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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重生女帝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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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英听到这话,原本又要条件反射的跪下自辩,但是刚才他已经跪过了,这明明是他来兴师问罪,怎么跪的反而是他?
永平帝看出霍英的为难,终于开了金口:“乐知,不可胡言乱语,霍将军并无这样的想法。”
李乐知连皇帝给的台阶都不下:“乐知句句属实,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让大理寺的人来查,当日堂上还有南康长公主,霍夫人赵氏,霍岁安自己说的一力承担,我也不想闹大此事,便以牙还牙,如果真是按律追究……我倒是无所谓,只怕霍将军舍不得。”
这话简直把霍英架在火上烤,他听得李乐知如此坦荡,就知道这事并不像赵氏说的那般,是李乐知无礼将霍岁安给打了。
而且他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室尊贵,霍岁安这狗东西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打了公主,要杀要剐,那都是他应得的。
都怪那赵氏,在家哭天喊地,句句煽风点火,才让自己失了分寸,居然直接进宫来。
见霍将军沉默下来,皇帝开口问了句:“良鸿还有什么想说的?”
霍英皱着粗眉,憋半天来了句:“臣无话可说。”
皇帝看了眼霍英,又看了眼李乐知。
李乐知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坐回长案后,伸手去拿桌上的果子,一副偃旗息鼓的样子。
永平帝觉得这个女儿倒是挺会看人眼色,于是温声对霍英说:“良鸿不必担心,此事朕必然会调查清楚,给你满意的答复。”
“微臣不敢。”霍英现在哪里还能让皇帝给答复,他只想回家再打一顿狠的。
等到霍英退下之后,宫殿内除了杜升泰没有别人,永平帝才悠悠开口:“霍英讷言笃行,虽然有时候行事冲动,但却是忠心良臣,此事你不可逼迫太过。”
“听陛下的。”李乐知咽了口点心,看着永平帝说,“我知道霍将军守正不阿,不会和我这小丫头计较,能听进些道理,才说的。只是溺子如杀子,霍岁安心思纯正,免不了受人蛊惑,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永平帝眯眯眼睛没有说话。
李乐知继续说:“陛下看重霍将军,可是白璧微瑕,也不会减少他人对霍将军的忌惮,霍岁安这根肉骨头,定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咬。”
“小儿子心肝子,如果霍岁安真的出了什么事,霍将军也很难保纯臣立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需要好生思量此事。”
这段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实际上霍岁安的纨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永平帝也知道此事。
霍英作为他看重的武将,在外朝的荣宠足够,若是手握重兵的武将连后宅都滴水不漏,就有点令人忌惮了。
所以永平帝认为霍家不必出那么多的将士英才,有个纨绔小儿子也不错。
或许是霍英也隐隐察觉到皇帝的心思,小儿子也就这样放纵着放纵着,久而久之反倒是习惯了。
可是李乐知的意思却是,就算家里出了个纨绔,也并不会让人不算计霍家,反而是将软肋露出来。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万一霍岁安真有个好歹,霍英的心境也是不同了,他是为了表忠心才放纵儿子,结果儿子废了,这忠心不就白给了吗?
而且越是纯粹中正的人,被算计之后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这一番话说的永平帝忍不住深思,他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儿,忽然说:“你真的是李乐知吗?”
面对帝王这句猜忌背后的杀意,普通人或许要抖三抖了,李乐知却安然的回:“如假包换。”
“那你怎么不傻了?”永平帝问,他目光深沉,恩威难辨。
“我从来就没傻过。”李乐知说,“太医不是说我被封住了心窍吗?这心窍打通,念头通达,这些年经过的人或事就进到我的脑子里。”
她大言不惭的说:“说不定正因为我天生聪明,才会让老天爷害怕的封了我的心窍。”
“照你这么说,你还要感谢霍岁安?”永平帝失笑。
“对啊,所以我回敬了他一枕头。”李乐知说,“北胡南蛮虎视眈眈,朝内党派争斗,朝外世家盘踞,他有点子本事不忠君报国,跟着京城那些废物鬼混,浪荡纨绔,像什么样子?”
