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重生女帝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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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大营中，霍岁衡端坐在长案之前，看着这几日的军营事务。
外面一阵喧哗，有人不顾士兵阻拦，猛的冲了进来。
“大哥！”霍岁安激动的大吼，让霍岁衡忍不住眉头紧锁。
他抬头看了眼霍岁安，抬手挥了挥，追进来的卫兵便退了出去，将营帐的门帘关好。
“胡闹！我的营帐可是你随便可以闯的？”霍岁衡呵斥道，“我看你是又想挨棍子。”
“大哥，你怎么只会针对我！？”霍岁安暴躁的挠头，“那些人你怎么不管管呢！？”
“那些人？”霍岁衡反问。
“就是……就是……关百泉那些家伙，他们……他们……”霍岁安说到这里，有些支支吾吾，他迎着霍岁衡满是疑惑地双眼，终于一口气破罐破摔的说，“他们在军中狎妓，你怎么不管！”
这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霍岁安得了圣旨，被父亲和大哥提溜到京郊大营磨炼，天没亮就要起床操练，列阵，摔角、举重、骑射，每日练个不停，还要分成小队对战，累的霍岁安倒头就睡。
原本圣旨上只说让霍岁安去军营历练，但是当初在课室打闹的还有许多其他人，这些人原本要被大理寺抓去量刑，不过他们家族也不是吃素的，金尊玉贵的公子下狱可不行。
于是众人合力搅稀泥，最终让他们跟霍岁安一起，送去京郊大营磨炼。
除了确实扔了镇纸的那个人，皇帝对其他人睁一眼闭一眼，都是世家子弟，还有和皇室沾亲带故的，的确不好追究。
所以太学闹事的其他人也被送了进来，也正是平日里捧着霍岁安的那些人。
他们的到来让霍岁安开心的不行，心里想着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吃苦了。
没想到这些家伙来了之后，好吃懒做，日日也不出操，不参加训练，只是躲在帐子里喝酒搏戏，见他来了还要拉着他一起。
如果是在外面，玩就玩了，可是在军营里，霍岁安直接拒绝。
生于霍家的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霍家治军严明，父兄也都是正派之人，虽然他总是嫌弃家里无趣，可是那些军纪还是被他刻在脑子里。
军令如山不可违抗，柳营试马令行禁止。
他再困都不会早操迟到，再累也不会敷衍训练，在霍岁安的心中，军营是纪律严格，肃穆庄严的地方。
他不能接受，那些“好友们”将外面的那些“乐子”带进来。
只是他把这些想法说出之后，这些所谓的“好友”都换了个模样，曾经的前倨后恭，变成现在的爱搭不理。
“霍少，兄弟们什么情况您也知道，让我们那么早起来，根本不可能，在太学咱们不也是睡到几时算几时了，再说了，这里什么乐子也没有，当然要找些事情消遣。”关百泉，也曾经是霍岁安最好的兄弟这样说。
“再说了，陛下也就是做个样子，您不必太认真。”关百泉见霍岁安站着不动，凑过来勾肩搭背，“这毕竟是霍家的军营，你大可放松些，说不定你求求你大哥，还能让我们出去玩玩。”
霍岁安狠狠地推开他说：“不可能！”
关百泉耸耸肩，坐了回去，他们原本捧着霍岁安，也只是因为他家掌京城守备，是永平帝的嫡系亲信。
只是没想到霍岁安却是个没本事的，嘴上说着扛事，实际上还被李乐知那个傻子公主给打回来，甚至连累其他兄弟也都跟着来军营受苦。
是的，他们觉得自己是受霍岁安连累，又发现他在霍家没什么话语权，态度便变得敷衍起来。
霍岁安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出去的时候，单纯的脑子还在天人交战，纠结着应该帮着他们隐瞒，还是要到大哥面前告一状。
方才他们虽然态度恶劣，但是霍岁安还想着这些年的兄弟情，觉得其中还是有些真心的。
可是内心来自武将世家的道德底线却时刻提醒他，这些违反军纪的事情不容姑息，必须立刻消除，以正军心。
他便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了半个月，直到今晚路过关百泉他们营帐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狎妓的声音，便一口气冲到头顶，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的来找霍岁衡告状了。
