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重生女帝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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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么人？”永平帝看着李乐知缓缓开口。
“父皇觉得我是什么人呢？”李乐知找了个下首的高椅坐着，双脚悬在空中，闲适的荡了荡。
永平帝听她还愿意叫一声父皇，莫名的松了口气，一直强行挺直的背脊塌软下来，老态毕现：“朕已从容予那知道你做的事……”
“你早就料到慕容氏的阴谋，先是从五仙馆救出霍岁安，而后又安排他们出城去接应霍岁衡，去西郊埋伏慕容家的私兵，如果没有你的谋划，今日不会如此轻易脱困。”
永平帝看着这个熟悉也陌生的少女，他初次注意到这个女儿，就是她虚弱但坚定的站在太极殿中，与霍英对峙辩驳的模样。
他那时便奇怪，这慕容的歹竹怎么总出些好笋，李乐知如此，李黎未也是如此。
“你未卜先知，料敌先机……甚至能召来天雷……”永平帝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眼含希冀的看着李乐知说，“这般神仙手段……你却还愿意叫朕一声父皇。”
“朕心甚慰。”他似是满足的闭眼，发出一声喟叹。
“噗嗤。”李乐知忍不住笑出声，她饶有兴味的看着永平帝这般作态，问，“父皇您这又是演哪一出？看您示弱可不太容易，说吧，您所求为何？”
永平帝睁开眼，他似是没想到李乐知居然丝毫不受触动，脸皮抽动了几下，终于说：“你既是有这般能力……能不能解朕身上的‘红烛’？”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乐知说：“方才内室的响动，应当是慕容丽华触怒了父皇，你将她推搡倒地，才引起的吧？”
“她定是告诉你，红烛一旦毒发，无药可医，最好的解毒时机，是在红烛尚潜伏在体内时，用解药缓缓化去。”李乐知观看着永平帝的脸色，见他眼神越来越阴沉，“我猜，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您派人将慕容丽华捆出去祭旗。”
少女从高椅上跳下来，借着窗户透入的光查看永平帝的脸色：“难道是因为，慕容丽华和你说，为了将你强行唤醒，她下了狼虎重药，虽然你人醒了，可是也活不了太久了？”
此话一出，永平帝狠狠的抬眼，怒目切齿：“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朕问你，朕还能活几日？”
“没几日了，最多两天吧。”李乐知说。
“不行！你想想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多活几日！”永平帝连朕字也顾不上说了，他站起来疾行几步，如枯爪的手抓在少女瘦弱的肩膀上。
“你能未卜先知，又有神仙手段，让父皇多活几日……不多活几年！十年，几十年！这大离的江山尚未稳固，父皇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天下不能没有朕，李氏江山不能没有朕！”
“父皇，我做不到。”李乐知抬手将他双手拂开。
决绝的语气震得永平帝退后几步，他重新跌坐在正位上。
李乐知看着他说：“您说我的未卜先知，神仙手段……不过是因为我已经活过一世罢了。”
她迎着永平帝不敢置信的目光说：“上辈子我是您的嫡女，李舞阳，这一切我早就经历了一遍。”
永平帝瞪大眼睛看着她，似是有些不能理解她说了什么。
李乐知继续说：“所以我知道平荒谋反是因为刺史王信与慕容氏勾结，他们将纥奚氏族长的女儿古孜拉拐来京城，而后在五仙馆将她折磨致死，又送到昏迷的霍岁安的床上。”
“你本想压下此事，却不想古孜拉的尸体失踪，又在京郊大营旁山体滑坡的时候被发现。”
“消息传回平荒，纥奚氏族长大怒谋反，你为了平息战事，将霍家满门下狱，又派关文岱暂领中军，与平荒和谈。”李乐知在堂中踱步，回忆着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谁知道关文岱和慕容氏也是一伙的，他们谎报军情，让大军困在北疆，慕容道全伺机谋反。”
“上一世部分官员被红烛所胁迫，战战兢兢不敢言，而忠臣如顾大人之流为表忠心，撞柱而亡。”
李乐知说的这些，与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对应，她不是每次都提前料到，而是早就经历过一遭。
永平帝眼睛越瞪越大，他还来不及细想这些事情的端倪，就忽然意识到一点：“你早知道朕会中红烛……你早就知道红烛！”
李乐知曾隐晦的提醒他注意养生，甚至引荐裴朔到御前讲史，说出红烛的来历，李乐知甚至去了五仙馆，她提前救下了古孜拉，还杀了关百泉。