此话一出,原本脸色深沉的永平帝也绷不住了,他惊疑的看着李乐知:“你……”
“我生而知之。”李乐知坦然的胡说八道,“从我出生之时,太医说我心窍未开,我便能听到,自此之后,我见过的人,知道的事,全部都在脑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便日日在心中反复思考,对于朝堂的形势,伦常人性,还是有些想法的。”
永平帝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信了没信,良久之后深沉的点了点头,说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朕倒是才注意到,你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口称陛下,倒没有叫过一句父皇。”
“陛下天威难测,我也不敢冒然套近乎。”李乐知随口说。
这样直接的话又惹得杜升泰忍不住抬了下眼皮,被永平帝发现,他便点名说:“杜升泰,你来说,这公主是何意啊?”
杜升泰没想到这父女二人的哑谜打到自己身上来了,便急忙跪地说:“奴才不敢妄言。”
“杜公公侍奉陛下多年。”李乐知却开口,“我不熟悉陛下,正好您与我说说陛下的意思。”
杜公公受到父女双面夹击。
杜升泰心中暗叫苦,但是此时推脱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奴才斗胆说几句,奴才观公主言行豁达,抱朴含真,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套近乎,但是血脉天性,在陛下面前自然随性,也是不自觉的与陛下亲近。”
他又对李乐知说:“方才霍将军在前,陛下虽未多言,但字字句句其实都站在公主这边,与当朝一品将军辩驳可不是易事,也是皇恩撑腰,才能让公主占的上风。”
李乐知忍不住鼓掌:“真不愧是陛下看重的内侍总管,说话滴水不漏。”
这阴阳怪气的让永平帝挑了挑眉。
李乐知便从善如流的说:“父皇明鉴,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台阶让永平帝给下了,他日理万机,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处理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于是摆摆手说:“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们各挨了一下,都没吃亏。”
李乐知倒是一俯身说:“父皇,女儿有事相求。”
“讲。”
“我忽然不傻了,大概会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说我中邪了或者鬼附身。”李乐知说,“父皇要不把我送出宫住几日,找个大师给我验一验,说是天佑皇室,才让我复原。这样我顺便能避避风头。”
“顺便还能再避避暑?”永平帝忍不住开口,“老子还要兢兢业业的上朝,你倒是算盘打得响。”
他没说出口的话却是,这小丫头倒有几分本事,连他都要开始怀疑真的是什么神鬼附身,怎么把他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永平帝正是想将李乐知送去哪个观里走一遭,把她天生痴傻的名头给去了。
毕竟李乐知现在聪敏睿智,以后说不定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而且皇室出了个邪祟公主,这可不太好听。
李乐知大大咧咧的说:“那我就当父皇答应了。”
“哦对了。”她又说,“您把杜公公借我一会,既然要出宫住,我要好好收拾一下行李。”
“你收拾行李,还要用朕的内监总管?”永平帝都要气笑了,这小丫头真的是得寸进尺。
李乐知却知道永平帝并不会真的生气,帝王度量海纳百川,适度的冒犯反而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帝感受到亲昵,他的死穴在隐瞒。
所以她坦诚的说:“我身边要是能有得用的人,我也不会被人砸脑袋了。”
这话又绕了回来,永平帝不耐烦的摆手:“快滚快滚。”
李乐知走了几步,杵在门口不动了,于是永平帝便有开口说:“杜升泰,你跟着公主去。”
“是,陛下。”杜升泰俯下身子,跟着李乐知出去了。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李乐知在杜升泰的眼中地位已然不一样了。
即使是元后出的嫡子嫡女,也从未在永平帝面前这样肆意过,谁不是端端正正一板一眼的对答?
更别说让永平帝流露真实表情,还能说出“快滚”这样粗鄙的话。
以他一位内侍的小小见地,这位公主对内外朝政洞若观火,倒真像是她说的,她是生而知之的天才,而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歪门邪道的东西。
方才与霍将军的对答,公主也是站在礼法的制高点,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说的都是道理伦常,甚至有些话揣测着帝心,敲打了霍将军一番。
不得不说,公主真是深谙说话之道。
另外,公主并不像朝上那些几百个心眼子的老学究,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用典引申,专门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公主的道理简单易懂,直白粗暴,即使是霍将军也能很快明白。
此时杜升泰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乐知公主,有点东西。
“杜公公。”轿撵上的李乐知忽然开口。
“公主您吩咐。”跟着轿撵疾行的杜升泰殷勤的凑过去。
见他这样的态度,李乐知嘴角不由微微扬起,缓声说:“现在宫里掌管赐禀是哪位?”
