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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重生女帝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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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的距离不长,一行人走到太极殿的宫门口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一大批内侍宫女们呜呜泱泱的跟着,李舞阳与李乐知在前,慕容与霍家在后,三波人互不沾边,没有即将要做亲家的其乐融融。
慕容濯全程目视前方,仿佛昨日发疯杀人的不是他。
李舞阳心中想,虽然都是古人,可是人家的心眼子和演戏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弱,这皮囊真的是会骗人。
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轻易的以貌取人,万一帅哥没有睡到,反而把自己给送入火坑,那得不偿失。
系统:……早这么理智不就好了?
李舞阳看向另一位青年才俊,霍岁念,霍都尉今年二十有五,比十六岁的李舞阳甚至是十三岁的李乐知大上许多,可是在这里老夫少妻十分平常。
只因古代女子要生存,总是要依附男人,更别说“百年丘墟”战乱后,男子多战死,女子无所依,成为有钱人的姬妾总比成为奴隶要来的好。
幸好自己是个公主,还有些婚姻自主权。
李舞阳心中感叹,刚想着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和霍岁念套两句近乎,就见霍岁念往前两步,走到李乐知身边说:“乐知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都走到了宫门处,牛车正在门下等着,慕容氏父子投过来淡淡的一瞥,登上了车,霍英看着霍岁念微微颔首,朝着李舞阳行礼后也登车等候。
这霍家和李乐知算是有仇的吧?怎么现下看起来关系挺微妙?
难道有什么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李舞阳迎着霍岁念恳求的眼神,与宫人们走到一旁,李乐知便带着他走到稍远的宫墙下,两人轻声说着什么。
霍岁念身材高大,为了方便与李乐知说话俯着身子,表情柔和恭敬,颇有些俯首帖耳的意思,两人皆是容貌出众,饱受现代互联网文化浇灌的李舞阳,莫名的觉得像是看见狼犬与猫咪,反差且萌。
“乐知公主,前日五仙馆的恩情,霍家铭记在心。”霍岁念轻声说,他和霍岁衡长得有些像,只是比霍岁衡坚毅的气质多了些儒雅,似乎是个文将,说出的话也格外中听。
“此次陛下欲为两位公主选驸马,如果霍家有幸得公主出降,必定以公主为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绝不二心。”
“霍都尉不必如此。”李乐知看着他说,“霍岁安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出手,倒不是为了他,只是为霍家罢了。”
“你霍家是父皇的亲信,霍将军父子掌京师兵权,刚正忠诚,是京城安稳的保障,也是魑魅魍魉的眼中钉,作为大离朝的公主,我自然不想你们家折在这种阴私手段里。”
李乐知看着远方的宫墙沉沉融入夜色,有些意味深长的说:“接下来会更加不易,你倒也不必现在就考虑这些事情。”
“而且,我已经有心悦的男子。”
“是……”霍岁念忍不住看向慕容家的牛车。
“不是。”李乐知说。
“那就好。”霍岁念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公主心悦谁我都没有资格……额……”
这李乐知果然如父兄所言,根本不像个十三岁的小娘子,与她说话,像是在和成年男子交流一般,城府心计皆有,同时又让人觉得她赤忱坦言。
回去的路上,看着欲言又止的李舞阳,李乐知开口说:“方才霍都尉问我愿不愿意嫁入霍家,我拒绝了。”
李舞阳一惊,这小姑娘仿佛有读心术,她怎么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你的话都写在眼睛里。”李乐知看着她说,这些日子她偶尔也会关注李舞阳的动向,这个姑娘虽然占了公主的躯壳,尽力在系统的指导下演的周全,可是骨子里还是个有着极强道德感和善恶观的现代女性。
她用了许多心思在明哲保身和维持人设上面,对于公主本身掌控权利与享受奢靡没有太大的欲望,一看就是被现代道德法律教育的极好。
这样稳妥是稳妥,只是在风暴来临之时,独善其身都困难,更别说要在其中逆流而上,问鼎大位。
“我有心悦的人,所以不会与霍岁念定亲。”李乐知坦诚的说。
“你就有心悦的人了?”这也太早熟了!李舞阳有心想提醒几句她太早成亲生孩子对身体不好,但又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亲密到这个份上,她想了想有些谨慎的问,“不是慕容濯吧?”
