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宴会 ...
-
觥筹交错,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上音乐,好一幅上流社会夜宴图。
裴萱并不拘谨,这样的场合她曾接触,却是第一次是身怀任务而来。
就在上个月,女子集训营一期结业。她的成绩算不得优异,只能说中上之游。裴萱习惯了这样的表现,平平无奇,并不惹人注意。如今所求,如此而已。
更何况,教官曾经说过,最理想的特工状态一般分为两种。两种极端,一种是高调非常,一出场便抓人眼球;而另一种,则是平淡到尘埃里,让人忘记,便也不会在意。
裴萱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头饰蔓延到面部,掩住最惹人注意的双目。从外人的眼光,仅仅只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安静小姐。
陆婉宁则是十足的高调,一身红色长裙,热烈明媚,双唇被用脂彩细细勾勒得饱满,散发着成熟的女人气息。然而,满场宾客,并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陆司令独女这样的名头足够唬人。
而她们此行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这一场,裴萱是陆婉宁的影子。
只有婉宁足够光彩照人,裴萱才能在暗处实施自己的计划。
晚宴正酣,众人脸上都有了醉意。
陆婉宁裙摆翻飞,游走在权贵之间。
裴萱沿着旋转楼梯暗处的阴影悄悄潜入会客厅后的暗室。
今日的宴会来得蹊跷,似乎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套子,只待瓮中捉鳖,可裴萱不得不行。
所幸陆婉宁的身份也成为了一把保护伞,最差的境况,便是陆司令之女亲自去捞她这位酒醉误入主人家卧室的同学了。
“裴小姐。”
一道冷峻的声音恰时出现,若是仔细分辨,便能听出那平淡的话语后暗藏的恨意。
裴萱镇定转身。
是晚清。
是她曾在无数个日夜恨得牙痒的女人。
可是如今仇人相见,她却已变得从容。
“原来是晚清校长,真是凑巧,竟能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你。”
其实她曾预想过在这样的正式晚宴上有可能会遇见那位“便宜父亲”裴简之,却唯独没有料到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这个她曾以为此生不复相见的晚清校长。
晚清看得出是仔细妆点一番,此刻脸上出现的狰狞却撕碎了她的眉目如画。
“恐怕是缘分。裴小姐今日是跟着裴先生来的吗?”
在她的认知里,裴萱能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也只有裴简之那一个门路了。只是前段时间听说裴家好生闹了一场,竟不知那父女两个为何还能这般亲近。
裴萱乐得她误会,笑笑并不解释。
晚清不甘,“父女怎有隔夜仇,既是这样,当初又缘何拿我作了消遣?”
“叫您一声晚清校长,不过是同在屋檐下,不愿失了礼数罢了。怎么?您老记性不好,是忘却当初种种?裴萱倒不介意为您回忆一下。只是,我如今还有要紧事要忙,恐怕你也不愿皮肉撕破,两相难看吧?”
晚清暗暗咬碎一口牙,只得将那点子怨念吞进肚子里。
裴萱面上得意,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只道是半路杀出程咬金,如今形式,只好徐徐图之。
她这样想着,佯作朝花园走去,却寻了个暗处悄悄观望那晚清行迹。见她无奈之下回到宴会厅,便悄悄绕路回去。
同外间的人声鼎沸不同,这暗室之中静可闻针,裴萱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
她手中攥紧了手枪,唯恐在那拐角之后,便是守株待兔的敌人。
几番辗转,才算寻到了正确的入口,花费的时间并不算短,外间的情况尚未可知。裴萱只听得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在静室中响起。
木质的桌,简单几张座椅,那随意散落的文件彷佛是唯恐来人看不见。
裴萱轻轻靠近,简单地扫过那纸上内容,同她今日目标简直不谋而合。
她面无喜色,转身即行。
今日这方暗室,讨不了好处。
没有人会把鸡蛋放在贼惦记的篮子里。
轻车熟路地返回,裴萱计上心头。
既然自寻不得,不如借力打力。
今夜的暗室是个明幌,且看看暗里的人。
不消一刻,男人的身影浮现,似乎是要确认些什么。
一出将计就计来得并不费力。
果真,那人在暗室之中并未发现分毫踪迹,急切地去寻上级说明情况。
裴萱无声无息地跟上,尾随那人一路来到宴会厅。嘈杂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足以掩去主人的布局,也足以遮盖不怀好意者的探查。
鱼儿并未上饵,最担心的是稳坐钓鱼台的人,急切的脚步暴露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暗处的人不知明处如何布局,明处的人亦不知暗处如何对策。
现下最紧要的,是要去确认一下那件东西的所在。
可是,对方的人会不会同样存着这样的想法呢?
