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之 香销》苏月千

22、二十二

　　二十二
　　接到和也电话那是意外中的意外。山下来到上原宅时本有三分忐忑，却没见着上原夫人，亦不见龙也。和也笑吟吟给他一杯茶，山下望着他清俊脱洒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问我，我说就罢了。”和也不语，将只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向条案上一倒，里面东西滴溜溜滚到茶盏边，竟是当日山下给他的那枚黄金耳环。山下拈起来看了半晌，耳边和也低低笑道，“你总不致真是那等痴心的人儿。”山下静了半晌一笑道，“龙也说你聪明，我还道他谬赞。”和也冷了脸道，“却比不上谁藏奸的本事。”山下怔了怔，只好苦笑道，“这档子事究竟都是明哲保身，你又想知道什么呢。这么久来龙也死活不肯给你个明白，归根结底却不就是怕你搅进来脱不开身。”和也瞪了他一刻才低声道，“我只问你那晚同赤西仁是什么意思！”山下那两瓣粉润丰盈的唇微微一簇，吸了口气道，“你却还是为了他……”话没说完便给和也截住道，“那同你不相干。”山下皱了皱眉，神色便深了。

　　那晚上原回来和也便在她化妆间里，看情形想是已等了一会儿。上原自顾自卸妆也不说话，和也只坐在那张织锦面圆背椅里端详自己指尖，过了好些时才斜过脸看着镜里女子慢慢地道，“姑妈您看我究竟能有几分出息。”上原也不回头，只答道，“总不会比你表兄差了就是。”和也静了半晌便起身走了出去。某种契约却仿佛在这一问一答间结下了。上原回头给中丸去了个电话，得知龙也在他那里，便自顾憩下了。那晚和也睡的也早，龙也一夜没回来。房子里除去仆众外这两个人都安闲静好地歇着，两颗心却都千回百转地计较了终夜。
　　那晚山下说完那干净利落的一句，仁便瞧着他微微笑了笑，说道，“那却有劳你了。”说着放开和也的手，龙也顺势拉回他来，便朝山下车里塞。仁看着龙也笑道，“这可也辛苦你了，回头别撑不住场面。大家心照不宣，只瞒这孩子一人，什么意思！”龙也只苍白着脸儿一声不出，山下亦不作声。当晚无事。次夜龙也便带和也去了亮的私宅，将那一桩事一五一十说了个分明……和也用力翻了个身，他不愿想。龙也当初叫他想好了，要做他不是那么容易，却不知龙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无可回头的。和也不敢想自己会如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这情之所钟究竟有没有人懂抑或懂的人承不承得起，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仁是服气中丸的，不为别的却为他那份担当的本事。“若我似他，可知好呢……”吻过和也时他那样说，细腻而悲哀地，目光与神色。和也在枕上辗转，轻轻地叹了口气。偌大的家业在他手中，可不是等得起也要得起……龙也是幸运的，中丸那般对他，他却是心不甘。可便是无爱不是孽，无孽不成缘。

　　次日和也放了学山下便来接他。上了车两人相对无语。过半晌山下苦笑道你别对我这种神色，就算我回了意大利又怎样，姑妈不见得就能回心转意。和也想强装老成，究竟还是脸上一红。山下叹了口气，放柔声音道，“你且乖乖地读好了书，再回家去过安稳日子，可不好么？”和也抬头道，“若我早不是我了，还回得去么？”山下一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你可是想怎么样呢……”和也忽然笑了起来，眼角斜瞥了他一记说道，“事已至此，这条道，我也不过想自己走走试试。”山下怔了好一阵子才会过意来，刚想说些什么，和也已瞧着他道，“从今儿起在我面前少提别人。”说着伸手搭在山下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悄声笑道，“你说过哪天我有空带我看你新布置的画室。”山下定定瞧了他半晌，到底又叹了口气道，“我倒宁可你是那画儿上的人呢。”和也劈手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和也不是第一次进喜多川宅子，这次却仍跟没来过一样东问西问。山下耐性十足地同他闲逛了一阵，才去画室。画室里收的却有不少山下从前的作品。和也一眼便看见幅眼熟人像，拿起来果是龙也，却是金发年少的模样。下款日期题的是三年前了。和也陡然想起亮宅子里看到的那本琴谱，题字的日子可不也是三年前。两下里对了对，忍不住又想起龙也讲过的那回事，睫毛禁不住簌簌抖了抖。山下瞧着他忽然问道，“龙也怕都跟你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