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云浮起鹤回生》林森水淼

22、忠言

　　“就是，有人都拍了你们站在一起的图片了，还有人在评论低下说啊，有一次，他在校门的公交站那边看到你去送他的校服，有没有这件事啊？”
　　艾汝回想，立即知道这指的是哪一天，可事实分明不是这样。
　　“我那是不小心弄脏了人家衣服，还回去而已。”
　　“真的吗？”其他人显然一脸不信。
　　她可是和校草一般存在的人在谈欸，那人可是冷木头，大学霸欸！单凭这一事的主角，就足够让一群心智不大成熟的小孩臆想出一本书来。
　　比起事实的真实，她们更想相信故事的虚幻。
　　她们七嘴八舌的问：“真的没有吗？那你喜不喜欢人家啊？”
　　“我不喜欢人家，只是朋友。”艾汝无力解释。
　　“可是邓司然长的很帅啊！”
　　“他帅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也别传信息了。”艾汝不耐烦了，她坐下来，一脸凝重。
　　人群如难逃而飞的鸟，四处散去，不过嘴里还在呢喃，脸上的八卦与好奇之色，哪是当事人能一嘴堵着悠悠众口的呢？
　　这次又是谁放了他们的照片？
　　得赶紧叫人删了……
　　眉心一蹙，艾汝往四周看了看，确定这个时间老师还不会来，课桌下偷偷拿出了手机。
　　刷到学校域名下的校园墙上，被顶到最前面的那一条，正是昨天下午，他和邓司然在树荫低下的照片。
　　不过，很明显的看出，是有意之人为之，本来还有苏茸在场的第三人，被人故意裁剪了去。变成了只有两个人，女孩低着头仿佛害羞似的笑着，男孩额前被风吹起的碎发，也温温柔柔的看着她，单看这张照片，真的很难不让别人怀疑他们之间是有什么。
　　一看就是故意的！
　　艾汝生着闷气，一团火堵在了心口处。
　　手指往下一翻，划开帖子下面的评论。
　　一下就看到了最热的那一条，“保真，之前我看到他们在公交车站那边，女的给那男的送东西，好像是衣服。”
　　“这么牛逼这女生？之前那个秋文文都没追到，给她拿捏了。”
　　“6”
　　“有这女生照片吗？私发给我也看看呗！”
　　“是初二一班的一女生，平时好像不怎么招摇。”
　　“牛逼，邓司然。”
　　……
　　越往下看，越冒火，艾汝生气的合上手机，头用力偏向窗外，看着外面平淡如洗的蓝天，内里生着闷气。
　　到底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整天发这些玩意……！
　　无聊透了！
　　艾汝用力哼出一个气音，小腿抖着，越想越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苏茸也来到了班上，看着艾汝那淡然的脸上，默约透着一股狰狞之味，就知道，她应该是看到那个帖子了。
　　她不语坐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边帖子是谁投稿发出去的，现在，要么就只能删掉，要么就只能再发一个澄清的帖子，可眼下，刚刚她路过三五成群的学生的时候，都有在讨论这事的，可见传播范围之广，就算删了，也无法保证艾汝后面不会受什么言论影响。
　　可不然呢？一直都是老师口中的好好学生的标榜的他，竟然在毕业之时，大家才知道他可能谈另一个女朋友，或多或少，都会成为别人闲茶的饭后谈资。
　　但又换个角度去想，有或没有的，又关他们什么事呢？真是闲……
　　苏茸看到时心里滋味也不好受，更别说是艾汝了。
　　“艾汝，跟、跟那帖主说、说删了吧。”
　　“我刚刚发信息给那人了，让他道歉加澄清解释。”
　　“然后呢？”苏茸歪头一想，肯定知道别人不会轻易答应。
　　“他一开始肯定不答应啊，然后就说我啊，他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把这个帖子实名举报到老师那，老师解决不好，我就去报警。我说，那你是要赌我敢不敢这么做？还是要赌你会受到什么惩罚？让他自己选去。”
　　“……”
　　“结果，就刚刚，他就答应了我澄清加道歉了。”
　　“那他、什么时、候发？”
　　“九点左右吧，他到时候会把要发的东西给我看一遍，再发。”艾汝傲气的抬了抬头，总算是解气了一般的叹出一口气。
　　“那、那就好。”
　　艾汝咬咬牙，手握紧了拳，在空中挥了挥，“真是闲出屁了这些人！”
　　苏茸也放下心来，对着艾汝笑了笑，拿出书包里的课本，准备第一堂课的书。