男人压低帽檐,借着灯光环顾四周,唯有酒色与欢笑。
裴萱在舞池之中,借搭档的身体作为遮掩,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今晚能等到吗?
□□说,同人对弈时,最重要的是要沉得住气。
裴萱想,无非是一次失败。
可是对面输不起,守卫在暗处的人并未传回消息。这预示着两个极端,要么今夜的布局铁桶一般,要么对方早已经切断了通讯线。
男人的目光频频望向屋子的西北方,他在等。
可裴萱已经等到了。
她谢绝了舞伴再跳一支的邀请,借着游走的人流悄悄靠近西北处的几间卧室。
果然,最不起眼的地方,却守备森严。
她要赌。
伴着乐曲,手中匕首如同这暗夜之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划破几人的喉管。
鲜血在地砖上蔓延,流淌进昏暗的夜。
裴萱得了手,就算这是敌人的二次伪装,她也唯有认输。
夜很短,宴会已近尾声。
陆婉宁含笑同军官们告辞,一位身穿黑色旗袍、貌不惊人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她的身旁。
陆婉宁娇俏着挽起裴萱的手臂,坐上乌黑发亮的汽车。
“宴会上一直不曾见你,得手了吗?”
裴萱微微皱眉,“有些麻烦,最初探知的地方是个幌子,只好将计就计,跟着来确认的人找到了另一个地方。时间紧急,来不及确认。若是敌人设计了两层伪装,便是功亏一篑。”
“无妨,人没事就好。”陆婉宁宽慰她。
裴萱拔下发髻上一支白玉兰簪子,交到坐在副驾驶的上级手中。
“应是无误,不过具体还要交由上面确认。”
裴萱点点头,可心中紧接着又被另一件事侵占。
“今夜,我遇见了一位熟人,她知道我的底细。如果转头让她同我的养父说起,恐怕我和婉宁的身份都会惹人怀疑。”
“谁?”陆婉宁问道。
“晚清,一个礼仪学校的校长。”
“是她。”
“你认识?”裴萱有些诧异。
“只是听说过。早些年家道中落,一介孤女,过得艰难。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就开窍了。游走在各个军官高层之间,办了个礼仪学校,专为有钱人家办脏事。会做人,加之一点桃色事件,竟像是横空出世一般,在上流社会也有了一席之地。”
“倒有些棘手。”上级突然开口,“我在韦家渡下车,你们先到公寓,甩掉尾巴之后赶紧把晚清处理掉。”
两人答是,公寓的灯光如期亮起,楼下的人也放松了戒备。
当敌人正在为被窃取的情报而担忧时,她们已经走进了礼仪学校的大门。
重新走进这所充斥着成年人邪恶的学校,裴萱恍若隔世。
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此时,她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大抵□□们口中的所说的解放就是这样,将最弱小最无助之人,从无边炼狱中解脱出来。
裴萱想,“我也能做一回解放他们的人了吗?”
那些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孩子,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来到这里,他们不再有作为人的尊严。
“婉宁,拜托你解救这里的孩子,我想亲自处决晚清。”
陆婉宁看出她的心事重重,欣然应允。
沿着记忆里的道路,裴萱一点点靠近那个办公室,她毫不怀疑晚清的去处。除了权贵之家的卧室,也唯有这里的一方天地真正属于她了。
叩门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
“请进。”
裴萱轻轻拉下把手,手中的枪却在光亮出现的那一瞬间扣动扳机。
晚清姣好的面容之上,咻地出现一个血色窟窿。
她没能说完的句子挂在嘴边,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如同这枪声。
这是裴萱结业后的第一枪,送给了她的老师,一个可怜却又同样可恨的女人。
裴萱并不觉得沉重,反而觉得胸中积压许久的郁气一吐而快。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轻快如同这夜舞会上的乐曲。
晚清死了。
死得格外容易。
裴萱突然意识到,人的力量和枪支比起来,实在渺小。而生命一如蒲苇,轻轻一折便脆弱地断裂。
“结束了?”陆婉宁问。
裴萱笑得明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