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晚照》玄序莹莹

22、贰贰

　　能来南方，是白丞予心心念念又苦苦求来的。

　　北方好歹有白老爷子和姑妈白大小姐压着，白丞予也不敢太过火。可到了南方，姑父是没有什么时间管冯映晚的，只要他肯“下功夫”，冯映晚闹出大事情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所以他会带冯映晚去新世界，请她喝酒，给她买紧身又漂亮的裙子。

　　然而奇葩的是……这位表妹怎么变了？
　　她不再喜欢流连聚会社交，不再整日沉溺于买衣服和珠宝，更无心约各种名人少爷逛街吃西餐……反而整日……读书？

　　这是白丞予万万想不到的。

　　本该如脱缰野马一般恣意放纵的表妹，自打来了南方，上进心却越来越足，甚至连成绩都开始往中游摆动，若是真让她成了材，那自己在白家岂不是更无一席之地？白老爷子岂不是会撤掉把自己当作弃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白丞予又陷入了纠结。
　　在同“好友”们饮了好几次酒后，他借着酒劲儿将自己的郁闷和盘托出，嘴里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堆。

　　“白哥！白少爷……”他的朋友中有不少道上的，因着白丞予有钱便乐于附和他，至少整日吃穿用度一应有人包揽。
　　“你说这，弟弟我可就真看不下去了……”擎山帮的马仔“簧子”也在这一窝蛇鼠之中，跟白丞予表面关系颇为要好。

　　“明明白哥你才姓白，你就该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簧子搂着白丞予的肩，醉醺醺的乱叫，“怎么就让个黄毛丫头仗势欺人了呢！”
　　“苍天无眼呐……”白承予一口闷酒下肚，“我有什么不如她冯映晚的！”
　　“不，哥，你没有！你是最厉害的！”簧子握住白丞予的手安慰他，“依我看，不是苍天无眼，是你们家老爷子……他……他老糊涂了吧！”

　　“放肆！”白丞予一巴掌甩开簧子的手，“休得胡言！对我家老爷子不敬！”
　　簧子一懵，这白丞予，还在这儿装什么孝子呐！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圆场，白丞予却又忽然抱住他，“兄弟呐……只有你们才是真的懂我啊……”
　　簧子正好也懒得费劲儿，便也抱着他，两人哭成一团。

　　“哥，这样，我帮你教训教训那小妮子……”簧子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怎么教训？”
　　“让她知道一下世间险恶，自然不敢再这么招摇。”
　　“兄弟你可别冲动……要是我家老爷子知道了，定会毙了我们的！”

　　簧子大手一挥，一副不怕事的能干样子。
　　“在这座城市，可轮不到白家势力当老大！”他悄悄把话递到白丞予耳边，“白哥你放心，弟弟这么久可不是瞎混的。这点儿小事还能办不好？”
　　白承予心有戚戚却又早想出了这恶气，舍不得放下这么好的机会，只交代两句：“那你下手可别太重，吓她一下便好。别真闹大了收不了场……”
　　“放心吧，包在小弟身上……来，哥，喝酒！”

　　过了两日，冯映晚本想约卢嘉照去图书馆，却被告知有事，只好叫上黎楠楠一同前往。
　　“怎么，今天找不到你的卢嘉照了？”黎楠楠故意开她玩笑。
　　“谁知道他又干什么去了。”冯映晚倒也不避讳。

　　“嗯？你不知道？”黎楠楠煞有介事，夸张得仿佛冯映晚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知道什么？”
　　“卢嘉照跟个女孩儿逛校园呢！”
　　“什么！”

　　冯映晚几乎快要破音，“他陪女孩子逛校园？谁呀？苏星念？”
　　“不知道是谁。只听说也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毕竟能入卢嘉照眼的……”
　　“你怎么知道的？”冯映晚着急地打断她。
　　“开玩笑……我黎楠楠，百事小灵通……”黎楠楠道，“我的大小姐，你可长点儿心吧。虽然你条件好，可人卢嘉照周围可不缺条件好的……”

　　冯映晚气不打一处来，本小姐还在呢，他敢跟别人玩儿暧昧？

　　她又想起之前他与苏星念似乎关系不错，可没过多久两人便无甚交集，反而跟自己熟络起来。如今也是没过多久，他竟然又跟另外的女孩子逛校园去了……
　　难道，他本性就是个图新鲜的花花公子？
　　真是个混账东西！

　　“好，小灵通，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倒要去看看，卢嘉照到底有什么毛病！”冯映晚越想越气，拿出了要动手的架势来。
　　“现在可不知道了。我来找你之前，他们正沿着操场朝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呢。”

　　冯映晚得了消息，也顾得背着一书包的书压了肩膀，怒气冲冲就朝操场走。
　　她顺着操场走到中央广场，又在附近沿途四处“检视”，始终未见两人的身影。最终在快到南门儿的地方见卢嘉照双手插在裤兜里，缓缓从外面走进学校来。

