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不值》盛鱼

48、过年

　　第二天一早弥望和苗因导好了照片，郁宁稚去的时候只有弥望和陈文科两人，苗因在一楼卧室搂着手机忙着把照片发给谢慕。

　　打开门，郁宁稚被里面的烟味呛了下。

　　要么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学坏不用教呢，昨天刚见谢慕抽烟，今天这就学上了。

　　陈文科二大爷似的翘着腿，正叼着烟抽。窗户大开，房间里还是有烟味，弥望坐得远远的，右手握着手机一张张翻看。

　　郁宁稚突然进来，吓得陈文科手忙脚乱地藏，脚放下来的时候差点绊到桌子腿，看到是郁宁稚他松了口气：“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这情景似曾相识，郁宁稚第一次撞破他们俩看片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差不多。不同的是这次弥望没和陈文科一起。

　　郁宁稚没对他抽烟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飘飘扇了两下风，“这屋改姓陈了？”

　　陈文科知道弥望向来和郁宁稚沆瀣一气，说不定弥望会直接说“我不要他敲门的，有意见？”他撇了撇嘴，把烟拿上来朝郁宁稚晃了晃：“来一口？”

　　郁宁稚没抽过烟，不感兴趣但也不抗拒，陈文科抽剩的半截朝他递过来，他伸手去接，弥望忽然道：“郁宁稚，过来。”

　　郁宁稚依旧接过陈文科的半根烟，上面还有陈文科含过的湿润印记，他自然不会抽，只是拿起来看了看，近距离闻了闻。

　　弥望却是误会了他要抽，径直站起身，从窗边过来拉他。

　　郁宁稚把烟还给陈文科，陈文科说：“你自己不抽，还管人家？说不定人家郁宁稚想抽呢？弥望，你一个大男人别跟人家妈一样，小心惹人烦。”

　　弥望把他拉到床边坐着，一言不发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烟盒，又在桌面上拿了打火机一起递给郁宁稚，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在郁宁稚对面，“没什么意思，可以试试。”

　　郁宁稚在家里吸过郁武的二手烟，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好抽的，他摇头：“不用，看照片吧。”

　　弥望轻轻哼了声，郁宁稚疑似听出了“算你乖”的意思，又听他忽然发难：“陈文科，你去浴室抽。”

　　“啊？”陈文科叼着烟转头，看看他俩，“郁宁稚一来你就赶我走？他是什么娇气宝贝？”

　　弥望沉默地看着他，他举手投降：“OKOK，我去浴室！”

　　他走之后，弥望和郁宁稚坐在电脑前看照片，郁宁稚翻得很快，遇见喜欢的会放慢速度放大看一看，弥望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偶尔点评一下自己喜欢的某张。

　　弥望：“刚才说的那几张我想去照相馆洗出来，挂在我房间。”

　　郁宁稚点了点头，从文件夹退出来，显示电脑壁纸的页面，他愣了愣。

　　弥望的桌面壁纸已经换成了苗因给他拍的第一张照片，屏幕里他几乎贴在玻璃上，眼眸里满是透蓝的海水，眼睛像玻璃珠般莹润明亮。

　　弥望说：“还有这张。”

　　郁宁稚转头看了看他，他便笑了：“我最喜欢这一张。”

　　陈文科抽完烟回来，看到这个壁纸还是忍不住激动：“有一说一，我在海底和魔鬼鱼合照那张不比郁宁稚这张适合做壁纸？郁宁稚，你看过全部照片了没？怎么样？是不是哥那张最帅！”

　　郁宁稚看他一眼，“哦。”

　　陈文科的照片他刚刚都没仔细看，很快地就翻过去了，他拍的苗因和谢慕的合照倒是仔细看了几张，其余大部分都是看的他自己的，或者有他的合照。

　　“郁宁稚！”陈文科忿忿道：“算了，你们都不懂哥的帅气，我自己做手机壁纸用。”

　　大年二十九，苗因迫于他姑姑的压力，不得已回了县里，和他姑姑一家一起过年。

　　弥望家一楼的那间房间，原本是弥卫民夫妇的卧室，夫妻两个虽然一年到头不着家，都在园区忙活，但往年到了过年这几天往往还是会回来。

　　现在那间卧室给了苗因做宿舍，夫妻两个也不好再回来住，于是叫了弥望去园区那边一起过年。

　　郁宁稚家早已置办好了年货，二十九晚上他还在帮着一起叠元宝，三十起来和郁武贴春联。

　　宁茹茹站在旁边帮忙端着浆糊，不想要郁宁稚帮忙做这些杂事，便好声好气道：“儿子，你只管去和望望文科他们玩呗，这些事有我和你爸做。”

　　郁宁稚离门一臂距离，专注地比对自己手里福字的位置有没有贴歪。

　　他不接话，宁茹茹只好接着用雪糕棍帮他涂浆糊，等到福字贴完了，郁宁稚检查无偏，这才摇头道：“我回去了。”

