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舞》土堆大人

9、阿春

　　莲舞和阿春，决定在徐含野成亲的那天逃走。那应该是最容易溜走的一天，茂源城里重要的一群人聚在徐家大宅里，保护，跟随这些人的次要人们也把注意力放在徐家。徐家和赵家联姻的喜气，会让这座城变得松散和陶醉，允许大家短暂地忘记紧张。

　　在徐含野成亲的这天，莲舞有理由躲在房里哀伤，闭门不出，以此避开照顾她的仆妇。而照顾莲舞的仆妇，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一定会跑去大宅看热闹。从不离开小宅的老守门人，则会得到大宅送来的喜酒和剩菜，喝得头晕脑胀。

　　催促莲舞离开是阿春的决定。阿春曾以为，徐含野的财势会让莲舞幸福。但她为此作出了病死自己的决定。阿春也曾以为：宋公子能让莲舞打起精神，但莲舞宁愿躲在门后哭，也不肯向宋公子走近一步。

　　阿春忽然明白了，只有他才能好好照顾莲舞，他才是应该照顾莲舞的人。

　　阿春用了两天时间挑选靠谱的船家，他看到一位路过的船家阿伯，愿意费许多力气去救一只落水的狗，便觉得这个阿伯是个好人，与他说定了搭船的事。

　　可是，徐含野却在成亲的前夕，忽然来了小宅，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两个男人。

　　徐含野一到小宅，就让守门的老头去大宅叫一桌酒菜，然后去后院看莲舞。

　　莲舞见到突然出现的徐含野后，就像无处可逃的兔子，几乎要瑟瑟发抖。

　　徐含野这次并不是为了取乐而来，他以为莲舞的不快乐是因为最近被他忽略了，便温柔地安慰她几句，许诺会对她好好补偿，然后就去前厅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了。

　　徐含野一走，阿春立刻跟去前厅，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和徐含野同来的两人年纪不大，都有些油腻的痞气，等到徐含野回来入了席，一人说：“哥哥去了这么久，和小嫂子真是如胶似漆。”

　　徐含野道：“少跟我说这些腻歪话，你小嫂子是正经姑娘，将来见到也不许放肆。这两天大宅里来往的人太杂，所以才让你们来这里商议。”

　　另一人稍微持重些，见徐含野确实格外看重莲舞，想了想说：“哥哥，五星观里的邱老道医术高明，何不让他给小嫂子治一治哑病？”

　　徐含野一笑说：“女人不说话的好处，你们不懂。说正经事，有没有查清楚，是谁杀了侯小好？”

　　那个便说：“哥哥，侯小好死得真蹊跷，我的人当时只是去吓唬他，说他若再不肯闭嘴，就会和侯大一样下场。当晚他怎么掉了悬崖？我们真是一概不知，这里头应该还有别的文章。”

　　徐含野冷笑道：“茂源有了查不出来的文章，你们还能吃得下？”

　　两人互看一眼，放下筷子后一人道：“哥哥，侯小好独自在山上住着，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查起来不容易。眼下最方便的法子，是把宋县丞拉拢过来，只要他不查，竹山的事就过去了。”

　　徐含野又冷笑道：“这位京里的公子是不受拉拢的，无论送什么，怎么送，他都原样给我丢回来。在他眼里，我是乡村匹夫，一张热脸犹如猴腚，只能供他耍笑罢了。”

　　徐含野的自嘲让那两人十分惶恐，坐立不安地想着应对的话，一个大胆地说：“既不识拉拢，就泼他一身粪水，叫他原形毕露。”

　　徐含野故意问：“怎么泼水？宋大人爱在衙署里坐着，出门有两班衙卫，落不得单。”

　　有一个便说：“在正经的地方下手是不容易，咱们的面子也不够。只要哥哥能把宋县丞请出来，我给他下点药，让他酒后乱了性，以后哪儿还有脸面装大人！”

　　另一个也说：“他虽有衙卫防身，可衙卫里多半都是我的好兄弟，管保他们会装糊涂。”

　　徐含野问：“你们只会走下三路吗？”

　　他们得意地笑着说：“下三路也是路，如果宋大人上了这条路，不就跟咱们是一路人！”

　　阿春在窗下听得寒毛直立，他尚未成熟的心里十分鄙夷地想：这两个人真不要脸，就像两只摇头摆尾的孽畜。

　　阿春回去后告诉莲舞：我听到徐公子说不喜欢宋大人，另外两个人想给宋大人下药。

　　莲舞急得拼命摇手：阿春，不行！

　　阿春说：“我也觉得不行，莲舞，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宋大人吧。你写一封信，我再送给他，反正我们要走了，以后谁也找不到我们。”

　　莲舞想了想，点头，立刻把这封提醒宋昭远的信写好了。

　　阿春先把信藏起来，然后说：“莲舞，你先睡吧，我帮你守着门。等一会徐公子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吃了药，必须早点休息。”

　　莲舞听话地熄了灯，坐在床边担心宋昭远的安全。只是提醒他并不能让莲舞安心，只有看着他，守着他，在危险来临时冲出去保护他，才是莲舞的真心所愿。

　　第二天，阿春小心地溜进衙署后院，像上次一样藏在墙缝间，等到无人时才将信放进宋昭远的房间里，再从窗里爬出去。

　　阿春却不知啊，自从他上次来过以后，宋昭远就让束己每天盯着后院。所以，在阿春赶回小宅的一路上，束己都悄悄跟在他身后，一直看着阿春进了河边的后门。

　　中午时分，束己高兴地回到衙署，拿了那封信去向宋昭远报喜，有些得意地说：“公子，这个孩子脚力又快，人又狡猾，在西城的巷子里绕来绕去，连苍蝇都别想跟上他。”

　　宋昭远接过那封信，心情很好地笑着问：“你确实跟上了他，那你是什么？”

　　束己展开胳膊说：“公子，我是鹰啊，眼如炬，疾疾飞。”

　　宋昭远拆开信，笑容就不见了，也听不到束己在说什么……宋昭远更加确定了，写信的人是青竹，她提醒他：在外时需防人阴谋。

　　除了青竹，谁会给他写这种信？

　　束己心急地问：“公子，信上说什么？”

　　宋昭远抬起头，“束己，你谨慎地去查问一下，那户宅子是谁家？有谁住在里面？”

　　束己奇怪地问：“需要谨慎吗？”

　　宋昭远点头，“对。”

　　如果青竹就在那里，虽与他相约，却不能相见，那么宋昭远也不会违背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