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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桌为何那么难过(二) ...

  •   食堂和连在一起的小卖部都很空旷,小卖部只有刷卡的阿姨和老板在,不少食堂的宵夜窗口都开着,汪霖铃心情大好,“寻哥,首战告捷。快看你要吃啥,一会儿人多了付钱得排队。”

      “好,”向寻掏出校卡,“买完了在哪儿等你?”

      汪霖铃努努嘴,“就在小卖部柜台对面吧,我去买点热的吃。”

      话刚说完,汪霖铃就没影儿了。

      向寻也没有吃零食的欲望,很多年爸爸管着不让吃,他自己也不会主动去买。

      他随便挑了几样,在刷卡机那儿付了钱,坐在对面等汪霖铃回来。

      人渐渐多起来,果真应了汪霖铃说的,排队得排到上课。

      小卖部本来就巴掌那么块地方,整个学校几千人在下课之后一起涌入食堂和小卖部,排队从里面排到了外面。

      加上二十多度的气温,向寻已经开始出汗了。他的耳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听不懂的方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小时候向寻的妈妈在工厂上班,薪资还不错,只是工作时间比较长没机会顾家。

      妈妈就把向寻带到工厂附近的杂货铺,给他买点玩具和小零食。老板是妈妈的熟人,会给他放动画片,偶尔会有居住在这条街的小朋友和他玩。

      到时间了,妈妈花钱拜托杂货铺的老板带上向寻一块儿吃饭,老板做饭特别好吃。他玩累了,会在板凳上趴着睡着,等到天黑,妈妈会抱着他回家。

      可是五岁那年,妈妈把他放到杂货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睡梦中,他看见一个妈妈的泪眼和路灯下离去的影子,但迎接他的,是爸爸粗糙的大手,他把向寻轻轻地拍醒,拉着向寻的手,在夜色下走回家。

      过往像是电影,从向寻的脑中闪回。向寻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叫他,抬头,是泪眼朦胧的汪霖铃。

      “寻哥,走吧。”汪霖铃的声线颤抖,眼眶红了,看样子是在憋泪。

      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的向寻起身跟在后头,看着汪霖铃的背影,仿佛就和记忆中那个女人离开的那天重合了。

      他前十二年的人生都是在搬家中度过,不知道认识了多少同桌,多少班主任。

      少部分人相处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匆忙搬离了那座城市。只是因为他荒唐的爸爸发疯似的想要找到走失的爷爷。

      向寻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面前这个哭兮兮的女生是他在这所中学唯一算得上很熟的人,因为她一遇见向寻,就什么都不设防地倾倒出来了。

      她爱哭,可是她说自己很少在别人面前哭。

      这次他应该不会那么匆忙就离开了,说准确一点,是再也不会离开了。

      回到教室,汪霖铃又趴下了,向寻知道她可能是遇见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应该比没考好更重要。

      他也没去打扰,只是刷着数学题。

      整个晚自习前桌都没有好好抬起过头,放学铃声一响,别人都是恨不得马上赶回寝室躺在床上,只有汪霖铃不紧不慢收着东西,边收边抹眼泪。

      向寻看到汪霖铃收那么慢,犹豫着要不要等等她,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陶朱凑上来,手臂围住向寻的脖子,一脸神秘。

      “怎么了?”向寻问。

      陶朱咧着嘴角说:“向大佬,赏脸给寝室的小兄弟过个生日呗。”

      “生日?谁的生日?”向寻才转学不久,和寝室的人没多熟,不知道他们的生日。

      “就你对床,何波波,今天他十八岁生日。我们偷偷给他买了个蛋糕,现在小松正在拖住他,我们得赶紧赶回寝室把现场布置一下,你要不要加入我们?”说着寝室的其他几个人也围过来,看着向寻。

      向寻被盯得不好意思,仔细想想再怎么汪霖铃的难过与他关系也不大,何况这是进校之后第一个融入团体的机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其他两个人先一步回去了,向寻和陶朱去朋友那里拿蛋糕。

      在某间办公室门口,向寻想起经历奇特的汪霖铃,猜测能让她难过成那样儿的,准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忍不住问道:“陶朱,你说失恋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吗?”

      “失恋?谁失恋?向大佬你那么优秀还会失恋啊?”陶朱一脸糊涂,以为向寻是在说他自己。

      “不是,”向寻辩解道,“我一个朋友,她前任病逝了,最近她有点萎靡不振。我没有亲近的人过世的经历,这个对人的影响很大吗?”

      陶朱听了大受震惊,“谁啊,这也太惨了吧。要是两个人相处得好好的,其中一个死了,这简直比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还难受。要是我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个女生了。”

      说着,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拿着蛋糕给陶朱递过去,陶朱说了声谢谢,扭头看着向寻。

      “走吧,回寝室。话说你那是哪个朋友,这么惨。”

      向寻摇头,“没事,应该会好起来的,走吧。”

      两人拎着大蛋糕在回寝室的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教学区离寝室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几千个学生在放学后经过这条路回寝室。

      陶朱一边要注意着时间赶回寝室,又要提防会不会有人把蛋糕磕着碰着,向寻守在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刷卡的时候,提着蛋糕不好进去,陶朱就叫向寻先刷进去,自己把蛋糕越过刷卡机递给他,最后自己再刷卡。

      陶朱一边递蛋糕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学校这个智能刷卡机的不便之处,好像花式骂街是这个寝室的习俗。

      好在寝室在一楼,没几步就到了。寝室里的主角何波波还没回来,向寻按照陶朱的指导把现场布置了一番,还依照自己的审美随手改了几处。

      他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不自觉地期待陶朱的夸奖。就像小孩子做了件好事,期待家长温柔的鼓励。

