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之 香销》苏月千

25、二十五

　　二十五

　　仁静了一霎只道，“当年是当年。”中丸却不料他竟没否认，禁不住正眼看牢了他，轻轻笑道，“你……”说到这里又无从续起，只干咳了两声，一时间心念千回百转，素来的层峦叠嶂坚不可摧此刻便给愁云密雾绕了个尽情，却只听仁细细地笑了几声，低声道，“那晚你若肯多迈一步，怕也不是今日这场面。”中丸忍无可忍大步跨上前，手便扬了起来，仁却躲也不躲径自仰着脸儿看他，流光溢彩的眸子直勾勾盯上来。中丸气势一窒，心软下来，不由得放下了手，低低叹了口气，想起同他相识亦非一日两日，年少相知却如何变作今日光景……前因后果昨是今非，由不得他不心寒。好在究竟他是见惯了风浪的，再心如刀割也勉强镇定，看着仁静静问道，“那上原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仁怔了一怔便不作声。中丸闭了闭眼骤然叹道，“你可是故意招惹那小孩子的？明知龙也心软，偏要这样治他……好狠的心。”仁听完这句拂袖便起身，登登地到中丸面前直抵着他问到脸上，“你们都凭了什么……当年是而今也是，我就半点不能称人的心？要含血喷人也有点谱子，我做了什么……”中丸抬手推开他道，“你少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各人心里明白，你莫负了那孩子一番心意就好。”仁嗤一声道，“那你还真就管不着了。”中丸瞪他半晌，回手抄起杯子自斟，举头仰尽，将杯子向桌上重重一顿，喀一声满满一簇晶莹剔透的冰花般碎了一桌。他转身便走。仁却给那一声钉在当地……那晚亦是如此。

　　他转身见重重帘幕被不知何处来风掀起，三载光阴打着旋儿自足尖眼底纷飞而过。却仿佛仍是那晚的龙也通身净素，纯白朵云绉的衫子，腰细细地收着，余下大片衣摆在身后拖拖曳曳，染成暗金的发挽了细巧小辫伶伶俐俐地拢到耳后。

　　那时他已是多喝了几杯，八面玲珑一番应对下来已是颤巍巍摇曳生姿模样，抬头见亮仍同人闲话并不睬他，回身便自谁手中接了那杯酒。仁忍不住搭住他肩头低声道，“莫再喝了。”龙也觑准了是他，只笑笑道，“你陪我啊。”说着举杯，仁抬手抄住他腕子欲言又止。龙也一双黯沉沉的眸子略回了回，夺了手噗嗤一笑道，“你今晚忒没意思……我生日你还这样？随你们好了，一个两个都口不对心。”舒头干了那杯酒，转身便向外走。仁知道他去偏厅找谁，步子迟了迟转头望谁一眼，这才跟了出去。

　　刚出门便眼见着龙也朝着那独个坐着发怔的人走去。一颗心还来不及沉，龙也已一头栽进中丸怀里，琼花艳雪般的脸这会儿红得仿佛铺了层胭脂膏子，偎在中丸臂弯上一口口喘着气，顺势搂着他头颈拉低下来。从仁这个角度看过去中丸整个背脊都僵直了，却没敢放开怀里的人。仁硬生生将视线扯了回来，转身便走回去，逮住山下笑问亮在哪里，又淡淡加了一句，“他再赌这口闲气，龙也可就做出来了。”

　　“那晚我们给他做生日。”

　　和也点头说我知道，看山下手指在衣袖上有意无意画着什么，眼神却是飘的，淡淡笑说，“那时我们认得也有二三年了，打从龙也进这圈子开始。那时虽都只是玩笑，却没谁看不清楚，亮跟他，那真真是前世的缘法。亮那么傲一个人，能伏谁肯伏谁，却偏偏只受他的。龙也那时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在社交圈里却是万千宠爱的，年纪轻初出道，不知多少人抢着巴结他呢。丸子跟小淳也是打那时就中意了他。”

　　和也思绪随山下流转，转回那晚龙也同他细叙的是是非非。当时年少不知利害，甫入这圈子便声势夺人，同那锦户亮从初识到相知，着实闹过几场好的，却是愈闹愈拆分不开。也不是不晓得亮早定了亲，却终是有个念头不好悉数，亮却亦是如此。两个人心里怕都抱着同样心思，却都只将自己那段真心藏了起来，忐忐忑忑只将些假意试探，倒真应了书本子上说的二假相逢总有一真，真假之间便少不得别出些乱子来。

　　待到那晚生日会上，也正是因了这事，亮故意怄他，索性人是来了，只不理他。龙也哪受得了这个，一气之下便去找中丸。不知怎的两人竟亲热起来，却给亮逮了个正着，也不顾大家面子，直统统便从中丸怀里将人抢了出来……山下干咳两声。和也抬了头怔怔看他，山下脸上禁不住沁出些红粉绯绯的尴尬，只道，“那晚我们打算闹个通宵的……楼上卧室也都备着……我倒不晓得亮手脚那么快。”和也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细一想禁不住啊了一声，脸蓦地也红了，瞪他一眼便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