“不是。”李乐知有些好笑的回答。
“不是就好……啊我是说,他……”
“我知道。”李乐知看着前方的沉沉的宫墙说,“我昨日也看到了……那慕容濯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偏执暴虐,不论是喜欢他还是被他喜欢上,都是场劫难。”
光是知道她早熟,没想到这么早熟。
李舞阳之后没有再说话,她生出种奇怪的感觉,独自在这陌生的古代生活了十几年之后,那些让她不得其法的权谋宫斗,忽然以一种具象的形态出现在了李乐知身上。
似乎掌控权势的人就应该是她这样,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即使有预料之外的,也能信手拈来的处理。
所有她说出的事情,都是坦荡正义,她不说的事情,也让人觉得自有她的考量,整个人表现出来一种无关于年龄性别,毫无争议的权威与可靠。
……非常像自己刚参加工作开会时,坐在会议室最前方的集团副总,发言简明扼要没有半句废话,但又不觉她傲慢,只觉得信服。
与李乐知分开后,李舞阳还在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事情,她最近越来越容易怀念上辈子的生活,从前固有的价值观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过孤独,孤独的让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也确实不属于这里。
深夜的太极殿后殿,四下无人,只有端坐于上首的陛下,和立在殿中的国师。
永平帝展开手中的卷轴,上面画着极其复杂的地图,标注了许多红点。
“这图准确吗?”永平帝双目清明,没有方才微醺的模样,他皱着眉细细的查看着图上的布防,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上次臣带百人暗探北郊,全军覆没,臣当时便认为慕容氏私兵主力定然在那附近。”容予立于殿中,表情平静的回禀,“那次死里逃生,乐知公主刚好在外游玩将臣救回,那日有些世家子弟正是去北郊游玩。”
“北地贵族早年在北郊山中建了许多山庄,慕容氏的山庄更是不少,他们如果将私兵变成山庄侍从,日日耕作放牧,化整为零,倒也是个法子。”
“另外查探五仙馆的时候,臣发现许多妓子都是在别处养了一段时间才被送入京城,更又上次关百泉等人入京郊大营时聚众狎妓,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最终发现这些妓子全部来源于北郊山庄之中。”
“慕容道全每个大半月就要入山中清修,这次陛下紧急将他召回,慕容府的小厮一路行至北郊山中,停留报信的位置不远处,是一个隐蔽在树丛间的哨塔,根据哨塔的位置,暗卫一路潜行,绘制了这张图。”
此次的临时家宴也是永平帝有意为之,就是为了给暗卫机会,寻找慕容道全在北郊的据点。
“其中私兵的数量,是根据山间营地与田地的数量略定。”容予俯身说,“只是他们把守严密无法靠近,难以获得具体的布防图。”
永平帝将地图卷起:“你已经做得很好,真是想不到,慕容老贼居然有这个胆子,将私兵藏在京城附近。”
“他父亲慕容德曾受封北道大都督统领十万府兵,这些兵力在外朝幼帝受降之后有一部分凭空消失。”容予说,“先帝在位的时候曾暗地查访许久,疑慕容氏将庞大的兵力藏于某处,伺机造反,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线索。”
“臣根据先帝时期暗卫查探的诸多地点进行核实排查,才在北郊发现蛛丝马迹。”
“灯下黑,谁也没想到他们胆子如此大,北郊多是山庄农田,怎么会有人敢在那里藏私兵呢?”永平帝眯着眼说,“慕容道全啊慕容道全,我就知道他这些年的主动退让必定是有原因的,原来在这等着……”
“只是他豢养那些妓子又是为何?”永平帝暗地里没有轻轻放过五仙馆的案子,一直让容予调查,这京城地界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件,这么能就这样成为悬案呢?
“这个还未查明。”容予说,“此事颇有些古怪,那慕容濯身为他亲子,似乎并不知道五仙馆虽然明面上是关家的产业,但是私下里受慕容氏的辖制。”
“关家人近日有什么动向?”