      然而陶朱都没有多看两眼,他把生日蛋糕小心翼翼的打开,插上两根蜡烛,是十八两个数字。

      何波波是寝室里第一个满十八岁的,他最喜欢乐高,蛋糕上的翻糖小人都是逼真的积木乐高,一个穿着灰色衣服,带了个头盔的酷小子骑在摩托上,威风飒飒。

      陶朱特意提前一个星期在蛋糕店订做的,寝室里四个人一人凑一点钱,给何波波开了这个小型生日派对。

      小松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故意叫那么大声就是为了让寝室里的人听到,知道何波波要来了。陶朱见状忙伸手把灯拍掉,叫大伙各就各位迎接寿星的到来。

      “小松你干嘛蒙我眼睛啊,我看不见路啊。”何波波摸索着打开门,背后的小松两只手捂着他的眼睛,领着他往前走去,生日蛋糕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蜡烛闪着淡淡的火光。

      小松轻轻松开手,说:“你看你面前。生日快乐,波波!”

      “生日快乐!”其他三个人齐声说道。

      何波波一脸开心,又带着无奈,“谢谢大家,我的好兄弟们。”

      话音刚落,其他人起哄似的走上前去抱作一团。向寻在一旁看着,也没有说生日快乐,但场面很温馨。

      自从上初中以来,好像没有人给他过生日,连他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他也记不得了,没有好朋友也没有长辈关心,每天回家面对的只有那个死气沉沉的空房子。

      陶朱笑得正开心,环顾四周看见向寻在一旁若有所思,叫道:“向寻向寻,来来来,一起啊。”

      何波波正在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分蛋糕,向寻走过去,陶朱使坏,两手抓满奶油往何波波和向寻脸上抹。

      向寻也不恼,这是第一次有人往他脸上抹奶油,虽然不是他过生日,也为别人的幸福而开心。

      “陶朱,你等着。兄弟们,围攻他。”何波波端着蛋糕,故作凶狠的说道。

      其他几个男孩群起而攻之,把陶朱摁倒在床上,听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哈哈哈,我错了,放过我吧,小松你别弄,诶诶诶,碰不得啊,别碰别碰!”

      这场战争持续了半个小时,大蛋糕几乎消耗了一半,寝室里除了向寻其他人扭作一团,每个人脸上都是白乎乎的奶油。

      陶朱最惨,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非常狼狈。打闹完之后大家都没力气再捉弄谁,一人端着盘蛋糕安安静静的吃,偶尔陶朱会手痒摸一把何波波,都被小松打回去了。

      向寻旁观了全过程,他没同舍友胡闹,默默的在洗漱台洗掉脸上的奶油,顺便洗漱。

      过生日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当众处刑。聚不聚得了那么多朋友先不说,当他发现朋友的礼物并不是那么用心,或者真不真心只是想凑这个热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设想的情景里失去了感受这份欢乐和祝福的能力。

      与其从期待的高处跌落,不如一开始就避免发生。

      见几人安静下来,他就躲到厕所里玩了会儿手机。

      手机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看一些以前教过他的老师或者同学的动态,那么久了,没有哪个认识的人能让他很牵挂念念不忘,无非是有点印象。他鬼使神差的打开电话簿,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拨通。

      “喂。”这是一个沙哑的女声,几乎在刚拨通电话的同时对方就接了,一年多了,她的习惯居然还没改变。

      “艳姐,最近怎么样?”

      对方思索了一会儿,“怎么,小向今天想起来给姐姐打电话了?”

      向寻轻笑,“没什么,又转学了。还没告诉你,我爷爷找到了。”

      “那挺好的,你就可以好好交点朋友了。”

      “的确交了不少朋友。”向寻想起了汪霖铃,“新认识的一个,我前桌,就长得和你有点像,不过,没你那么开朗,很爱哭。她前任病逝了,听着像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安慰?”汪肆艳语气中露出不可思议,“不如直接取而代之,死不死又有什么的,看上了你就行动。”

      他反复确定自己的言语没有任何意向表露他喜欢汪霖铃,果然汪肆艳的本质还是那个疯女人。

      向寻别扭起来了,嘟囔着,“你想什么呢,就随口一说,以前没见过那么能哭的。”

      “你这样。”汪肆艳使坏,“这种情况,你就要好好疏导她,陪着她,和她彻夜长谈,逗她开心。这样,人家才会感激你,对你产生依赖。你看,这时候你就好下手了是吧。”

      “什么下手不下手的,你一天正经点,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满脑子只顾自己玩乐。”向寻这几年,言语的攻击力逐渐上涨,当初在汪肆艳面前他还是个说什么都败下阵来的小屁孩。

      汪肆艳惊讶地说:“你小子,好久不联系了说话这么毒。我哪儿不正经了,我是怕你还有阴影,没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算了算了。”汪肆艳不和向寻计较,“我一会儿还开会呢,下次和你聊。”

      她接电话快,挂电话也很快。

      向寻觉得烦躁,掏出烟盒抽烟。厕所外面没了刚才的闹腾,估计是都累了。

      向寻思索着汪肆艳的话,越想越觉得耳朵燥热,一股热气混杂烟味从身体每个毛孔钻出来,像包子铺早上打开笼屉那样热气腾腾。

      没抽几口,灭了烟塞进另一个空烟盒,他费力的打开窗散烟气。

      寝室的窗户真是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每次向寻抽完烟打开都能看到新的风景。

      向寻打开窗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汪霖铃上次摔出来的那个寝室窗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一抽一抽的,貌似在哭。

      这个场景给向寻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个女生绝对是汪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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