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悦光》溯水渡舟

9、梦想的花朵

　　陈悦有了一个秘密。

　　她想学吉他。

　　她去学校旁边的琴行问过吉他课的价格。琴行很大，里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钢琴，最中间是一台三角钢琴，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吉他，再往里面走，有一片展示着小提琴的区域。一位家长正带着自己的女儿向店员咨询，陈悦在一旁听店员介绍三种乐器的分级和琴行提供的各类课程。吉他是三种热门乐器中最便宜的。

　　她事先问过陈宇洁和夏予谦他们上小提琴课和钢琴课分别多少钱一个小时，陈悦上不起。

　　她只有母亲给的七万块。奶奶担心高中和大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变多，尽可能地控制她的花费，每年留出一万存活期储蓄，剩下的存一年的定期。奶奶每个月去银行取一笔生活费，母亲每个月也会往卡上打一点钱，少的时候有两三百，多的时候有一千。她每个月的零花钱是奶奶从退休工资里额外给她的。

　　陈悦入神地看着墙上的吉他，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店员见状热情地给她介绍不同价位的吉他和琴行的吉他课程。

　　陈悦有不好意思地问店员：“最便宜的吉他多少钱一把？”她想起她曾经在书店看到过法语自学教程，插画自学教程之类的书籍，一定有吉他自学教程。她可以取出一些钱买一把最便宜的吉他，然后再买一本书自学。

　　陈悦说话时两颊尴尬地泛起了红色，店员看出了她的窘迫。他悄悄地对陈悦说：“我们琴行的吉他都挺贵的，你找找其他店，前面那个路口的新华书店旁边有一家店，还比较便宜，两三百应该也能买到，或者可以去网上看看有没有二手的。你别说我说的啊，老板知道了要说我的。”陈悦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另一家琴行的店面比学校旁边的琴行小了许多，只卖吉他。一位店员坐在收银台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故事会》。陈悦鼓足了勇气走向店员：“你好，我听说你们这会卖一些比较便宜的吉他，最便宜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店员不耐烦地看了陈悦一眼，站起来，从墙壁上取下一把吉他：“这是我们这儿最便宜的，500元一把，音色肯定比不过高端的，初学者够用了。”

　　陈悦被店员的态度一震，好不容易凉下去的双颊唰得一下又发烫了。她小声地问道：“有更便宜的吗？”

　　店员白了陈悦一眼，把吉他放回去，打开一扇门，走进了另一间房间，过了一会走出来，嚷嚷道：“里面没有了。你等下个月初我们进货了再来看。300元一把，我们一个月只拿没几把出来卖。”陈悦看出来了店员的怠慢，她丝毫不在意，高兴地点了头。陈悦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买二手的吉他对她来说不是很方便，她打算下个月月初来这家店买最便宜的吉他。

　　隔了没几天，陈悦趁着作业少，带上了全部的零花钱，去学校附近的新华书店逛了一圈。她找到了自学外语的书籍，自学绘画的书籍，自学电脑编程的书籍，自学钢琴的书籍，唯独找不到自学吉他的书籍。店员带着她走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本吉他教学书籍，估计是被其他人随手放在了错误的书架上。陈悦看了一眼标价，18元，她当场买下了这本书。她还特地去文具区给这本书买了一张透明的塑料书皮。

　　周日，陈悦和往常一样在夏予谦奶奶家和夏予谦一起写作业。她为了找一张试卷，把书包里的书都倒了出来，夏予谦看到陈悦新买的书：“你打算学吉他？”陈悦的秘密被夏予谦发现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夏予谦察觉了陈悦想要保密的意愿：“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你学了乐器就要练习，而且那么大的吉他，你奶奶最后肯定会发现吧。”

　　陈悦从未深究过为什么自己不敢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情，她被问住了：“就是，就是，反正等我买好了回家练，这事就算做成了，现在还没做成。”她不想对一件事情有太大的期待，她害怕说多了，期待变多了，失落也会更多。

　　夏予谦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陈悦要将这件事保密。陈悦在夏予谦的追问下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夏予谦自己的计划，夏予谦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当初发现自己对数学很感兴趣，决定专攻数学竞赛的时候，特地去问了自己各学科的老师，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的父母同时替他查询了许多关于数学竞赛的信息。所有人一致认为数学竞赛对中考和高考都很有帮助，认可了他的决定。

　　夏予谦无法理解陈悦的担心和害怕，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习惯。

　　夏予谦在音乐方面即没什么天赋，又没什么兴趣，他唯一能想到了解行情的人是他的钢琴老师阿飞。夏予谦最初的钢琴老师是江城音乐学院的教授，退休之后在少年宫教钢琴打发时间。这位老师后来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授课，夏予谦的父母帮他联系了江城音乐学院的另一位教授。夏予谦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上了没几节课就和教授坦白自己志不在此，坚持考到十级算是有始有终。教授闻言便让自己的得意门生阿飞给夏予谦上课。阿飞在江城音乐学院钢琴系攻读博士，阿飞是他以后打算用的艺名。