她让容予带回了五仙馆的账册。
她早就知道“红烛”的存在。
“你！你！”永平帝颤颤巍巍的指着李乐知，气的面色扭曲，“你既然早知道红烛所在！为何不提醒朕！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朕中毒！你！你这和弑君有何区别！”
李乐知上辈子已经试过了，她冒死进谏，是真的要死过去了。
当时她并无证据，只有垂死的裴朔给出的零星片语。
这个来自淮景裴家的青年在京中无路可走，最终只能受慕容家的招揽。
然而慕容家为了让他全心归附，特意邀他去五仙馆饮酒作乐，想在他身上也下红烛之毒。
没想到裴朔假意应付的时候，发现五仙馆内囚禁着许多良家少女，还有折磨人的地狱……及奇怪的记录账本。
他本就是机敏睿智，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只是他没有拿到证据，也揭露无门，反而将自己暴露在慕容氏眼前，被追杀致死。
李舞阳从垂死的裴朔口里得知一切，她入宫面圣揭露慕容家的阴谋，永平帝听罢却勃然大怒，认为李舞阳信口雌黄，污蔑重臣，狠狠将她杖责一番，打去了她半条命。
后来李舞阳才知道，前皇后慕容丽华藏在太极殿中，日日与永平帝欢好吹枕边风。
慕容氏早就知道裴朔死前见到了李舞阳，便将计就计，让慕容丽华先污蔑她。
李乐知看着永平帝说：“是的，我是早就知道。”
“可是我这一趟并不是为了改变什么，也不是为了救您。”她说，“我只是来，完成报应。”
李容予、裴朔、霍岁安……还有贺兰苏，他们本不该这样早早的死去，只是因为上位者的蒙昧及慕容氏的阴谋，他们被卷入其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他们的才华抱负尚未展露，他们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父皇，您还记得大伯吗？”李乐知忽然提起明武帝，“大伯是个怎样的人？他传位给你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永平帝胸中满是怒火，脑中想着自己身上的剧毒，恨不得一刀捅死李乐知，此时提起明武帝，他怒声说：“与他有何关系！？你难道还想说，是他托梦让你这么做的吗！？”
“大伯是个行峻言厉的人，不论是对谁，都是一样的冷酷独断。”李乐知说，“他随爷爷在外征战，受伤无法生育，除了容予之外，没有留下子嗣。”
“他让你与慕容丽华留下子嗣，稳住了慕容氏几十年。”她说，“他冒着被刺杀的危险，整顿私兵，得罪世家，肃清朝野，就是为了给你铺路。”
“大伯没有传位给容予哥哥，而是将皇位传给你，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所求的，不过是李氏江山稳固传承。”
李乐知一步步走到永平帝面前：“你明明知道这些，也只有你清楚这些。”
永平帝双眼瞪大，看着逼近的李乐知，背后冷汗湿衣，额角冒出汗水。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中庸守成，为了自己高枕无忧，让容予去做暗卫首领刀口舔血，让他去探查慕容私兵，以身试险。”李乐知打量着永平帝，这位原本威仪的君王，此时体面尽失，被她无情的审判着。
“你耽于慕容丽华的美色，名动朝野的慕容氏贵女倾心与你，让你晕头转向，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所有人都跪倒在你的脚下，随你挑用。”
“权利和地位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忘了，当初大伯将你推到这个位置上，是为了什么。”
“李文德。”李乐知一字一句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你继位，是为了什么？你当这个皇帝，又是为了什么？”
【兄自知世上无万寿无疆之人寿，却有泽被万民之功业，今江山交付汝手，望汝恪守初心励精图治，让天下再无丘墟之乱、暴虐之政、法度之昏、贪渎之耻、良民之冤。日月山河永在，大离国祚绵长。】
年轻的炎阳王李文德收到来自京城的密信，看着浴血的暗卫，和铁画银钩的字迹，他的胸中热血激荡，在这一天来临之前，他是忐忑的，迟疑的，畏惧的。
但是当这一天到来，当他能站在万人之上最高的位置，去实现父兄三代的理想。
他只觉得热血澎湃，当仁不让。
永平帝看到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眼前的李乐知渐渐重合，他恍然发现，这个女儿明明长着与李家人完全不同的五官，却有着李家人一样的眼神。
