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功名半纸

2、母亲

　　《母亲》

　　平坦的泥土上
　　落下一颗种子
　　路过的动物
　　漫不经心地标记了气味
　　又漫不经心地离开

　　于是泥土在潮湿中
　　拥抱着小小的种子

　　它用它的无垠和厚重
　　温柔和期待
　　筑了巢
　　分分秒秒月月天天
　　它拥抱它四季里的三季又十天

　　在等待的时间里它
　　从丰润至干瘪
　　从深褐至苍白
　　等待着 身体隆起种子小小的种子
　　轻轻舒展叶片顶开
　　破土
　　它教它学会行走
　　教它学会离开

　　在等待了三季又十天

　　种子
　　行走在泥土上的种子
　　会是动物

　　还是下一个泥土

　　2022.04.21

　　——————
　　你害怕孕育。
　　延续，传承，孕育，什么都好，你想，你害怕这个。
　　一想到有人把生育当做呼吸一样自然，孩子像小草一样，时节到了就自己从泥土中生发出来，你由衷地感到佩服。
　　你觉得，孕育至少应当是一种刀割般的悲伤。你要把心脏从冷冻层取出来，在日光下晾晒，让它慢慢融化。心从此不再坚硬，血肉从此变成新造的生命。而你就像一株用尽全力的植物，种子飞走了，你变得萎谢而苍白。
　　你害怕极了。
　　夜里，当你忽然喘不上气，忽然觉得胸口被攥住，你哭了，没有忍住。
　　你哭了，因为一个生命，你孕育的。
　　你忘了，你并没有十月怀胎，没有让两颗细胞相遇，没有让时间执行宇宙最壮丽的公式，没有胚胎褪去蹼和尾，没有生命。
　　你由衷地感到疼痛，因为它你等待很久，因为它你畏惧开始，但是，你还是开始了，因为是它，所以你开始了。从一个并非自己孕育的生命开始，你拥有了一个生命，你认为自己是它的母亲，而它是你最珍爱的崽崽，你最爱的小狗。
　　爱是无条件的，当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母亲时，你发觉自己对它的爱是无条件的。你对它的未来并没有定义，它不需要上top2大学，不需要身高一米八，不需要拿什么奖状，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可是，你还是希望它爱你。爱，从你的血水里流向它的身体，它于是一天天地长大了，长得健壮而精神，一只青春期的小狗，一只你的小狗。爱一定是从它的舌尖流向你的手边了，湿润而又温柔。
　　你发觉，你已然孕育了一个生命，成为了一个母亲。

　　2024.03.19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在思考生育的事。在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母亲不是一种生物学上的身份，而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认同。
诗是两年前的这个季节写下的，因为去年我有了一只小狗，所以发觉自己的心境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