　　阿飞听到夏予谦问自己哪里可以买到好一点的吉他，哪里可以找到好一点的吉他老师的时候，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考完十级算是有个交代，然后结束自己的艺术生涯？”夏予谦说是替自己的一位朋友问的。

　　阿飞打趣道：“每周日和你写作业的那个女生？”

　　夏予谦害羞地点了点头，想起他存了秦嘉铭的电话号码，他会弹吉他：“我想起来我认识另外一个人，他会弹吉他，也是你们学校的。”阿飞担心夏予谦遇到骗子，仔细地询问了夏予谦他说的人的姓名和背景，发了信息给在吉他社的同学打听秦嘉铭。

　　夏予谦很快收到了阿飞的消息。秦嘉铭是江城音乐学院货真价实的本科生，他吉他弹得不错，平时还会自己作曲作词唱着玩，人也很阳光。阿飞给夏予谦发了一张秦嘉铭的照片，防止骗子盗用秦家铭的身份。

　　夏予谦联系上了秦嘉铭。秦嘉铭对夏予谦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听到和陈悦一起唱歌的同学，才想起来他是谁，当天的寿星。他唯一记得那个女同学的名字。

　　夏予谦决定和陈悦一起学吉他。他在古诗词大赛和科普英语比赛中拿了市三等奖和二等奖，决定放弃这两个比赛。停止了两个辅导班，他的时间比原来多了许多。他把一部分时间用来学习数学，另一部分和同学打篮球。每周挪出一个小时学吉他，对他来说不算太困难。他和父母提过这件事，他的父母对此表示非常支持。夏予谦对文科和艺术都不感兴趣，他们唯恐夏予谦一门心思学数学，变成一个书呆子。

　　秦家铭报了一个价格，和陈悦在琴行打听的差不多。夏予谦问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价格上多付一些钱，请他顺便一起把陈悦教了。秦嘉铭听明白了夏予谦的意思，夏予谦想借机追求陈悦，暗叹现在的小孩早熟又多金，真是不得了。他答应了这个请求。

　　夏予谦又继续问他，哪里可以买到便宜但质量又过关的二手吉他，300元左右。秦嘉铭这下又听不懂了，怎么还有人送二手吉他当礼物。他家里有很多吉他，找一把卖出去倒是无妨，前提是他要弄明白夏予谦是什么意思。

　　秦嘉铭装作生气地质问夏予谦：“小朋友，你刚刚说了你爸爸妈妈同意你学吉他的，钱不是问题，你现在又要买二手吉他，你是不是骗人的？你想学吉他我可以帮你，你不能骗人。”

　　夏予谦见秦嘉铭变得很严肃，无奈地说道，陈悦的经济情况不是很好，自己只能这样帮陈悦。

　　一想到很有音乐天赋的陈悦，秦嘉铭不再为难夏予谦：“那我们按照你说的，下下周的周日下午一点在你奶奶家上第一节课，陈悦的吉他我会带过来，300元，你的吉他，我帮你在琴行买一把比较普通的，适合初学者的，600元，怎么样？不知道你们懂不懂古典吉他和民谣其他的区别，我们统一从古典开始，古典吉他也可以弹民谣曲目，日后想学一样可以教。”夏予谦不懂这些区别，生怕秦家铭后悔，连连称是，赶紧答应了下来。

　　夏予谦给陈悦打了一个电话报喜。他平时几乎不会给陈悦打电话，他怕陈悦的奶奶接了电话，发现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再不让他们俩见面。在他的初中，一旦有人谈恋爱被发现，会在班会课上当着全班的面被批评，这一招对夏予谦来说着实很有震慑力，让他平时和陈悦相处非常小心。

　　这一次是有正当理由，他这样告诉自己。

　　万幸，电话是陈悦接的。他跟陈悦说了自己和秦嘉铭的课程安排，陈悦听了非常高兴：“我真的可以来蹭课吗？”夏予谦再三保证没有问题。他想帮陈悦把吉他买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陈悦不会接受。

　　陈悦和夏予谦开始一起跟着秦嘉铭上吉他课。

　　夏予谦能感觉到陈悦对音乐的热爱，每一次上课陈悦都十分投入，夏予谦则只是勉强跟上教学节奏。他对此毫不在意，他本就是为了圆陈悦一个梦。他能做的很少，也不是全凭自己。

　　他想快一点长大，帮陈悦做很多事情，不让她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