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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原来为这次的对话画上的句号,是不容再问,不容她再深究。

      明明他没睡着,也听见她问的问题,但是关于裴子舒他就是不愿提起,不愿回应,这是不在意,还是自始至终,她没从他的心里走出去?

      他应该是胃缓解好了,酒也稍微醒了,从床上撑起身体,往浴室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消失在眼前,只有浴室灯是亮着的,江枝坐在身侧,自嘲笑笑。

      -

      周家祖宅位置位于半山腰处,劳斯莱斯从正门进入,车牌自动识别,自动打开大门。

      车子只能开在院落门口,下车后,周淮律和江枝要走上台阶,佣人打开徽派双开大门。

      进入这道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中式的院落,像小型的御花园。古色古香的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这仅仅是一进院。

      绕过一进院后,是二进院。现在不过早上九点,佣人们正在二进院修剪罗汉松,还有二进院脚下,那用恒温水养殖的数千条锦鲤。两旁是游廊和天井,各种花雕的檐廊,十分精细。

      整个祖宅,不仅分为院落,正厅和餐厅、起居室、都不在同个位置,需要穿过连廊往另一处走去。每个人的房间卧室,都有个小院落。

      是隐私、亦是家族的秩序。
      光是步行到正厅就要花费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

      期间佣人们都低头问好,在这里,每个人都不能多言,不能多说,当离正厅还有小段距离,看见门口处几根雕花木梁时,严肃的感觉瞬间就从脚底心窜上头皮。

      她往前走,这时,忽然无端端想起江远修的话。他曾说周家规矩多,但他不知道的是,吃饭长幼顺序,那只是皮毛,身为周家的长媳,要遵守的更多。

      她还记得,初次去周家时,她处处拘谨。

      佣人跪地换鞋、吃饭时十几个人的餐厅,愣是咀嚼都没有声音,碗筷碰到一起,不可避免发出的敲击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都能称得上是冒昧的举动。

      小到坐姿、大到眉眼高低的讲话、连喝茶也有喝茶的规矩、为了讨周家老人欢心,江枝嫁过去前,还特意去学了好久的茶艺功夫,一杯茶愣是给她琢磨出几分新意。

      尽管这些规矩不是为她而定,但她和周淮律结婚快三年,还是没能适应,甚至有些恐惧去周家祖宅。潜移默化下,她也变得小心翼翼,十分讲究,和他结婚开始,她就觉得无时无刻都有一群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妥的,就会被放大出来。

      想到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正厅前,江枝原本是挽着周淮律的手,在这时候,却悄无声息的松开了。只因有次,周淮律的母亲说:“夫妻亲密,也是私下里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牵手,也是不合规矩的。尽管她心里有不满,却也知道这并非针对她,而是人家祖辈的规矩,嫁给周家,不好再我行我素,毕竟也不常来。

      待进去后,佣人伺候换鞋,放眼望去,老宅没有任何一点现代化的建筑。

      包括正厅是用无数根雕花梁柱子矗立而成。从八米高的顶上垂下的宫廷花灯,客厅奢华又古典,木制结合现代的沙发,布局是三加二加二,客厅正中央,木制墙壁上是名人的绘图。

      偌大的客厅,只有沙发、茶几、另摆了几种珍稀植物,还有两边宅内的石狮。

      窗户是镂空雕花样,不过上午十点,阳光全部透着窗棂洒了进来,碎在地上显得格外宁静。

      周老爷子去世后,这个家就由周淮律的父亲,周鸿羲当家。
      但周奶奶还在世,除了公司的事情,家里的大小事,都由奶奶做主。

      周鸿羲见了周淮律,父子之间谈论的更多是关于公司的发展。江枝坐在周淮律的旁边,略显得局促,却又为了不让周母挑刺,于是强装镇定的坐着。

      但却难逃一劫,周奶奶看着江枝,朝她招招手,让她坐过去,随后抓起她柔嫩的手,和善笑笑道:“婚礼办完,你们两个人是不是该准备生个孩子了?”

      江枝脸色一热,眼神看向周淮律。他这次倒是听见了,和周父的对话中抽出空,替她挡下来:“奶奶,我们现在还不急,过几年再说吧。”

      周奶奶瞪了眼周淮律,道:“就你们不急,我心里急,我都八十好几了,每天就盼着抱个曾孙,你要是有孝心,就赶紧和枝枝生个孩子。”

      周淮律当做听不见,和周父继续谈话,奶奶见这样,便没辙,只能回头和江枝说:“你要上点心,早生孩子,早点恢复好身体,对你们是有好处的。”

      江枝其实对生个孩子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抗拒,毕竟她的确很想和周淮律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但是她知道周淮律不喜,他不喜被任何东西困住,孩子和婚姻。

      或者说,他心目中家庭里的女主人,并不是她。
      自然不会对这个孩子有任何的期待。

      见这个话题周淮律不愿意谈,奶奶便没再继续,而是问起了江枝:“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禅城,是去看你外公吗?”

