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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执念难解人难觅 ...


  •   穿过云鹿城郊外,一片树林中,有一个废弃的小院落,院落中有一间茅草屋,还有个渗雨的小棚,之前应该是一猎户人家,小棚应是用来栓猎犬的。

      茅屋内,一个身着暗红色衣衫的俊逸少年,手中攥着衣衫,拧着雨水,端坐在正朝门口的方向,怔怔着望着刚刚被那个叫朝生的小少年升起的火堆出神。

      门外阴雨连绵,忽见远方一黑一红白相间的两个身影闪动。

      二人手中牵着马,头带着斗笠,在雨雾茫茫中,似幻似影,缥缈若仙,由远及近。

      少年回神,盯着那两抹身影缓缓靠近。

      旁边的朝生警惕起来:“公子,小心为妙!”

      少年垂下眼帘,毫不在意地哑声道:“无妨!云晖就在附近。”

      两道修长的身影渐渐从茫茫雨雾中显现出来,正是被派出来探查圣物的相顾二位,朝生看清之后,也稍放下警惕。

      而少年眼中却闪出一丝惊讶之色,既而面露疑色,此惊讶倒不是因为又相遇,而是之前见面,只是远远望去,如今近在咫尺,这黑衣人的气息,为何和那人如此相像?

      二人在门口停顿片刻,相时与红衣少年目光交汇,相□□了下头,以示敬意。

      他们将马牵到草棚下,虽然草棚地方不太够,但被淋到的也不多,可以凑活把马安顿好。

      二人拴好马便走进茅屋,相时对红衣少年拱手微笑道:“公子莫怪,我兄弟二人恰巧路过此处,依稀记得此处有一茅屋,是为山上狩猎之人所建,便想过来躲躲雨,歇下脚,直到就近,才看到公子已然在此,恕我二人唐突了!”

      红衣少年站起身回礼,展颜笑道:“阁下哪里话,此处本来便是无主之地,或许有主人,现在也不在此处,我等皆是暂借此地,何来唐突!”

      相时一身黑衣,笔直站立,他本不是很喜欢黑色,只是黑色比较低调。

      可他这弟弟倒是二十年不曾学会何为低调,自前不久及冠以来,每天头顶珠冠,每件衣衫都让宫中绣娘把仙鹤换成雄鹰,腰间携着宝物驱邪铃,在宫中大摇大摆,可谓是迷倒了一大片女弟子而自知啊。

      相时暗暗打量着面前的红衣美少年,暗红色的衣衫本会显得人极为老成,却衬得他更加明媚不羁,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还带着两颗尖尖的虎牙,煞是好看。

      红衣少年热情的请他们二人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自报家门微笑道:“在下澜泽,敢问二位可方便告知在下名讳?”

      相时回以微笑开口:“在下相兰时,这位是我表弟顾千曜。”

      随后几人坐下,澜泽邀请他们到火堆边取暖,闲聊了几句。

      顾曜自进屋以来便有些沉默,终于有间隙与相时独处片刻时,便将心中所想之事告之于他:“兰时,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嗯?”

      “此处山野之地,蛇虫众多,我刚才看到后面墙角有几条蛇的尸体,还有很多死了的蝎子和毒虫,像是刚死不久,这么有闲心去杀那么多蛇虫干嘛?还有他那身旁小厮面色灰白不似常人,还时不时的跟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

      相时自然意识到了这些,除此之外,外面其实还有一群极为隐蔽的家伙,若是告诉顾耀,他得暴走,所以相时,选择默默观察,还是自己默默承受这场危机感比较安全,不然这荒郊野岭,在屋外更危险。

      只是他凭着感觉并不认为这少年会对他两个怎样,而且刚才交谈之中,也不露声色试探过对方,并未感到危险,暂时应该无事,何况二人也没有什么让人可图的东西。

      “好啦,乖弟弟,我自然知道,只是躲个雨嘛,雨停了大路朝天,过了今晚就各走一边,小心点便是了。”

      顾曜点点头,待要说些什么时,刚才出去净手的澜泽和找吃的的朝生一同回到屋中。

      雨已经淅淅沥沥的渐小,天色却灰蒙起来,渐渐变黑,四人不约而同,在此过夜。

      二人自是带足了干粮,不必出门觅食,那桂花糕,师娘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未被雨淋湿。

      朝生逮了两只湿淋淋的山鸡,在门边剃好毛,收拾干净,支起简单的架子,放在火上烤着。

      澜泽从兜里拿出调料,撒上,香气渐渐肆意起来。

      撒完,便收回纤纤手指将调料放回,又百无聊赖支着下颌。

      他歪头看向一旁与顾曜坐在一起的相时,带着好奇的目光,懒懒地道:“听说冥鸿樽是天上的圣物,修行之人得此物,不仅可以待仙门大开后飞升,还能凭借此物炼药,快速突破境界,修炼事半功倍啊,而此物所盛液体,就算是毒液,也能变成美味的佳酿,那圣物当真有如此神奇之效么?”

      “而且传闻与之一起丢失的,还有圣物的使用手册,你说这手册一开始是从何处来的呢?天帝不慎将此物丢失,怎能特意又编制一份手册,再丢下来?”

