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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重生女帝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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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岁安那日回家之后,被霍岁衡用家法的竹棍抽了一顿。
比起亲爹霍英抽人的时候骂骂咧咧不停,霍岁衡抽人很沉默,但更吓人。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霍岁安的后背。
平日里溺爱霍岁安的霍夫人赵氏心急如焚,她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霍岁安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衡,岁安总是你亲弟弟,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啊……”霍夫人站在祠堂的门口,想要进去阻拦,却被霍英拦下。
“夫人。”霍将军沉声说,“霍家未来总是要交到阿衡手里的,他既然出手管教岁安,那就让他去做,你我不能看顾他们一世,总是要他们兄弟自己立起来,互相扶持。”
霍明月站在一旁皱眉看着,女子总是比男子要早熟,她敏锐的感知到,霍岁衡这一遭,必然是动了真火。
霍岁安也是个倔强的,他硬是扛着这顿打,直到痛晕之前,也没有开口求饶。
傍晚他趴在床榻上,在昏黄的房间内醒来,母亲没有在旁边照料他,小厮和侍女也不在。
霍明月在外间听到了些动响,走进来,为忍痛将嘴角几乎咬烂的霍岁安倒了一杯水。
霍岁安又痛又渴,断断续续的喝着水,脸上还带着不愤,似乎不理解霍岁衡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
“你以为关百泉只是算计你吗?”霍明月缓慢地开口,“他在用你,算计整个霍家。”
她将关家小厮报案,五仙馆案发,里面被剥皮的尸体,掩埋在地下的白骨,和那些来历不明的妓子的事情都告诉霍岁安。
胡女和李乐知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曝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
“这些事大哥为何不告诉我!”霍岁安不敢置信的反问,他原本以为霍岁衡只是生气他与关百泉再度混在一起,怎么也想不到,这后面还有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大哥告诉过你的。”霍明月平静的说,“大哥定然和你说过,让你谨言慎行。”
“你肯定在想,你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知道关百泉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大哥警告过你,且警告过你许多次。”霍明月说,“你知道他们在京郊大营的做派,也决定与他们割席,为何还会心软,还会落入这陷阱中?”
“谨言慎行的意思,是让你在无数个当下,不断地审视自己的行为,考虑的更加深远,更慎重的做决定。”
“而不是强求你未卜先知。”
“可惜你的脑子一直没有用过。”霍明月轻叹一声。
“我……我哪里想得到……”霍岁安喃喃的反驳。
“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眼里从前没有霍家,只有你自己。”霍明月说,“我在太学很少与世家贵女们来往,反而和李舞阳走的比较近,不是因为我与她真的志趣相投,只因为她是陛下的嫡女。”
“你也没注意到在你打了乐知公主后,我和舞阳公主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了。”她说,“因为我们霍家不可站队,陛下是什么态度,我们就是什么态度。”
“父亲在朝堂上的如履薄冰,大哥在京郊大营的事必躬亲,二哥远在炎阳的孤舟独桨,你都没看在眼里。”
“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
霍明月站起身,对着这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样,但是脑子却差了一大截的霍岁安说:“醒醒吧霍岁安,别在这样自以为是,混混沌沌的过下去了。”
“我们姐弟同胞出生,如果我是男子,定然不会沦落到你这个地步。”
那日之后霍岁安有段时间没去太学,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又不敢找霍岁衡,他脑中总是回想起京郊大营的那一夜,霍岁衡将京城的局势,将霍家的所处的位置,掰开揉碎说给他听的样子。