　　门前走来一个人，魏问则卡点到了班级口，面色阴沉的走到位置上，坐下，哐当哐当的弄出了好大的嘈杂声。
　　“这人吃枪药了？”艾汝瞟了一眼，随口说道。
　　可恰好，魏问则的视线也往她那看去，两人视线触及，看得艾汝心里一沉。那黑色眼眸里异样的不甘看过去，惹得眼皮战栗，艾汝挠了挠后颈。
　　怎么了这是？又没惹他……
　　艾汝撅了撅唇，转头低下看向课本上的文字，认真阅读起来。
　　魏问则咬了咬牙，舌尖顶颚，心中的不甘和不服被放大，脑中酝酿着一个幼稚又尽显愚蠢的恶意。
　　临近饭点，又恰好最后一节数学课，早就有人没了耐心继续听下去，所有人眼巴巴的看着墙面上挂着那时钟，细数那根黑线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终于，在所有人的盼望之下，整整十二点的下课铃声响起。
　　呜呼——
　　艾汝坐直了背，收拾着桌面上凌乱的课本和文具，脸上露出了兴奋不已的表情，耳边是下课匆匆跑出教室的脚步声。
　　得快一点，要不然又要排好久的队……
　　艾汝这么想着，拉着苏茸还没收完东西的手，跑出了教室。
　　但还没有跑出多远，一声熟悉又惊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
　　“李艾汝！”
　　杨庆仪站在走廊边，白色瓦砖，里面倒映着女人的怒容。
　　艾汝回头，诧异的看着她，兴奋的火苗被这声响吹灭，立即慌不择迭的走了过去，苏茸自然也跟了过去。
　　“老、老师？”
　　杨庆仪眼神火辣的盯着艾汝，命令式的口吻说着：“你！跟我过来！苏茸，你自己先去吃饭。”双手插兜，绷紧脸，带着艾汝走进了办公室。
　　“噢，噢……”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苏茸有些僵在原地。
　　独有的一间办公室，又是熟悉的地方，艾汝站在熟悉的位置，恭谨的站在一边，两手乖乖垂落在身侧，脸上的困惑尽显，还不知道怎么了。
　　杨庆仪坐在那皮革制沙发上，面色阴沉的，快融入那黑色里了。
　　茶几上还冲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雾延着杯壁凝成水珠。
　　“李艾汝，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呃，我不知道啊老师，我又怎么啦？”
　　艾汝缩了缩脖子，想着，杨庆仪就是这辈子她最大的克星，每次自己一遇到她，就更吃了蔫似的，怂的不行，就像现在，连自己干什么了都不知道，已经莫名开始害怕起来……
　　“哈，”杨庆仪看着那张可爱，但做事起来让人可厌的脸，讥讽笑出，“那我来问问你啊，你给我好好回答。”
　　“好的老师。”两手揪在一起。
　　拐弯抹角，“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生啊？”
　　欸……艾汝抬头，诧异的看着她，差点脱口而出，我哥哥那类型的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
　　艾汝佯装呵呵笑，“我，我现在一心向学，不考虑这些。”
　　“来，喝杯茶，不用紧张。”杨庆仪倒了杯热茶进青釉色的茶杯里，示意艾汝接过。
　　毕竟是带了自己那么久的老师，艾汝自然也不客气的拿过，喝下。
　　“老师呢，也只是好奇，你们现在这群小孩，脑子里一天天都装着什么。”
　　“……”艾汝默然，只是心中大致猜到，杨庆仪可能也听了那些流言。
　　“书都不读了，就想着恋爱了是不是？你还那么小，耽误了人家邓司然怎么办？”
　　这话说的……给艾汝说急眼了！
　　“老师！我才没有和他谈恋爱呢！你别听别人乱讲！”艾汝娇怨道，脸上一脸的不快和恼怒。
　　“哼。”杨庆仪饮了一口茶，热热的流水流入喉间。
　　说实话，听到别人跑来举报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这个臭小孩，人家邓司然怎么可能看上她呢？不过她转念一想，谁知道现在的小孩玩成什么样？万一，人家就着她古灵精怪那一套呢？
　　再说了，她也不是排斥现在小孩早恋，只是现在关键时期，怎么能轻易掉链子？再退一万步讲，他们真在一起了，一个考上了市重点，一个还在熬中考，走怎么走的远，走的好，谈不拢万一还影响学习，两败俱伤。
　　不妥，还是不妥……
　　“老师！敢情你还向着别班的学生？！”艾汝撒娇的说着，对付杨庆仪，她还是有自己一套的。
