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不值》盛鱼

54、护食

　　陈文科见三人都发现他了也不再躲，手指着前边的两个女生用口型说着什么，配上焦急的手势动作显得很滑稽。

　　和陈文科同行的两个女生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亮了亮，隔着四五个人举起手跟他们打招呼，“弥望！”

　　呃好吧，准确来说是跟弥望打招呼。

　　苗因悄悄碰了碰郁宁稚，“什么情况？又你情敌？”

　　“不是。”郁宁稚低声说：“一个村的，不熟。”

　　几人走近了，倒是也跟郁宁稚打了招呼，不过郁宁稚只略微点头回应。

　　这两个女生个子都不太高，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穿了可爱的娃娃领，问郁宁稚：“宁稚，你弟弟出院了吗？”

　　这女生就是他们村唯一的诊所医生钱勇的女儿钱丝怡，据弥望说陈文科对她有好感，但一直没追。

　　郁宁稚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家家，那时候她和陈文科都胖，一个演皇帝一个演皇后，郁宁稚还在心里给她取外号叫小胖妹，不过现在钱丝怡倒是不胖了。

　　郁宁稚点点头，“昨天下午刚出院。”

　　另外一个女生他更不熟，所以就没有多说，弥望心不在焉，也没有跟他们聊的意思。

　　简单寒暄之后，陈文科打着哈哈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另外那个女生轻轻哎呀了一声，提议道：“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呗，等下可以一起回去。你们是怎么来的呀？”

　　“不了。”弥望说：“我们和家里人一起来的，等会要一起走，会上人多，你们先逛吧。”

　　那女生说：“好吧。”

　　陈文科跟着她们一起走了，隔着人群还回着头朝他们这边拼命做着口型，嘴巴动的飞快，不知道在无声地跟他们说些什么。

　　弥望懒得管，把头低下了。

　　“莫名其妙的。”苗因评价，然后斜眼看向弥望，一副审问的语气，“说吧，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你？大眼睛齐刘海那个。”

　　郁宁稚怔了下，是吗？

　　那女生他只记得是小学同学，连叫什么名字他都记不太清楚。

　　好像是叫什么闪闪？

　　跟陈文科是本家，可能是他爷爷的某个兄弟的孙女，应该也姓陈吧，陈闪闪？

　　确实一点印象也没了。

　　而且他倒没看出来那女生对弥望有什么，不就正常说了几句话么？

　　弥望嗯了一声，郁宁稚就更加愣住了，不过他呆愣的原因在于刚刚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却没看出来，仅此而已。

　　至于有人喜欢弥望，他是一点也不意外。

　　连龙夷然那种公认的美女，成绩好、脸好、性格好、身材好、家庭好的乖乖女神都会喜欢弥望，他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三人接着往前逛，不过这次各走各的。郁宁稚有些出神，没走几步便重新被人牵住了。

　　他转头看去，弥望的嘴唇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很是失落，但由于怕他被冲散，还是伸手牵住了他。

　　“她让陈文科给过我情书，我没收，她又当面跟我说的，我拒绝了，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弥望硬梆梆地开口。

　　郁宁稚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解释陈闪闪喜欢他的事。

　　他下意识摇头，说：“不用解释。”

　　弥望就脸色更不好看了。

　　三人往前走，其中两人沉默，只剩苗因偶尔嚷嚷一声“我想吃这个”或者“要不要玩那个”。

　　转过弯他们又遇见了个熟人，俩人都心不在焉，还是苗因最新发现，隔着流动的人群打了个招呼：“陈朝暮！你怎么也来了？”

　　听见这声音的一刹那，郁宁稚就先把手松开了。

　　陈朝暮是跟着同村的几个半大小伙子一起来的，想跨越人流朝郁宁稚他们走过来，但无奈人实在太多，没人愿意给他让出一条通道让他过去。

　　他只好喊道：“我就是附近上河的啊！离得很近！倒是你怎么来了？”

　　苗因其实和他不熟，因为他以前是郁宁稚的室友，虽然不冷不热的，但遇见了也能打个招呼。

　　陈朝暮是听过一些传言的，刚开始还劝过郁宁稚离苗因远一点，后来他和苗因搞基的传闻在学校愈传愈烈，郁宁稚也没有丝毫避嫌的意思。

　　于是那段时间陈朝暮和宿舍的人都有点疏远他，到假期快结束时才好些。

　　看到苗因和郁宁稚在一起，他心里浮现个离谱的猜测，不会已经见过家长了吧？

　　陈朝暮匆匆转移了话题，跟郁宁稚摆了摆手说：“人太多了！刚刚我还见着陈文科了！宁稚，我们回学校再说！”