还有大哥深夜亮着灯的营帐,案上堆叠的老高的军务。
他害怕面对大哥失望的眼神。
这一拖拖了许久,拖到霍岁念返京,拖到霍岁衡出征剿匪。
“自我大哥出征之后,日日有军报回传,父亲不好插手禁军事务,只是等着大哥随军报的家书。”霍岁安坐在揽月阁的厢房中,对着石逊与裴朔,将昨日他对李乐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大哥并不会日日回家书,前段日子回了几次之后,家书就断了。”他说,“父亲只当他们已然和流匪开战,无暇顾及家书事宜,可是前两天,有个乞丐突然带着大哥带血的玉佩敲门,说是有人交给他的。”
“那枚玉佩大哥随身携带,定然不会随意遗落,上面甚至还带着干枯的血迹。”
霍岁安盘腿而坐,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不安的在桌上交叠,他有些不确定的说:“只是父亲和二哥都决定将此事掩下不发,父亲说现今陛下昏迷,他掌京城中军,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不可妄动,而二哥作为异地将领,在京城插手兵事更是天方夜谭。”
“二哥去禁军查阅了近日所有的军报,里面提到大哥带兵与流匪已有几次交战,朝着京城以北的郡县而去,那里有地方守军支援,定然不会有事。”
“他们说玉佩来路不明,并不能作为大哥遇险的凭证。”
霍岁安看着认真聆听的裴朔和石逊,语带祈求的说:“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毫无根据,并且轻率幼稚。可是这个玉佩让我寝食难安,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没有别的办法,父兄都告诉我此时不可妄动……二哥甚至跟我说,即使大哥真的遇险,我们也不可妄动,因为大哥身死事小,霍家万劫不复事大。”他说,“公主……裴先生,石先生,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裴朔和石逊对视一眼,说:“霍将军……大义。”
“你父兄说得对,此时陛下昏迷,北疆动乱,朝堂之上还有储君之争,你父亲手握中军虎符,如果他是个狼子野心的,那个位置此时就在他的股掌之间。”裴朔说,“可是裴将军赤胆忠心,更要小心被奸人算计。”
石逊看着霍岁安懵懂的眼神,温声说:“你可将此时的朝堂看成一潭水,其他人无论在其中怎么搅合,都掀不起风浪,可是如果你的父亲插入其中,他不必做什么,光是扬起的波浪,都会被别人借势,导致不可预计的后果。”
“可是大哥要怎么办!?”霍岁安急切的说,“大哥现在情况不明,难道真的要我这样等着,或是如母亲那样吃斋念佛,祈祷着大哥平安归来吗?”
“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出事!”
“可现在也并不能确定霍校尉真的出事。”裴朔冷静的说,“那玉佩也有可能是别人抛出来的饵。”
“我不能赌。”霍岁安痛苦的双手插入头发之中,他痛苦的说,“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大哥出事,我都赌不起……”
“霍家不能没有他……”霍岁安喃喃的说,“如果出事的人是我就好了……如果我能替大哥死就好了……”
他好后悔,为什么在出征前没有见大哥一面,亲口向他自省,保证未来再也不做这样的糊涂事。
他无法想象,家中没有大哥。
这样话在裴朔与石逊听来太过天真幼稚,如果让他们来选择,他们也会和霍英霍岁念一样,选择按兵不动,因为在关键时刻,一念之差,便是成败之别。
霍岁安虽然冲动,可他的赤子之心倒是可贵。
“霍公子不必焦心。”石逊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李乐知说,“既然公主将我们三人邀至这里,想必是有什么法子了?”
霍岁安抬头看着李乐知,说实话他找李乐知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原本是想着找李舞阳,可是李舞阳没有来太学,他也没机会见到。
昨夜他莽撞的闯入李乐知的寝房,战战兢兢的将此事说出,李乐知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今日来揽月楼。
他满怀希望的进来,见到石逊和裴朔,原以为这两位先生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他们说了些和父兄一样的话,便看向李乐知。
李乐知……能有什么办法?
迎着霍岁安怀疑的目光,李乐知笑眯眯的说:“那是自然。”
“方才我们已经聊过了,军报能作假一份,自然能作假许多份。”她说的作假,自然是石逊说的北疆军报作假,但是霍岁安以为她说的是禁军的军报作假。
“你怎么就能知道是假的!?”霍岁安惊异的说,“怎么会有人敢作假军报!?”