听了来龙去脉，霍岁衡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大哥！”霍岁安着急的说，“这太不像话了！把军营当成了什么地方，我记得你和爹都说过‘耳威以声,不可不清;目威以容,不可不明;心威以刑,不可不严。三者不立,士可怠也’，他们既不训练，也不守纪，现在还公然狎妓，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我们霍家的兵！”
霍岁衡静静等他说完，而后说：“你能这样想很好，可是你觉得我不知道这些吗？”
“从他们进大营的第一日，或者是说，他们进大营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了。”他说，面对着霍岁安满脸的“那你为何不作为”的表情，霍岁衡只是摇了摇头，“岁安，你还是把此事想的太简单。”
“你来之前，我与你分析过，陛下这样的旨意看似是罚你，实则是向我霍家施恩，依旧信任我们的意思。”霍岁衡示意霍岁安坐下，此时两人都未着甲胄，只是穿着武袍，对坐在营帐的案前。
霍岁安注意到，已然是深夜，可是霍岁衡桌上还有厚厚的一垒案牍，几乎要高过他坐直的身子，方才霍岁衡应该是在处理军务。
“那些世家子弟被送来军营，是陛下给他们家族面子，虽然谴责了，实际上轻轻放过。”
霍岁衡说：“所以他们进了军营，只要不泄露军机刺探军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混完这大半个月就好。”
“那……那为什么他们能这样混日子，我却不能！？”霍岁安想着这些日子的辛苦，有些不满的说。
“因为你是我霍家的子孙。”霍岁衡说，“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太学也读了这些年，你学到了什么呢？”
“……不就是些之乎者也的东西……”霍岁安喃喃的说，在大哥失望的注视中闭上了嘴。
“……大哥……我不太明白……”霍岁安看着霍岁衡说，“我喜欢习武，你和爹却送我去太学，还不让我来军营，我每日闲得发慌，不知道做什么，别人整日叫我霍小将军，我却根本不会行军打仗。”
“我和关百泉他们在一起，虽然有些放浪形骸，可是你们不让我做的事情，我也没做，公主那件事只是意外，我不懂……为何你们总是要骂我，打我，现在我都乖乖听话了，却还要吃这些苦头，关百泉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玩玩。”
霍岁安的眼神清澈愚蠢：“大哥，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霍岁衡看他这样，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敲击了几下长案，片刻后，周围映在营帐上的卫兵身影都消失，远远传来子规夜啼的声音。
霍岁安不解其意，霍岁衡将他拉近了些，小声说：“岁安，我原本不想这么早与你说这些事情，可是既然你问到了，我便回答你。”
“你今年也要满十六岁了，我十六的时候已经随爹上阵杀敌，你要懂事一些了。”
“你放才问关百泉等你与你有何不同，当然不同。”霍岁衡一字一句的说，“他们是世家子弟，就这一点，已经强过你千百倍。”
见霍岁安面露疑惑，霍岁衡轻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既然他们强你百倍，为何日常还要捧着你呢？”
霍岁安点点头。
“首先排除他们是真的崇敬你。”霍岁衡冷冷的说，“如果他们是真的崇敬你，追随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霍岁安欲辩驳的嘴又闭上了。
“有一句话叫做‘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这些世家几百年前就扎根中原，累世公卿，无论是哪朝哪代，他们都能做大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霍岁安摇摇头。
霍岁衡说：“他们许多家从百年前就出过大文人，大官，他们的典籍，他们代表的学说，他们的论述和见识，他们的名声与品德，都远远在众人之上，所以无论是谁做皇帝，都要招揽他们，一起治理国家。”
“而他们借此机会垄断权利，掌握财富，豢养私兵，成为比肩诸侯的‘世家’。”
