朝着剧院外走,而是沿着旋转楼梯,朝着更高的楼层走去。

      墙皮已经被整面撕下,同她挨着的只有钢筋,钢筋上面带着灰和血。脚下的台阶许多因为开裂,而和金属雕花围栏分离,踩上去会掉落许多碎石。

      摇摇欲坠的。没准下一级台阶就碎裂了,而她会摔下去,掉在突起的钢筋上,然后就这样死掉了。

      害怕吗?

      或许吧。她不会否认,但也没办法肯定。

      “楚岁安。”

      宋裕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气息并不平稳。

      这么两步路他都要跑过来吗?

      楚岁安心想着,回过头,就见宋裕小跑过来。他的皮鞋的胶质底部同水泥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刚踩上旋转楼梯的台阶,又有细碎的石块掉落。

      “别上来了。有可能塌掉。”她耷拉着眼皮,俯视着这个男人。

      宋裕的脚步被迫停住。

      “你朋友,你撇下她,没问题?”楚岁安问。

      她背后是大张着嘴的戏台,被迫裸露出来的电线如同根根分明的血管,暗红或深蓝。

      宋裕从她的神情里什么也看不出:“没事。她说话有些冒犯了,很抱歉。”

      大概是指乔桃枝把楚岁安说成发流量财的狗仔营销号那些言辞,还有说她花枝招展勾引男人。

      楚岁安很是无所谓:“没事。能理解。”

      大概是担心宋裕太过意不去,她指了一下自己一袭黑衣:“这种打扮,有点辱‘花枝招展’了。再说,那些同事应该都没有拿我当女人。”

      “哦,倒也不是说他们拿我当男人,就是很平等吧,嗯,他们很尊敬我。”

      宋裕听了她的用词,没忍住笑了:“因为你很厉害。”

      楚岁安摇头:“他们只是有家要回。”

      一句话所携带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宋裕沉默了一瞬,才沉声问:“怎么说?”

      但楚岁安并没有和这个男人袒露太多自己过往的打算:“他们顾虑太多,做事畏手畏脚。至于你,纯找死。”

      有人认为害怕是阻拦一个人冒险的根本原因。并不是这样的。楚岁安可以肯定,她的恐惧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或许和那些家里有着妻子儿女的人比起来,她的迷茫和惶恐是更庞大的。因为那些人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是什么,因此他们知道自己小心翼翼是为了守护住什么。

      那种温馨和安稳,他们想要恒久地保留住,于是惜命、怯懦。保护住自己的同时也是为了爱自己的人着想,害怕亲人伤心,害怕亲人绝望。不想见到所爱之人为了自己流泪,不想成为所爱之人生命的悲惨之处。

      她呢?她一无所有。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人爱她,她无处可回,也不知道将要去往哪里。

      也许她孜孜不倦地试探在战地直面生与死,只是一种寻觅。失去方向的水手在海面上四处游荡那样。驾驶着随时可能被风浪掀翻的小船,往着风浪大的地方而去。

      毕竟也许那里就是岛屿。至于是否会触礁,会破碎,会沉没,她都不在乎。

      死是最恒定的归宿。没有什么能够改变生命的这个结局。简直令人心安。

      漂泊的张皇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

      宋裕悻悻地笑了一声,没再追问:“下来吗?吃点东西去。”

      楚岁安所在的位置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他看着就觉得心惊。但是似乎不应该和楚岁安提什么“危险”。

      她明明心里明白这段楼梯随时可能塌掉,却执意走了上去。她自己走上去,却会提醒他,让他不要上来。

      宋裕无意识地舔舐着后槽牙,按捺住了抱她下来的冲动。

      “危险”这个词对楚岁安来说是不具备任何威胁力度的。

      但是听到“吃”,楚岁安眼底波光微动,一步一步朝着台阶下方走去:“有什么吃的?”

      宋裕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饼什么的吧,有橙子。”

      楚岁安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

      “没想到你听到吃就下来了啊。我以为还得多费些口舌。”宋裕在楚岁安离地面还差两级台阶的时候,直接一托她的腰,给人直接抱了下来。

      楚岁安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落地后,蹙着眉,轻轻踢了一下宋裕的小腿:“商量个事。”

      “嗯?”

      “能别一言不合就上手吗?”楚岁安现在腰间还留存着男人有力的手臂搂过来的压迫感。

      前一天情况比较危险,空气中都是令人神经紧绷的死亡的味道,有些肢体接触,楚岁安自动理解为共患难的朋友之间的一些亲密接触,算是心理安慰。

      但是回来避难所,再一碰上乔桃枝,她和宋裕的种种相处,似乎就有点不清白了。

      她并非很保守的人,在上学的时候date也不少,虽然一段恋爱都没谈过,但不代表她拒绝试探何为爱情。她没试探明白,得出的结论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浮于表面。

      至于此时她和宋裕,好像是有点太近了。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别的可能。

      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

      宋裕遭到了推拒,也没难堪,很是从善如流:“抱歉。我会注意的。”

      楚岁安点点头:“嗯。”然后没有去看宋裕的眼睛。

      ......

      .

      这已经是他们被困在避难所的第四天。

      停水断电的缘故,所有的设备已经都没电了。好在他们被困的地方是酒馆,一时半会儿并不缺饮用水和食物。

      宋裕剥了一只橙子,汁水的香气登时在狭窄的空间四溢。乔桃枝很理所当然地坐在他旁边,还有另一个同行的穿着蓝色夹克的男人也自己搬了张板凳坐过来。

      “行了乔乔,那个女记者长得也挺好看的,甭说宋裕了,我也想换换口味。”

      他话音刚落,低头剥橙子的宋裕掀起眼皮,目光横了过来:“梁一秋。”

      梁一秋险些咬到舌头:“我开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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