　　郁宁稚感觉隔着人群喊话傻里傻气的，他嗯一声对方又听不见，只好也摆了摆手，让陈朝暮先走，还听见他那帮朋友说：“卧槽，这几个哥们也太帅了！”

　　弥望还没把自己哄好，就又被他甩下一次，刚刚全程都没吭一句，到现在还垂着眸，一副即将碎掉的样子。

　　郁宁稚漫不经心地想，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不能在人前牵手暴露关系是必然的。

　　如果这点弥望接受不了，那他要重新考虑和弥望的相处模式，显然他们的关系就要暂时被迫止于此，不适合再更进一步，至少在高中时期不能。

　　弥望看上去确实接受不了，一言不发地跟着，走到庙会的后半程也都没再主动去牵郁宁稚的手。

　　转过弯有个被圈起来的大场地，红棚遮着，里面尖叫欢呼不断，十几辆碰碰车不断相撞，打圈。

　　曹恩哲、曹恩轩、陈文科几人都在其中，已经玩的脸上滴汗、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红棚映照的。

　　苗因兴致勃勃想进去玩，其余两人都没什么兴致，反正里面有不少熟人，苗因不会落单，他们就在围栏外面等。

　　郁宁稚倚在围栏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未走完的三分之一，忽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定格的时间太长，弥望也被他引得看了那边几眼，“怎么了？”

　　郁宁稚看了一会，说：“你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年吃的那种鸡柳吗？”

　　弥望看到不远处有家写着“无骨鸡柳”的招牌，但他知道郁宁稚说的不是这一种，他想了想说：“那种三角形，带小小的竹签的？”

　　郁宁稚嗯了一声。

　　“记得。”弥望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来，“想吃？”

　　郁宁稚沉默了一会儿，又嗯了声。

　　弥望记得从前宁茹茹爱买，是那种冷冻的食品，小小一包，里面应该能装二三十个，炸出来金黄色的，能装满满一盘，在他家倒是从来没吃过。

　　因为贮藏条件限制，拿出来一小会就要炸掉，炸了立马就吃口感才好，放凉就会变硬变疲，这庙会上看了一路没有卖的。

　　“回去我问问宁婶哪里有卖。”

　　“算了。”郁宁稚抬步朝那家无骨鸡柳走去，“就这种吧。”

　　到了无骨鸡柳的摊子上，郁宁稚要了一份，五块钱，他要加很多辣椒。

　　弥望自然地帮他付钱，他却坚持要自己付。

　　他平时不怎么用钱，拿出来一张百元大钞，摊主做小吃生意，不愿意要整钞，更愿意要零钱，于是不要他的。

　　郁宁稚举着一百块有点郁闷，弥望忍不住笑了，好像已经暂时把郁宁稚两次甩开他的手的事忘掉了。

　　弥望把五块钱递给摊主，帮他把钱好好收起来，以防遇到扒手。

　　他们买完回去，碰碰车棚的几人也玩完了。

　　苗因没见过他手里这种小吃，闻着香喷喷的，他凑过来作势想吃，郁宁稚躲了一下，细长的鸡柳放进自己嘴里。

　　弥望挡着苗因让他去一边，“想吃自己去买，别跟他抢。”

　　“我就尝一口！”苗因扑了个空，嘟囔道：“还护食啊？”

　　陈文科听见了，用卫生纸擦着头发下的汗，道：“劝你不要跟他抢，他可护了，他的东西别人动不了一点。”

　　陈文科为什么会知道，嗯……小时候抢过他一颗草莓，被他追着打了一下午，都把那颗草莓吐出来也不顶事，草莓没吃上，还挨了一顿打。

　　听说郁宁稚也一直不开心，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周秋阳玩得累了：“我也想吃！大姐给我买。”

　　周秋月没什么好气道：“你什么都想吃。”

　　苗因跟他们认识了几天，又一起玩了会碰碰车，他爱请客的毛病改不了，当下说：“走，哥哥请你吃。”

　　“不用！小苗哥。”曹恩轩挺有派头，不好意思一直花哥哥姐姐钱，拍了拍口袋说：“阳阳，二哥请你吃，刚发的压岁钱，还有谁要吃？都报上名来！”

　　曹恩哲讶异：“你压岁钱带在身上？妈没给你没收？”

　　曹恩轩得意一笑：“我都多大了哥……”