“……乐知……”永平帝颤颤巍巍开口，他心中再无热血，只剩下悲凉，“朕才刚刚继位十几年……朕的抱负，政令还未完全推行，父皇也想做万世明君……可是太难了，太艰难了……世家，寒门，武将，北疆，这些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我还需要许多时间，朕还需要许多时间！”永平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明白李乐知说的“报应”的意思，他和慕容丽华原本应是露水情缘，只是为了给兄长一个足以安抚慕容氏的嫡子。
但是现在他与慕容丽华的纠缠，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被美色权欲蛊惑了心神……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他不是圣人，料不到这背后的阴谋陷阱，他尚未立下百世功业，这皇帝他还没有当够，此时就让他死去，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你救救朕！你救救父皇，未来你想要什么，父皇都能给你！”永平帝伸手去拉李乐知的手，被她躲开。
“我救不了你，我不是神仙。”李乐知说，“慕容丽华说的对，红烛毒发无药可医，你现在醒来，也不过是她以毒攻毒的手段，现在做什么，都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永平帝跌坐在椅子上，他想了许多，父兄的身姿样貌，他于万人之上接受朝拜，慕容丽华的示好，李乐知曾经的暗示，祭台上慕容道全的狂言，种种情景在他脑中回闪，让他恍然如梦中。
李乐知走到门口，正要推开门的时候，永平帝忽然开口问：“既然你已活了一世，那你说，我这皇位要传给谁？”
李乐知听到这句话，歪了歪头，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传给我。”
“你要是不想大离朝三代而亡，就传给我吧。”她露出笑容。
永平帝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以为自己疯了，不然就是李乐知疯了，门外李玄盛和李黎未都是他亲儿子，明武帝亲生的容予也还活着，怎么算也轮不到李乐知来当这个皇帝。
“你……你明明……你……”他张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指着李乐知。
“我怎么？”李乐知说，“你想说，我不是你女儿，我明明不是李氏子孙？”
“你不想让慕容贵妃生下子嗣，于是亲手扼死了自己的女儿，谁知慕容氏早就准备偷梁换柱，想要狸猫换太子。”
李乐知说：“你发现后将计就计，让人把这个假儿子换成假女儿，这样即能将慕容氏的把柄握在手里，又能稳住慕容贵妃。”
所以在慕容贵妃发现李乐知痴傻的时候，她故作可怜，想要引得永平帝垂怜，再赐她一个儿子，没想到隔日慕容家主夫人进宫，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让她知道狸猫换太子计划已然败露，永平帝赐名的“乐天知命”，便是对他们的警告。
慕容贵妃这才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
李乐知露出莫名的笑容：“我是你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女儿。”
上辈子是李舞阳，这辈子是李乐知。
“我也是你的报应。”她一字一句的说。
是永平帝这辈子扼杀亲女的报应，也是上辈子永平帝视她如工具的报应。
“如果大离朝没有办法延续，那你李家的血脉传承毫无意义。”李乐知说，“您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我能保证继位之后，留李舞阳和李玄盛的性命，也可保证过身后，将皇位传给你们李氏的子孙。”
“李玄盛的斤两，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明白。”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李黎未、李容予。”她说，“只是他们是否会留下李玄盛的小命，是否能当好这个皇帝，是不是心中放着李氏王朝，我就不确定了。”
这对有名无实的父女一人坐在正位，一人站在堂下，遥遥相对。
上一次这般，还是在太极殿中，永平帝当时威仪赫赫，李乐知乖巧聪敏。
现在是相似的场景，可两人心境大为不同。
永平帝猝然感受到了世事无常，人生如梦。
“陛下！慕容濯围攻太学！请您下令！”
门外传来爆喝，李乐知拉开大门后让开，明亮的阳光照亮后堂，露出永平帝平静苍老的面颊。
他沉声说：“着霍英父子迎战，暗卫出城联络霍岁衡，与虎贲军里应外合，诛杀叛军！”
作者有话说
第286章 重生女帝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