“暂无动向。”容予说,“关百泉尚未下葬,关文岱每日购入大量的冰,似乎有意将关百泉带回老家安葬。”
“继续盯着。”永平帝轻声说,深夜烛火飘摇,似乎预见到风雨欲来,微微的颤抖起来。
翌日早朝京兆尹言京郊附近似乎出现一小股流匪,请旨调兵剿匪,永平帝命禁卫军校尉霍岁衡领京郊大营三万人出京剿匪。
九五之尊的陛下高高在上,于冠冕的珠帘后将众人姿态尽收眼底,慕容道全站在文官队列之中,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永平帝心中得意,这慕容氏谋划几十年,终于还是被自己揪住了尾巴,这根插在李氏三代帝王胸口的钉子,终于要被拔出来了。
散朝之后裴朔又被留下讲史,他月前已经兼任从七品秘书郎赐御前行走,也有了外朝听政的资格,只是裴朔为人谨慎,除了品评史书,惯常不提外朝政事。
这样的识相也很被永平帝赏识,所以最近半月,日日在朝后留他在身边,讲几段史书。
这裴氏世代编史,家中藏书汗牛充栋,浩如烟海,除了正史之外还有许多野史和为了修史收集的书籍。
在其中长大的裴朔更是博览群书,无论永平帝问到什么东西,他都能够引经据典,从史书上找到出处来路。
永平帝是个求知欲非常强的皇帝,裴朔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他听着裴朔温和平静的声音将百年历史娓娓道来,心中不由再次夸了夸李乐知,就这机灵合乎心意的劲儿,已经能保她下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裴卿,前日的五仙馆案你是否听过。”永平帝突发奇想的问,这案子诡谲,说不定阅遍野史的裴朔能有些头绪。
裴朔的好友石逊是京县丞,负责典狱刑罚之事,他对于五仙馆案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京县丞隶属京兆尹,他们获得的线索不如国师的暗卫,对里面涉及到世家公子们与妓子过夜记录之事完全不知。
记录中的累累白骨与残忍刑具,倒是让裴朔想起外朝荒淫南齐的种种乱象,
于是他便说起在当时的南齐贵族,是如何将人当成狗彘玩弄虐待,宴席间甚至随意割下少女的血肉生啖,宛如恶鬼在世。
永平帝眉头紧皱,听得裴朔说南齐世族家中豢养大量姬妾待客,说:“裴卿,如果有人豢养妓子待客,又让人记录妓子与客人过夜的次数,这是为何?”
“记录过夜的次数?”裴朔奇怪的重复,他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能性极多,或是留人把柄,也有可能主人就是有这样的怪癖。
他刚要开口,脑中忽然忆起乐知公主前几日见他说过的话。
【父皇正值壮年,常年忙于朝事,有时我看他眼下的青黑都有些吓人,如先生有空,不妨为他讲讲外朝南齐帝王们养生的事情,让他注意修养圣体。】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永平帝,圣颜如常根本看不出眼下有青黑,而且公主的话原本就有些奇怪,南齐荒淫无道,帝王们在世家的辖制之下战战兢兢,沉迷女色,哪有什么养生……
忽然裴朔心口猛的一跳,五仙馆的案子,永平帝方才说的怪事,还有李乐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想起某个东西。
“陛下这样说,臣倒是想起家中野书中的一个故事。”裴朔缓缓开口,“说南齐皇帝荒淫无道沉迷美色,胡乱杀死的少女中,有个御医的女儿。”
“这位御医德高望重,医术高明堪称国手,膝下只有一女,也是天资聪颖,从小医术超群,入宫成为医女,为掖庭嫔妃治病,没想到有一日被皇帝撞见。”
“皇帝见她貌美便生了淫心,百般逼迫医女就范,只是医女不从,那南齐皇帝一怒之下,将她削为人彘,裸身丢入马棚,被践踏成肉泥。”
御医哪里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进宫一趟,便成为这般模样,他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大病一场。
“那御医历经几朝,城府极深,并没有冒然报仇,而是发明了一味毒药,将这药日日夜夜下在南齐皇帝的身上,让他缓慢死去,无人能查出他的死因。”
听到这里永平帝来了兴致:“欧?能避过内侍的试毒?和太医的平安脉?”
“既然无人查出死因,那为何这事情会被记录下来?难道是这御医自己说的?”
“倒也不是。”裴朔说,“此事颇为腌臜,这南齐后宫的嫔妃数不胜数,有些得不到帝王宠幸,便想办法与人私通,其中有几个勾搭上了世家公子,在冷宫中寂寞,便扮成宫女偷偷出去,与那些浪荡的郎君厮混。”
“纨绔郎君觉得这样很是刺激,日日幽会醉生梦死,原本此事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这些郎君忽然某日集体暴毙了。”
“这里面的人虽是道德败坏,但也有当时世家中颇为看重的继承人,这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确实奇怪,于是便有人追根究底,将这偷情的事情查了出来,又细细将这些嫔妃身上的香膏,日常用的物件都查了一通。”
“……后来呢?”永平帝忍不住坐直身体,盯着裴朔。
“后来在大肆搜宫的时候,发现御医有个私藏的册子,里面单独记录了这几个嫔妃被皇帝临幸的次数。”
永平帝眉心一跳,这和五仙馆内的册子异曲同工。
“原来,这些嫔妃都被老御医下了一味药。”裴朔说,“这味药无色无味,日常食用于人体毫无妨碍,只是如果和常年食用此药的女子交合,该药就会变成慢性剧毒,深入到男子体内。”
“不论是南齐皇帝,还是世家公子,都不知不觉中了此毒,中毒后毫无迹象,只是会在受到刺激之后猛然毒发,因症状难辨,所以会被当成马上风或是心脉闭塞猝死。”
裴朔说:“如果不是因为多个世家公子同时死去,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这毒的存在。”
“此毒叫做红烛。”他说,“庭前犹自宴歌舞,红烛垂泪寸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