　　曹恩哲：“那你刚刚撒娇卖乖非要我掏钱坐那个旋转飞机？还有碰碰车的钱一起给我，你小子压岁钱收了不少吧？”

　　几人笑闹着跑开，陈文科擦完汗，问钱丝怡她们俩：“你们想吃不？我去买。”

　　她们俩都摇头说不吃，钱丝怡说：“我减肥。”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

　　郁宁稚静静地吃他的鸡柳，见三人在前面走没注意他们，他挑出来一根没沾什么辣椒的，抖了抖，递到弥望嘴边。

　　弥望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不吃，自己吃吧。”

　　陈闪闪刚好回头，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滞，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面上笑着说了声：“你们俩现在感情这么好。”

　　陈文科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弥望的手才从郁宁稚头上移开，他见怪不怪地嘁了声：“他俩不一直这样？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陈文科又看了看郁宁稚身上的衣服，黑色裤子一条腿上有几个不明显的字母，他认出是弥望的，“还真是穿一条裤子。”

　　陈闪闪倒是真不知道，哑然失笑：“是吗？我记得以前不是向来你和弥望形影不离吗？”

　　陈文科说：“那时候也是他俩好。”

　　陈闪闪觉得怪异，一时想象不到当时看起来没什么交流的两个人，为什么比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关系还要好的。

　　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一个自顾自地吃，一个偶尔拽着他的衣袖往旁边拉一下，怕他被来往的人撞到。

　　等那几个人买完，他们便零零散散地一起往娘娘庙的方向走，后半程明显没有刚进来的时候人多，没有那么挤，商贩也变少。

　　这家的辣椒又辣又香，比他们村那家卖淀粉肠的也不差，郁宁稚吃了一会便微微张着嘴巴呼气。

　　附近几个摊位居然没有一个卖水的，弥望在一个水果摊买了菠萝给郁宁稚。

　　其他小辈围上来也要吃，弥望就一下子买了六个。其中一个切好块，请摊主仔细泡了盐水，剩下几个让弟妹提溜着，说回家再吃。

　　弥望则端着另外切好的那个，一块块插着喂给郁宁稚。

　　郁宁稚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众人，便从弥望手里接过来自己吃了。

　　陈闪闪忽然恍然，“我差点忘了，弥望是在郁宁稚家住过几年的，所以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吧？”

　　几人唰唰目光投向二人，弥望顿了下，把菠萝交给了郁宁稚，面不改色道：“嗯。”

　　“跟亲兄弟似的。”

　　陈文科不赞同，“哪像了，郁宁稚跟郁宁卓整天跟仇人一样。”

　　陈闪闪想了想说：“他俩也不是亲兄弟啊。”

　　苗因也要的特辣，低估了这家辣椒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吃辣的能力，此时辣的脑袋懵懵的，吐着舌头散辣，“嗯？谁？”

　　谁俩？

　　郁宁稚和郁宁卓？

　　苗因一脸茫然与震惊。

　　这事在下荷着实不是秘密，别说下荷，就是在整个镇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下荷有一家多年不育的，十几年前捡了个儿子，听说有残疾，是个畸形。

　　为了这个儿子，两夫妇都跟家里闹翻了，六亲不认。

　　俗话说抱子得子，就是说一直怀不上孕的夫妇，先去抱养一个，之后便能怀了。

　　果然，领完这个儿子几年之后，那女人都高龄了，愣是又怀上一个自己的孩子，因为第二个儿子的到来，和两边父母都和解了，开始走动了。

　　陈闪闪忘了还有个苗因不知道这事了，当下噤声，咬唇瞄了郁宁稚几眼。

　　其他人倒是神色如常，苗因发现除了他之外没人对这事有特别的反应，甚至没人去谴责陈闪闪，连个“啊你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的眼神都没有。

　　郁宁稚的鸡柳吃完了，垃圾没处扔，两只手都占着，一只手拿菠萝一只手夹着吃，弥望便自然地接过他的垃圾袋拿在手里。

　　苗因：……好吧。

　　郁宁稚见他实在辣，便把自己的菠萝递给他解辣。

　　但苗因先前已经抱着好大一块菠萝啃了一路，又吃了许多别的，此时肚子里已经满了，他也不想再吃菠萝，于是便疯狂摇头。

　　弥望还当他记得刚才郁宁稚护食而不肯吃，解释道：“他给你的可以吃。”

　　苗因：“……？”

　　你为啥这么熟练啊！一副被训练得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