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风荷（《冷月如霜》同人）》水思鱼

6、生疑

　　风吹过荷塘带来阵阵荷香，吹动纱蔓飘起带动亭中人儿单薄衣衫的一角。
　　“娘娘。”小儿童稚的声音唤醒原本在假寐的人，这一声“娘娘”或许是童语所以音不太准，更像是叫“娘”而不是尊称“娘娘”。
　　本该是治罪的事，但是太后娘娘含笑应了，也没有人敢上前训斥小人的无礼。举着莲蓬朝亭中跑来的小人，是太后娘娘的新宠，宠得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连小皇帝都将她宠得天无二日的地步。
　　如霜从贵妃椅上起身，单薄的夏衫在重重包裹之后依旧依稀可见细致的肌肤。她朝着小人招手，让她过来：“月下。”角色的容颜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人儿直接扑到如霜身上，带水的莲蓬也一同撞上如霜的身子，水渍立刻散开。如霜弯下身子将月下抱起：“下回可别跑那么快了。”刚才可看的她心惊。她从一旁取过璎珞递上的香帕，为小人儿拭去额上的细汗。
　　小人儿点头，举着手里的莲蓬献宝：“娘娘，你看。”
　　还未到莲蓬节子的时节，若是旁人肯定摘来一朵荷花，偏偏这个小人儿摘来了这青涩莲蓬，还一幅自己抓到宝的样子。如霜含笑着接过：“好。”
　　亭外小太监疾步赶来：“娘娘，不好了。”
　　如霜与小儿的笑脸转向小太监时已经淡了下来，她看了一旁的虞央，后者立刻牵过小儿的手。如霜走到太监身前：“何事？”
　　自从四年前的大病，朝内都知太后体病，不再理事。朝中一切事物都由摄政王处理，摄政王的权势滔天几乎到了天下知王不知君的地步。
　　“皇上把太傅大人气晕过去了。”小太监抖动着身子。
　　如霜看向身后抱着小人儿的虞央，立刻命人将小皇帝带到奉先殿。
　　奉先殿内燃着浓浓檀香，如霜执起三支香靠近烛火上点燃，轻巧的插入炉中。再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皇帝：“说，为何？”
　　“……”小皇帝僵着身子，不声不响的跪着。如霜看着他低头倔强不语的样子，心火冒起。这些年来她苦忍着就是为了等那一日他亲政，他们母子不用步步小心，丝丝刻意。这个孩子，小的时候倒还听话，近年来越发乖张起来。
　　如霜气极，扬起手却迟迟落不下去，眼前一黑几乎就这么晕过去。一旁的璎珞连忙扶住她：“娘娘！”
　　“母后！”小皇帝想要上前扶住她却被如霜甩开。
　　“你，跪在这儿。跪到想清楚了为止！”如霜转脸看向奉先殿上的画面，烛火照应之下眼角似有烛光闪动，“你可知，你父皇用命给你换来了这座江山！你这么不争气，让我百年之后如何见他！”
　　如霜拂袖而去，璎珞朝着小皇帝一拜，连忙跟了上去。奉先殿的大门缓缓关上，小皇帝盯着大殿地上铺满的金砖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依旧僵直的跪着。
　　不知何时，香燃尽了。负责守殿的老太监小步上前重新燃上新香。如此反复，直到小皇帝的额头磕到大殿的金砖上。在晕倒之前，他看到了那深色的锦袍。豫王抱着小皇帝，只需一眼，身后的人便知道该如何做。他则是抱着小皇帝来到寝殿，等着太医的诊断。
　　如霜赶到皇帝寝殿的时候，太医已经跟豫王说完退下了。如霜走到卧榻旁边，看着小皇帝头上的青肿，欲伸手抚上去却还是收了回来。她浅叹着看小皇帝青涩还未完全退去的容颜，眼中闪过心疼。
　　“你不该对他那样。”跪晕倒在奉先殿，若不是他赶到，或许那个守殿的哑人连唤人来都做不到。
　　如霜转头：“你可知他今天做了什么，太傅都气晕了。”
　　“他还小。”豫王淡淡的说道，目光看着她因为从卧榻上赶来身上薄薄单衣在烛光中映出橘色的灯光。不消片刻又移开了。
　　如霜走到豫王身前，四年前的不欢而散，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靠近。一滴一滴泪如珍珠滚落腮颊：“我又如何不知他还小，只是……”白色丝绸单衣裹住纤细的身子，柔若无骨的靠近高大的身子。神色的四爪龙袍和白色单衣看似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交缠。
　　豫王举起手，似要推开有或揽住，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卧榻上的原本该昏睡的小皇帝却睁眼看着他们，随即闭上。半大的少年抓住床下的丝绸，指尖泛起白色。大殿中有细细的轻泣声，小皇帝忍着睁开眼跳下床的冲动，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皇帝睡了又醒，身边守着的人已经走了。耳边有人小小的呼吸声，他微微侧头，小儿的睡颜映入眼帘。似乎是因为姿势不好，小儿睡得不是很好。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小眼睛对上他的。
