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之 香销》苏月千

11、十一

　　十一
　　这时圣跳过来同仁说话，连带中丸与田口也来同和也闲聊。那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和也暗笑，老实回答自己是仁带来，并不晓得龙也去向。那两人面面相觑却不好问今晚主人，看着对方又都有些心怀鬼胎的意思。和也看着直笑，暗想龙也着实厉害，面前背后都将人好生捉弄。
　　那边山下换了衣服出来，还是清淡布衣打扮。他是万众瞩目，一出来又给人拦住叙旧，急得他直向和也这边看，众人都察觉，不禁偷笑。和也微别开脸，仁俯到他耳畔轻轻吹口气笑道，“智久怕是……”和也拦住这话皱眉道，“你送我回去可好？”仁微怔了怔看他一刻，便说好。转身便同圣告辞，和也见他如此顺从利落，心里宽顺下来，才又有了些笑模样。他两个不及走，中丸却走了过来笑道，“好容易咱几个又聚在一处，说走就走，你也忒没情分了。”说着那边山下已脱开人群跑了过来，急匆匆只看着和也，神气依依恋恋。和也不自在起来，连连看仁，原指望他打个圆场解了这扣，却见仁微露为难神色，和也心一动，有些不忍，便笑一笑道，“还有什么有趣的么？”山下得了这话便喜上眉梢，扯了扯他袖口说，“我带你看好玩的东西。”仁侧头看了一眼和也，眼神感激。和也心里一软，便暗暗念了句算了。不知不觉竟已开始纵容迁就这人，日后想起来怕是自己都要奇怪的。
　　这边山下俨然是田中宅子半个主人模样，带和也东转西转，圣只同仁在一边喝酒闲聊。和也伴在山下身边总有些不自在，却原来是给人注目得不安。山下显然身份不凡，听仁说今夜聚在这宅子里都是一时才俊，名门子弟，对这山下却是众星捧月的架势，连带和也在他身边也成了话题。山下见他不作声，也不逗他说话，只自顾自含笑看他。和也有些恼，便道，“你笑什么？”山下倒给吓了一跳，讪讪地说，“我总觉得你不像真的，倒像书里的，也像画上的。”便是文字里描摹出的古美人，细眉秀目，却飒飒扶风，林下之气宛然。和也听他这么说了倒不好意思，暗道这些日子来碰到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爱夸人，也不管人脸上挂不挂得住的。只是年轻孩子谁不爱听好话，虽他向来提醒自己莫要当真学龙也那般自恃容色，但这些日子给人夸得多了，久而久之也有些动了心。只一口咬定这风月场上掌得住自己，这些话听听也罢，何况在山下身边给那群人灼灼地注目久了，恍惚也觉出一种轻飘飘不虚不实的尊贵来，想着难怪龙也给惯成那性子，这袭名唤虚荣的华衣上了身，一时却不好脱的。身边又有个人喜孜孜一副独占花魁的乐模样，怎不教人平生傲气。
　　逛了一圈回到那几人身边，和也偷眼扫视全场，他几个显然是最出众的，且兼自幼相熟，自成一个小众，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闲聊。他几个却还在取笑山下。一句两句和也便听出了端倪。却原来那日山下拿了他的画像回去，便镶好了挂在房里痴痴地瞧，给来找他的圣看到，圣却是晓得和也同仁关系的，便逗弄他。恰恰想起那晚仁说过“要想法子逗他将那年的事再做一回”，于是串通了仁，便同山下约定说过几日邀人在家里为他接风，若他肯扮女装博众人一笑，便教他再见画上那孩子。不料山下竟当真做了出来。和也想着方才他长裙曳地的漂亮模样，忍不住笑。他一笑山下便直盯着他看。圣曲肘顶了顶中丸，不住偷笑。中丸是厚道人，只皱了皱眉忍住。那边仁却也不甘示弱，一边取了饮料给和也，逗他说话，一边对山下使眼色。山下便手忙脚乱捧了不少零食过来。众人都巴着眼儿看他两个伺候这一个。圣和田口实在掌不住，躲在一边嗤嗤乱笑。中丸想笑又勉强撑住，抬手给他两个一人吃了一个爆栗。
　　那边一出好戏正不亦乐乎，浑如当日田口跟中丸被龙也掇弄的模样。和也想到这儿不觉红了脸又有些快意。眼看众人都对他陡增好奇。识得不识得的都议论纷纷起来，又觉出种夹着窘迫的舒爽，竟不知究竟什么心情了。只觉自己被身边这两个聪明俊秀光艳逼人的愈抬愈高，微微醺然似的，立脚不稳。正热闹处，忽听门前一阵语声，随即龙也便走了进来，身旁陪着的却不是亮而是那位喜多川家的姑奶奶。众人禁不住都怔了。龙也却安之若素。他一进来便教人眼前一亮，里面一件水蓝衫子，外衣雪白，脸上雪净烟清的神色衬着衣裳益发透出股离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