　　苗因来家里这段时间郁宁稚开朗很多，宁茹茹还当他是交到了朋友，变得没那么孤僻，就连和弥望、陈文科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苗因一走，他又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宁茹茹暗暗叹气，还不如苗因那孩子就留在这里过年，和郁宁稚还算有个伴。

　　年夜饭从下午五点便开始准备，郁武怕宁茹茹辛苦，自发和她一起，郁宁稚也过来帮忙，但是站在二人身后有些无从下手。

　　宁茹茹好笑道：“唉呀，你会什么呀，赶快出去吧。”

　　郁宁卓拿着玩具车，贴在郁武腿边缠着他陪自己玩，害得郁武剁肉都放不开手脚，怕不小心伤到他。

　　宁茹茹便顺道跟郁宁稚说：“你陪弟弟去院子里面玩吧，厨房油烟大，呛得慌。”

　　她话还没说完，郁宁卓便着急地大声说：“我不要和哥哥一起玩！”

　　宁茹茹好声道：“爸爸妈妈都没时间，忙着做好吃的呢，卓卓乖，和哥哥去玩小汽车。”

　　“我不要！”

　　郁宁稚上手去拎他：“由不得你。”

　　郁宁卓失声尖叫，绕着郁武的大腿躲，脑袋差点磕到后面的砧板和菜刀，尖声喊着：“我不要！哥哥是妖怪！”

　　宁茹茹面色大变，“谁教你说的！”

　　郁武把菜刀推进去不让他撞到，因为手上满是肉腥，只好用胳膊匆忙勾着郁宁卓让他离远一点，沉声道：“郁宁卓！”

　　郁宁卓只管边叫边躲，凭他也没拦住，郁宁稚看了他几秒，转身出了厨房。

　　宁茹茹和郁武对视一眼，一个匆忙洗手捂住郁宁卓的嘴，一个赶紧在围裙上擦干了手追了出去。

　　“儿子！”宁茹茹追到郁宁稚身后，站在楼梯处唤住他：“弟弟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和你爸一定好好教训他！别放在心上，啊。”

　　郁宁稚摇了摇头，“没事，妈。”

　　“哎。”宁茹茹松了口气，“一定是谁乱嚼舌根把你弟弟带坏了，我们稚稚从小就是个男子汉，从来不在意那些，对不对？”

　　“嗯。”郁宁稚点点头：“我先回房间去了。”

　　到了年夜饭的点，一家氛围古怪，数郁宁稚表情自然，夹了只虾伸手欲剥，发现桌上其余三口人都看着自己，他动作一顿：“……怎么了？”

　　“啊？没事。”宁茹茹有点愧疚地把桌上的菜往郁宁稚那边推些：“这是望望他爸妈第一次养虾，就养得这么肥，儿子你多吃点。”

　　郁宁稚才想点头，就听郁宁卓忍不住哭叫起来：“不要！那是我的虾！全都是我的，不给哥哥吃！”

　　“郁宁卓，你从哪学的坏毛病？”郁武严肃起来，但是吓不到郁宁卓，也威慑不住他，依旧扯着嗓子啊啊地闹。

　　郁宁稚自顾自地剥着虾皮，悠悠道：“这是你弥望哥哥送来的，你去问问他，是给我吃还是给你吃？”

　　“弥望哥哥给我吃的！”

　　郁宁卓哭得更厉害了，跟个脱水的鱼似的打着挺，宁茹茹摁都摁不住，朝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喝到：“坐好！”

　　郁宁卓愣了两秒，忽然尖叫一声，紧接着凄厉地哭了起来，小脸都憋得通红，看上去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宁茹茹怕他真哭过去，忙哄他，给他顺着气，“你哭什么哭？哥哥在跟你开玩笑！那盘子里不是还有好多？”

　　郁宁卓呜呜哭得委屈极了，拧着身子撒泼：“我不要！我就不要他吃！”

　　郁宁稚嫌他叫得烦，吃剩的虾头往桌上一扔，虾油四溅，看起来动了脾气。

　　郁宁卓一愣，直接把面前的碗给推了，碗里的白粥顺着桌子淌下，猝不及防洒了他自己一身，宁茹茹离得近，裤子也遭了殃。所幸已经盛出有一会，冬天凉得又快，倒是没有烫伤。

　　宁茹茹惊呼一声，小孩子毕竟皮肤细嫩，她怕郁宁卓烫伤，连忙抽纸先给郁宁卓擦。郁武也感紧把碗扶起，拿抹布把桌上的粥擦干净。

　　好好的年夜饭吃得全家心力交瘁，乌烟瘴气。

　　桌上的年年有鱼一口没动，郁宁稚没了吃的心情，放下碗筷回了房。

　　入夜，躺在床上，他听见朦胧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小孩子的呜咽声和呕吐声。

　　宁茹茹慌张道：“宝贝，你怎么样？别吓妈妈……”

　　郁宁卓不住呕吐，宁茹茹给他拍着背，郁武快速穿起衣服，一把背起来郁宁卓：“去诊所找钱勇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大门传来落锁的声音，黑暗里，郁宁稚重新把眼睛闭上，漠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