　　杨庆仪拿着茶杯，挑了挑眉，“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和他也只是同学，再说了，人家又怎么会喜欢我——”艾汝这么说着，道出了杨庆仪的心声。
　　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啧……艾汝没好气的撅起嘴，果真是帮外不帮亲的女人啊……
　　“好吧，我暂且信你。”
　　话音刚落，艾汝眉开眼笑。
　　“不过，你现在还小，恋爱这东西复杂的很，不是你想谈就谈的，熬过中考，到了高中也不能掉以轻心。”
　　“……”艾汝脸色一变。
　　“遇上个好人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你，又不自私的人更不容易。谈恋爱不仅仅只是讨论喜欢和爱，这样是走不长远的。”杨庆仪语重心长的讲：“你想啊，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年龄还小，千万不要被油嘴滑舌的男生骗去了，也千万不要随便喜欢一个看起来软弱的男人，知道没？”
　　杨庆仪看着她那一下变得有些低沉的小脸，看样子是听进去了这些话。
　　“但是人呢，总是不知足的，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不该得到的，又欲壑难填。”
　　心下一沉，心中那平静的湖底传来一阵颤，艾汝骤然睁大了眼，却来不及深想，杨庆仪又说：“不过话又说在前头，本身遇到一个真正爱的又是难事，有些人荒唐一辈子后，才发现，这人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也不行。”
　　“……”
　　“因此啊，古人不是常说嘛，红鸾心动，是人生一大幸事。啧，”杨庆仪头一歪，“唉，怎么扯远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老师也要去吃了。”
　　“好的，谢谢老师。”艾汝眼眸低垂，沉声应道，顷身离开。
　　从办公室走出，七月初的夏日热浪扑面而来，走进教室，又是一阵寒凉。
　　她没有选择去吃午饭，而是一个人回到了位置上，托腮，看向窗外。
　　杨庆仪那些话，算是忠言。
　　艾汝撑着脸颊，乌溜溜的大眼睛半睁着，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其上，显得灵动可人，但又在她传来那一声唉叹后，平添几分落寞和难捱。
　　不想去深想的那些东西，却总是在面对时，被剖析的清晰可见……离的远时没有任何感觉，但在轻轻触及时，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
　　苏茸在食堂坐了半天，都没等来艾汝。眼见午时过半，苏茸跑回了教室。进去一看，果然那人儿就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眼里的晦暗清晰。
　　苏茸慢着脚步走去，轻声唤，“艾汝。”
　　“嗯？苏茸，吃完饭啦？”艾汝一回头，就看到那精致的小脸，小脸上陡添担心。
　　“嗯，你怎么、不去、吃呢？”
　　她坐下，和艾汝面对面坐着。
　　“不是很有胃口。”
　　“老师、她、她骂你啦？她说、你什么了。”苏茸用力说着，企图克服结巴带来的吐字不清。
　　艾汝拍了拍她的手，“慢点说，我又不着急。老师没骂我，就是说了一些话，觉得有些伤感。”
　　苏茸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她现在似乎心事重重，但，那是因为什么呢？苏茸不解。
　　“好啦，老师、她骂一骂、就过去的、事了。我们还要、努力学习，争取考、考上一个好高中！”
　　轻柔的音色犹如轻舟划过绿水，艾汝慢慢抛开了那些，她不想去细想深究的成因。
　　还是年纪比较小的缘故，杂乱纷扰不再占据思绪，变得一片澄清。
　　“那当然。苏茸，你想考到哪个高中？”
　　“当然是越、厉害、越好，鹿中，我想、去鹿中呢！”
　　“我也是！”
　　飞鸟与云在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飘过，花骨朵开了芽，去旧迎新。
　　“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