　　“你醒啦？”小儿笑，越发精致的脸在灯光之下分外可爱。
　　半大的少年觉得这一刻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打击进心胸。他想摸摸小孩的脸，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他凝视着小孩脸上睡出的印子：“上来吧。”小皇帝挪了挪身子，空出小半卧榻。
　　小儿愣了愣，乌溜溜的小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的爬上跟她差不多高的卧榻。闭目合眼睡下，皇帝看着她，明明刚刚醒来却又渐渐合起眼睛。
　　在燃着檀香的寝殿中，半大的少年和小儿相依傍而睡。
　　小皇帝再度醒来的时候，鼻尖有淡淡的清冽冷香。他知道这是如霜身上的味道，却不知此时如何面对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看到小儿已经清醒却安安分分呆在他身边。他深吸一口气，才发觉那冷香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小皇帝尝试着起身，自己已经有些力气。他看了看内殿，天色尚早还没有宫女进来。他看了看小儿，知道若是被人发现她在这里只怕是连他自己也保不了她。他吩咐小儿快回到太后那边。
　　看着小儿在离开大殿时转身对着他看，少年微笑，苍白的面色还没有恢复过来却添了一丝暖色。在小儿走后，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昨夜所看到的一切让他觉得牙根发酸。他突然恨起那个高大的人。
　　他的七叔。
　　但是他是臣，他才是君。他只是王，他是君。他曾经说：你才是天下之主。
　　少年皇帝握紧拳，他才是君，他才是天下之主。他如是告诉自己。殿外已经传来宫女小步疾走的声音。他抬眼看去，清秀的宫女在看到他半坐的姿势之后，连忙叫起还在沉睡的太监。殿中开始活络起来。
　　不多时，如霜快步走了进来，身上多了一件外衫，里头却依旧是昨夜的单衣。披散的长发并没有束起。她来到卧榻之前，纤细的手指抚摸上皇帝苍白的脸：“棣儿。”一声浅叹。
　　“是儿臣任性，让母后担心了。”皇帝低下头，不看如霜。鼻尖萦绕着清幽冷香。
　　眼角瞄到一双黑色的靴子，铜头狼毫精贵无比。藏在锦被之下的手抓紧丝绸。良久，他才抬头看向豫王，神色中已经没有少儿时的依赖：“摄政王今日替朕早朝吧。”
　　豫王看着他，黑瞳中闪过一丝难言意味。如霜伸手将皇帝抱入怀中：“你好好的养着，朝中一切有摄政王照顾。”
　　小皇帝闻言一愣，却没有挣开母亲的怀抱。一切有摄政王顾着？哼，这天下是他的，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由那个男人顾着？
　　此时太医赶来请脉，皇帝靠着如霜，低眉看着锦被。
　　“如何？”如霜轻声问道。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太后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回太后娘娘，皇上已无大碍。只需调养数日即可。”
　　听到皇帝无碍，豫王也离开大殿走向御书房。耳边却依旧徜徉着皇帝刚才那一声“摄政王”。
　　豫王看着高高的宫墙，红砖金瓦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富丽堂皇的大殿。小皇帝的转变不难看出却不知为何？他垂眸，那自小由他教导的孩子已经变了么？想到昨夜，豫王有些微恼，最后还是避不了。他浅叹一口气，举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刚刚没走几步，眼角瞄到一个小小的身子躲在不远处，小脑袋朝着这边张望。豫王转头过去看她，心下明了她的身份。能在宫中自由走动的小孩只有那养在太后身边的四岁娃娃。那娃娃似乎也发现了他，吓了一跳转身便跑了。
　　豫王看着小儿的背影，心头忽然涌起四年前的那个心思，但很快被他压了下来。那件事之后他也查了许久，依旧没有头绪，如雾里看花一般。豫王继续自己的步伐，脑海中却徘徊着小儿那双眼睛，好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