李乐知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既然你怀疑霍岁衡出事了,那禁军的那些报平安的军报板上钉钉是假的。”
“可是作假军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石逊疑惑的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瞒这几日就已经足够了。”李乐知说,“只要真实的军报没有出现,这窝在城里的人自然能用假消息招摇撞骗达成目的,等到木已成舟,万事落定,外面的真消息也无法动摇这结果了。”
裴朔皱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太难办了。
“对方可是阻隔了京城周围所有的消息通路?”裴朔说,“我们没有证据,也无法揭穿,妄动也只会落人口实,即使想要强行突围,也不知道向何人求援,如何将这局面打破。”
此时的京城犹如一座孤岛,妄想颠覆王朝的幕后黑手操控着北疆与禁军的战事消息,以此辖制驻守在京城周边郡县的中军,拱卫京城的禁军。
“很简单。”李乐知说,“只要霍岁衡能够成功剿匪归京,对方所有的布局都会被打破。”
霍岁衡虽然只是六品禁军校尉,但手下掌兵且直属永平帝调遣,是陛下亲卫之一,与现在驻守宫中的羽林军和虎贲军相当,有在京城布防与调兵的权利。
李乐知看着霍岁安满脸“这我也知道”的表情,好笑的说:“我跟你这样莽撞的傻小子可不一样。”
“我能确定京城周围确实有一股兵力,他们就是霍岁衡要剿灭的流匪,也是伪造军报的罪魁祸首,更是达成幕后之人谋划的关键力量。”
容予曾在北郊受伤,他作为陛下的暗卫,定然是奉命调查到了什么事情,能够把暗卫杀得只剩他一人,普通的流寇贼人肯定不行,必然是久经沙场的豪族私兵。
从太恒帝开始,所有世家的私兵都或主动或被动的清理过,除了归降开城门的慕容氏。
慕容氏野心勃勃,自百年前南北齐强盛时期,便开始积蓄力量,后来百年丘墟混战,他们精于谋略却弱于兵事,只能在强敌环绕之中,装模作样的立了个北齐幼帝,建了个谁也指挥不动的小朝廷。
后来随着李家起势,天下被收入囊中,慕容氏无法正面对抗,便从善如流的归降。
只是当时慕容氏掌控的私兵莫名消失了许多。
想来是在这京城附近蛰伏,以谋大事,而容予那次重伤,定然是摸到了这些私兵的地盘,永平帝在昏迷前发出的剿匪旨意,肯定是想让霍岁衡将这一波人暗暗解决。
没想到慕容家也早有准备,红烛剧毒,北疆战乱,永平帝昏迷。
永平帝派出的霍岁衡,反而成为了他们辖制霍家的棋子,不管霍岁衡现在的情况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慕容定是预判了永平帝和霍岁衡的出兵。
禁军军报被控制,说明霍岁衡十有八九,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石先生,近日京城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李乐知问,“一支军队想要在京城附近活动,半点行踪不露不是可能的。牵制着剿匪的禁军,还要时时截北疆军报,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窝在犄角旮旯里。”
石逊摸摸下巴,北疆……军队……异常……?
“倒是有个奇事。”他将来时与裴朔说的西郊的案子说了一遍,“这西郊崇山峻岭,对百姓来说格外危险,但如果军队驻扎必然是易守难攻,更别说这些山是京城西边的天然屏障,北疆与京城的通路,正好需要绕山而行。”
“霍岁衡没有那么容易杀。”李乐知说,“对方将这股兵力看的极为宝贵,定然不会和霍岁衡硬碰硬,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一边拖着霍岁衡,将他牵制在京城以北的地方,主力放在西郊,随时准备扑向京城。”
“所以我们需要先确定西郊山中叛军的位置,然后找人通知霍岁衡,急行军去西郊,在叛军出动的时候后发制人。”
“你们京兆尹衙门的人做不了这个事情。”李乐知说,“石先生可去找国师府的星雨,我已经提前和他谈过交易了,那卷宗名单你理出来,拿去和他换人,他们的人最擅长做这事,两三日之内定然能将叛军的位置给找出来。”
她又对着霍岁安说:“等到位置确定,我找人送你出京城,你找到霍岁衡后,将叛军位置和京城的状况告诉他,届时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霍岁安没想到李乐知三两下就把事情拆开解决,有些迟疑的说:“可行吗?”
李乐知看着他说:“你不要问我,你问问自己行不行。”
“私自出京,突破包围找到霍岁衡,你能做到吗?”
三人都看向霍岁安,他们有的脸上带笑,有的面目肃然,有的带着审视打量。
这一刻霍岁安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方才仓皇求救的心忽然变得安定下来,他想:这是他主动争取来的机会,那么这些也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我行。”霍岁安的再也不迟疑,斩钉截铁的落下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