杜升泰眼珠子一转说:“应该是秋方舒,秋司簿。”
“让她来见我,带着我清宁殿这些年的赏赐和俸禄的账本,包括受领人的签章。”李乐知淡淡的说,“顺便收拾行李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你去找些粗使宫女,膀大腰圆有力气的最好,正好搬东西。”
杜升泰忍不住瞪圆眼睛,这位公主真的太过出人意料,他想到今日在清宁殿中看到的朴素景象,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现在……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公主今日才见过陛下,还惹得陛下发笑,又聊了那么多,当然要趁着圣宠热乎的时候来清算这些,不然过几天陛下的新鲜劲过去了,公主再来折腾,或许还会惹人生厌。
原来是想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真是好魄力,好算计。
皇宫里不缺心眼子多的人,杜升泰想明白之后立刻吩咐身后的小黄门,只是短短的一刻钟,等到轿撵到了清宁殿门口的时候,秋司簿和粗使宫女们都找齐了。
原本贵妃还坐在主殿,等着李乐知回来向她回禀一番,哪知道这个小丫头坐着轿撵半点不停顿,直接去到清宁殿正殿,等到贵妃赶到的时候,殿中跪了一大帮子人,将原本不大的清宁殿占的满满当当。
“这是做什么!?”贵妃惊疑的问,“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正殿向我请安。”
“原本想处理完事情再去向贵妃请安。”端坐在主座的李乐知站起来,行了个礼,“既然贵妃娘娘来了,那向您请安。”
然而她站在主位,贵妃杵在门口的样子,哪里像是正经请安,贵妃也不顾的这些,匆匆问:“陛下说了什么?这么些人挤在这又是要做什么?”
李乐知施施然坐下:“父皇说接下来的事情他会处理,无需我担心。”
“叫这些人来是因为我觉得清宁殿实在是太过穷酸,父皇已经准我出宫住几日,我准备将这些年公主的赏赐和俸禄理一理,搬出去住。”
这几句让贵妃有点听不明白,怎么皇帝忽然这么好说话了?霍将军的儿子被打了,还说要帮李乐知处理?而且搬出去住,为什么要搬出去住?搬去哪里住?
贵妃的视线在前方游移,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金枝?你怎么在这?”
金枝跪在地上,听见贵妃的声音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俯跪在贵妃的脚边:“娘娘,贵妃娘娘,公主要清点这些年清宁殿的赏赐和供奉,便把奴婢拉来作证。”
“清宁殿的供奉,与金枝有什么关系?”贵妃疑惑的问。
“回禀贵妃娘娘。”秋司簿旁边的侍女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她手中也翻着一本,“清宁殿这些年领取赐禀的都是金枝姑娘,现下清宁殿的库房与我们司内的账本对不上,当然需要金枝姑娘来一起对对账。”
“对账!?清宁殿哪有什么……”哪有什么库房?
贵妃的话噎在喉咙,这些年李乐知作为个傻子公主,即使有什么赏赐俸禄,也是由她这个亲娘代为领取的。
所以清宁殿根本没什么库房,一切日用支取,都是走的昭阳宫的库房,而管着昭阳宫库房的,正是金枝银蕊。
后面也是为了方便,金枝从来都是清宁殿和昭阳宫的东西一起领。
可是这话却不能说的那么明白。
“娘娘!”跪在地上的金枝抓着贵妃的衣摆,满脸惊慌的说,“公主说要按照账本上将这些年的东西统统找齐,不然就要打死奴婢!”
“反了你了!”贵妃不假思索的说,“这昭阳宫都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说杀就杀?”
李乐知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一群群跪地的奴才,冷淡的看着慕容贵妃,一字一句的说:“凭我是大离公主,凭我姓李。”
“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