      江枝眉眼温柔的低垂,轻答道:“前段时间外公摔伤了,我去医院看了他。”

      “你外公和我年纪差不多,应该也八十多了,”奶奶沉思片刻说:“你妈妈走的早。他身边没有人照顾。我觉得,你要么就把他接到这边来,和你爸爸一起住,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外公和江远修向来合不来,当年,江远修几乎是把母亲陈丹拐走的。陈丹为了跟江远修,放弃继承外公祖辈传下来的粤剧班社,和外公翻脸,直到有了她,双方的关系才缓和下来。

      所以,外公是不会来这里,更不可能和江远修住在一起。

      这些属于私事,就算周家对这些私事心知肚明,但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她只能笑着应道:“好,谢谢奶奶记挂,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去找外公和他商量。”

      佣人上前来说可以移步到餐厅吃早餐。

      起身的时候,江枝和周淮律走在一起。
      周母简丽弯腰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待等到周淮律和江枝路过时,她便跟上。

      江枝见简丽这样,应是有话说,便故意挪后半步,和周母一道走。

      简丽笑了笑,也没拐弯抹角,边往前边开口:“你外公这么多年还在坚持唱戏,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劝不来他。你爷爷和你爸爸对唱戏的事情就是颇有微词,如果真要接他老人家来香山澳,也是我们周家的亲家,沾亲带故的,最好是劝老人家放下唱戏,好好养老。”

      江枝脚步顿住,想说些什么,却哑口。

      -

      直到午饭后两人才离开祖宅,回去香山内湾的路上,江枝一改往日的开朗。她靠在车窗,双眼看着风景,脑海里在思考着周家人的话。

      他们看不起外公,她知道,周母简丽的话,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沾亲带故、颇有微词、她心知肚明不管是周家还是江家,对外公都是看不起,只因在旧社会,戏子都上不得台面,是文人雅士的消遣玩物。

      早在以前,江老爷子就不允许陈丹说她母家是唱戏的。除了几家亲近的知道底细,对外都说外公是生意人。

      而且和周家说亲的时候,周老爷子对她再好,也对母亲曾是戏子这层身份有点意见。

      如今,外公年岁上来,只是说起外公,周家人就唱双簧,暂且不论奶奶是否真心实意让外公来香山澳,周母这番话,其实就是替奶奶说了后半句。

      可以接外公来香山澳,但如果真来养老,那就不要唱戏。

      毕竟在香山澳,周家是世家门第。
      文人雅士、怎可能和戏子结亲?说出去都被人笑话。

      他们不可能让周家祖辈攒下来的脸面,给一个外人抹去。更不可能让别人说,周家和戏子结亲。所以,简丽把丑话说在前头,也是侧面给江枝点提示。

      江枝余光看向坐在旁边的周淮律,高度自律的西服,扣子解开,长腿微折,尽管坐着都显得优雅风度。

      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文件翻来覆去的看,眉目低垂很是认真,他对生意上的事情,他永远都是那么上心。

      但是刚才,简丽说的那些话,他与她们距离算近,明明听见了周母的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希望自己的丈夫会像普通人那样,搂住妻子的肩膀,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给她撑腰。

      可他只留个背影给她,没有丝毫停留。

      或许——“你也觉得唱戏不好吗?”江枝眉眼温柔,依旧看向窗外的风景,任凭它们在窗外倒退,轻声继续道:“我妈妈小时候就是唱戏的,我外公也是,他们的祖辈更是。”

      她问完,就侧眸看周淮律。他依旧是那副优雅的姿态,手里拿着项目书,翻页的动作顿住,随后看向江枝,就在她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就这么安静的注视她。

      深邃的眸子里,辩不出其中意思。

      她想:他也看不起唱戏的,对吧?

      他不否认。
      没有任何的回答,这其中,是默认吗?

      她何须揪着他的回答呢?他生来就是周家的人,周家的骨血,刻在骨子里的那份规矩和文人傲骨,是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包括他的妻子。

      只是她也有些不舒服,外公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是小时候去到禅城,他把她举在脖子上,走街串巷、大张旗鼓、骄傲地告诉大家,这是他陈沙的外孙女,尽管他再恨陈丹,恨她丢弃了祖辈辛苦攒下来的基业,恨她为爱放弃继承班社。

      却从不会对江枝有任何的偏见,外公疼她,江枝心里清楚。

      “上次我回禅城,外公问过我要不要回去——”她几乎是在这瞬间,在爱情和亲情的秤砣里,忽然勇敢了那么一瞬间,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就很想问他:“那如果有一天,我想回去继承外公的班社怎么办?”

      “你会和我离婚吗?”

      离婚二字是这段婚姻里最忌讳的,至少对江枝而言,她结婚三年来,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可是这次却是她忽然问起的,像是随口抛下的疑问,又像是心里早已埋下的种子。

      她想知道在周淮律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和她离婚这件事。

      继承班社只是个借口。她想知道的就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周淮律有没有想过要离婚,毕竟这段婚姻并非他所愿。

      若是非要揪着一个原因,那就是裴子舒出现了,在昨晚,她就埋下了这个种子。

      车子平稳向前滑行,车内出奇的安静。

      江枝垂长发丝搭在胸前,她双眸微颤,在等待周淮律的答案时,心口发涩,血液滚烫,她发现自己好奇怪,明明是她找到这个敏感的问题去询问他,却又在这时候,打起了退堂鼓。

      她纠结,却又想知道:“会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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