　　冯映晚呆站在那里不说话，只看卢嘉照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咦，你怎么在这里？”卢嘉照远远瞧见冯映晚跟个木头一样杵着，连忙小步跑过来。

　　“你的‘有事’，就是撩妹？”冯映晚绷着个脸。
　　“撩妹？”卢嘉照被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用词打蒙，“什么撩妹？”
　　“你不要觉得你学习好就有恃无恐。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天天惯会跟我讲大道理的，自己却做不到？”

　　卢嘉照猜出冯映晚大概是气自己没陪她去图书馆，便道：“就耽误了一会儿……本也打算马上找你们去的。”
　　“哟，怎么的，不是有人陪着吗？”
　　“你说……”卢嘉照一指校门外，“昀雯？”
　　“昀……雯？”冯映晚清一清嗓子，“你说说，这个昀雯是谁呀……”

　　卢嘉照的嘴拉开一条弧线来，“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是我远方的表妹，叫沈昀雯。她还在念中学，明年想考咱们公学来，表叔表婶就让我带她逛一逛，参观一下，也算作是勉励吧。”

　　“远房的表妹？”冯映晚方才放下心，“那你直说啊。”
　　“我说了我下午有事啊……”
　　“懒得理你。”冯映晚转身要走。

　　“诶，冯映晚，就算不是我表妹又如何？你凭什么管我？”卢嘉照在背后喊她。
　　“我热心大姐爱管闲事儿呗！”
　　卢嘉照偷乐，小跑着赶上冯映晚。

　　梁志启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满头大汗地喊着：“嘉照！”
　　“诶，映晚，你也在？”他气喘吁吁跑过来。

　　“你不是说你下午要回家，顺便帮我送昀雯回去吗？”卢嘉照问。
　　“嗐，可别提了！”梁志启把背上的书包打开，掏出一张图纸来，“今天的作业不是让交了才能下学吗，我交错了，这不路上才发现。我得赶紧去补交，当心被扣了成绩可怎么办。”
　　“那昀雯呢？”卢嘉照有些担心。她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又没有怎么独自出过门，一直是大家闺秀一般养着的。

　　“你放心，我交代了司机，务必送沈小姐回到家中。”梁志启拍拍胸脯，“果然是未来的媳妇儿，担心得很嘛……”
　　梁志启挤眉弄眼地开他玩笑，对冯映晚和卢嘉照的事情没一点眼力见儿。

　　“你别瞎说……”卢嘉照一头冷汗骤起，伸手去抓梁志启，想要赶紧找个地洞把他藏起来。
　　“诶诶诶——你抓不着……”梁志启跟只泥鳅似的，“我先走了啊！”

　　这下可好。
　　冯映晚连生气的状态也彻底没了。
　　“未来的……媳妇儿？”
　　她脑子里面盘桓着这句话，揪心地酸疼。

　　“映晚，是这样的……”
　　“卢嘉照，你刚才还跟我说那是你远房的表妹。”
　　“她确实是我表妹……只不过父母有意撮合我们……”
　　冯映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再看卢嘉照，甩开他的手臂转头就走。

　　被欺骗的滋味又一次涌上心头。

　　上一次她还是余温，她撞破肖楚亦与那位至今不知道姓名的X小姐亲昵拥抱，她见手机聊天记录里面他们言语轻佻，含情脉脉。
　　这种滋味，令她恶心至极。
　　这种事情，从此也称为了余温的禁区，任何人胆敢靠近，必被自我保护的防线击得溃不成军。

　　原来即便是卢嘉照，也不过尔尔。

　　冯映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恍恍惚惚中她变成了一块浮萍，就只是跟着风的方向四处摇摆着向前，也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映晚，映晚……”卢嘉照在后面紧紧跟着，却见她双目空洞，离魂一般。
　　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女孩子这样，一时没了主意。只好一直随着她，默默保护，生怕她磕了碰了。

　　一直走出了学校，到了一条街开外的集市上，冯映晚却又忽然跟诈尸一般一震：“不对！”
　　“冯映晚……”卢嘉照小声喊她，“怎么了？”
　　他总觉得不至于，这样就把她气出这么大毛病？

　　而此时的她，脑中翻过的是余温初次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冯映晚时的场景，冯映晚对她说过的话……

　　不对，冯映晚明明说她与卢嘉照很相爱，卢嘉照一直在等她。她没有提过卢嘉照有什么父母撮合的婚姻，更没有提过沈昀雯。
　　可梁志启的三叔与卢嘉照父亲是同事，连他都知道了，可见卢家与沈家绝对不是随口一说这么简单。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冯映晚在得知卢嘉照家中已有安排后，仍然选择原谅卢嘉照并同他在一起？可是卢嘉照明知家中安排了婚约，依然接受冯映晚的示好，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冯映晚继续为他付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