“中原战乱时，皇权的更替有时只需世家的一个念头，你说世家有多厉害？”霍岁衡说，“可是我们霍家在做什么？三代往上，我们的爷爷，还只是个南浦边境的打铁匠。”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们霍家连寒门都不是。”他问，“现在爹能够站在朝堂上，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霍岁安愣愣的问。
“是因为‘皇权’。”霍岁衡说，“是大离朝的开国皇帝，从北部打到中原，建立统一的大离朝；是先帝，铁血手腕，取缔私兵，杀到江南的水道都变成红色，将北地的贵族，南地的世家统统震慑。”
“是当朝陛下，在先帝薨逝之时悍然北上，阻止了朝堂动荡，提拔寒门，重赏亲信，制衡世家。”
“我们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爹眼光卓绝，跟随了尚是王爷的陛下，豁了性命为陛下杀出回京的路。”
深夜烛影摇晃，霍岁衡轻声说：“爹身上最重的伤，离心口不过半寸，他的手臂，腿，每一根手指都骨折过，到阴雨天便隐隐作痛。”
“我们今日的一切，都是爹的命换来的，而给爹机会的，便是‘皇权’，是需要力量制衡世家的陛下。”霍岁衡说，“我们霍家，就是那柄悬在世家脖子上的刀。”
“爹掌着京城中军，我又在禁军营中，依靠的，都是陛下的信任。”
“当日你与公主的事情，看似事小，实则事大，如果公主没有出手打你，你认下了这个事情，或是爹受人挑拨，真的强压公主道歉，事后都会成为离间我们霍家与陛下的把柄。”
霍岁衡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了霍家，陛下可以寻别的刀，但是没有了陛下，我们霍家什么都不是。”
“到时候那些虎视眈眈的，被我霍家斩杀了不少羽翼的世家，就会像是闻到血的蛆虫，将我们啃噬的血肉全无。”
“可是他们……可我……这……”霍岁安脑子完全转不动，他有些难以理解。
“霍家刀口舔血，步步为营。”霍岁衡说，“可是他们不需要努力，家族势力自会庇护，所以不论是搏戏狎妓，还是不学无术，总是有人为他们善后。”
“你不同，你如果也如他们一般，就是把自己变成活生生的把柄，送到他们手上。”霍岁衡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霍岁安的头顶，“好在你虽然傻，却是个正派的人，并没有染上什么恶习，不然真的变成个败家子，我和爹只好大义灭亲了。”
方才霍岁衡说皇权与世家的时候，说霍家刀口舔血的时候，霍岁安没有觉得害怕，但是这一句“大义灭亲”实实在在吓到他了。
因为以他对大哥的了解，他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我知道了……大哥……”霍岁安喃喃的说。
“你不但要知道，还要想透。”霍岁衡坐直了身子，“走吧，这些话别往外说，被人知道我们全家都没活路。”
听到这句，本来走到门口的霍岁安忍不住回身：“既然这么重要，为何要和我说，你知道我……”我脑子不好。
霍岁衡抬头，这位青年将军的鬓角不知何时也有了薄霜，他温和的看着家里最小的弟弟说：“岁安，你长大了。”
这一晚霍岁安没有睡着。
他在太学的时候，夫子们隐晦的提过“百年丘墟”。
百年前王朝分崩离析，藩王诸侯各自为政画地为国，中原陷入混战，代表正统的皇室在世家的操控下立了又废，废了又立。
正如霍岁衡所说，皇权在世家的操控之下。
藩王混战，世家夺权，频繁的战乱之中，藩王逐渐覆灭，世家与谋臣、将领雄起，北胡和南蛮也加入这场混战。
“百年丘墟”的意思，便是这延绵不尽的战乱，让城池宫殿变成废墟，神州大地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白骨半随河水去，黄云犹傍郡城低。
直到大离朝的开国皇帝太恒帝，在北境休养生息多年，兵强马壮横扫北胡，而后与中原的世家们达成合作，最终一统中原。
二代帝王，也就是先帝明武帝，从小随太恒帝征战南北，登基后手段强硬的整治世家豢养私兵。
也正是因为多年的混战，世家的私兵大不如前，才能有现在皇权与世家制衡的场面。
如果没有先帝的铁血手腕，或许现在又是世家独占朝纲，将朝堂当成他们的战场。
霍岁安就这样瞪着眼睛到天边微亮，从床上坐起来，洗漱穿衣，迎着红色的照样，朝着早练的操场走去，接下来这半月，再也没有关注过关百泉等人。
作者有话说
第253章 重生女帝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