      支着下颌的那只手,衣衫滑下,露出半截胳膊,白皙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色的手链,这根手链是用绳子编成的,显然带了是有些年头了,却也能衬得本来修长白皙的手更加漂亮。

      相时愣愣的盯着那只手,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便未及答话。

      顾曜倒是没注意相时的神态,又因着二人便是为此圣物而来,立刻心中警惕起来,表面却看起来毫无兴趣的道:“澜泽公子倒是好雅兴,关心起修仙大派之间的事来了,我和表哥都是小门小派,出来游历见识一番的,对那什么红色的筝啊还是樽的,不感兴趣!就算能升仙,也轮不到我们。”

      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像是故意掩饰,便又说:“我看你老是说听说听说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派出身,要是那些出身大派的,肯定不能这么谦虚,必须煞有其事的当第一转述者。”

      他倒是不吝啬也编排起自己来,他不是傻子,只是在相时面前不爱动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不过见他哥不答话,他反应还是挺快的。

      “所以呀,你也别考虑这个了,咱还是该去哪去哪吧,省得不知何时惹恼了哪位仙门大派,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听说了。”

      澜泽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嘴角仍挂着笑意,喃喃重复道:“该去哪去哪?”

      相时已然不在意两位的话语和神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红扑扑的小脸与眼前人的样貌交叠,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明亮。

      这张脸的主人对自己说:“你看,外面那些小虫子,大虫子都被我给吓跑了,不要怕啦。”

      “这条红绳呀,这是我娘给我系上的,她说这是给我和哥哥弟弟向昆仑仙人一起求的平安结,不让我摘下来呢,我相信它能保护我,带我去找到我娘!”

      “你娘来找你了,那你走吧,我和娘亲走丢了,我要去找娘亲。”

      相时跑出山洞外,带娘亲一起来找那个孩子时,他已经从另一个洞口悄悄溜走了,他还没来得及问下那人的名字,只记得他的人和心一样,很干净。

      他应该是比自己大一点,七八岁的样子,抱着一只受伤的小野兔,小野兔的腿上敷着药。

      他告诉相时,这是他唯一认识的止血草药,每次之前见别人家孩子磕到流血了,他娘亲便采这种药给他敷上。

      后来相时才知道那种草药叫小蓟,山野里到处都是,就跟那只小野兔的命一样,不值一提。

      儿时的记忆变为执念,到后来长大后才懂得,自己失去的,或许是一位可以相伴一生的挚友。

      如果当时勇敢一点,握紧他的手,一起去找母亲,不给他留那一点可以溜走的时间,或许就没有这份沉闷的执念。

      又在庆幸没有握住,因为后来的那场追杀,他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母亲,或许若是带那人儿一起走了,也只是在那片土地上平添了一具尸骨罢了。

      他嘴角微动,有些激动地望向澜泽,哑然道:“请问阁下手上这红绳是何物?”

      澜泽无所谓地笑笑,刚要开口,一旁的朝生却抢先一步道:“相公子,怎得上来就问如此私密之事,若是别人不方便告知,让人如何回答。”

      澜泽阻拦道:“朝生莫要无理,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我若说与相公子听的话,怕是相公子不信。”

      相时也觉得自己确实失常了些,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正了正神色,拱手致歉道:“公子若是不方便,便罢了,在下只是觉得此物有些眼熟,冒昧一问,恕在下唐突!”

      “并不是在下不方便,相公子若信说也无妨,其实此物,我也不知何处得来的。”

      说罢,摇着手中不知何时从何地出现的暗红洒金扇,扇着火堆。

      相时听闻微微一愣,顾曜嘴里含着的饼也不嚼了,瞪着双眼,倒是对那条红绳是什么无所谓,只觉得这个事实未免太没诚意了,含糊不清地开口道:“我倒以为你能说出啥呢,这搪塞人也得认真点吧,澜泽弟弟!”

      朝生在一旁准备呵斥,竟直呼他家少宗主名讳,还称他为弟弟。“你……”

      刚要大喊大胆之时,澜泽及时开口,似苦笑了一下道:“我确实不知何处而来,我的记忆一开始便有这根红绳的存在,在此之前的记忆很是模糊。”

      相时诧异道:“公子不记得儿时的事情?”

      “算是吧,应该说是丢失了一部分,不过具体是几岁不记得事情的也说不清,那段记忆太模糊,就算记得,毕竟是儿时,心智不全。”

      顾曜听了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忘了,而不是本来就不记事?”

      “因为我确定,我是忘了一些在那时很重要的东西。”即使现在对他而言没什么了。

      澜泽笃定的语气,让顾曜不再多言。

      但相时却肯定眼前人若是这红绳原本的主人,若不失忆,一定会记得那段两人相处了三天的时光,毕竟那时那人应该有七八岁的年纪了。

      时隔久远,他也忘了很多东西,只是这红绳,他当时盯着看了很久,才印象深刻,又一直凭此记忆盼与那人相逢,便对此物敏感了些。

      他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别人有相似的也正常,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似乎一模一样的样式,才有些惊讶,忍不住相问。

      那人用药毒跑周围的毒蛇毒虫,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便将兜里的几块糕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分享,作为回报。

      在小时候那段流离的记忆中,除了母亲地温柔,那便是给他的最美好的回忆了。

      两个脏兮兮的孩童,依偎在山洞中,一个无家可归,一个迷了路,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靠着怀里的几块糕点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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