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秋景长

74、疑心

　　王夫人知道贾赦去了庄子上，想着在庄子上为贾敏祈福的黛玉，心里哪里还能安稳的下来。

　　只是自那次整顿之后，府里再没有以前那般松散样子了。况王熙凤同探春都不是庸懦的，邢夫人又舍得放权，这般之下，府里规矩日渐严整。

　　王夫人如今连管家权都失了，贾家的奴才，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高手！

　　若非王夫人银钱给的足，现在府里规矩又严些，便是外面一丝儿的消息都得不到的。但再如何，也只能知道这些了，再有旁的，却打问不出来。

　　王夫人心中抓心挠肝的坐不住，便来贾母这里打探。

　　贾母慢慢抬了抬眼皮，“你哪里来的消息？”

　　“我哪里能知道！不过是见庄子上来了人，大老爷又跟着出去了一趟，我便想着是不是外甥女儿要回来。”她小心觑着贾母的面色，“说来，外甥女儿自那时来到咱们家，还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的，倒是想得慌……”

　　贾母还未说话，便见帘子一掀，却是邢夫人走了进来。王夫人心中一惊，便住了口，只不知邢夫人听见了多少。

　　邢夫人面上似笑非笑，先看她一眼，方向着贾母行礼。

　　贾母不是爱磋磨儿媳妇的，便摆摆手叫了起。

　　邢夫人起身，自己在贾母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了，才看着王夫人笑：“弟妹，我一向是个不会说话的，你莫见怪罢。不过，外面老爷们的事情，咱们内宅妇人还是莫要过于探问才好。”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悄悄往上面一看，见贾母依旧阖着眼皮。方干笑两声：“大嫂子玩笑了。我不过是听下面丫头们说了一两句，便来老太太这里闲话两句罢了。到底那孩子向来乖巧，又极孝顺，我心中也是记挂的。”

　　她说完，房中却静静的，没人说话。贾母还是阖着眼睛，邢夫人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王夫人抿了抿唇，因又强笑着解释：“嗨，也是我无事，才觉得时间过得慢了些，胡思乱想。二姑娘在庄子上这样长的时间，想来大嫂子定然将庄子上看顾的处处妥当，倒是我想多了。”

　　偌大的房间，只她一个人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贾母这才看她一眼：“你大嫂子是疼孩子的，自然妥当。如今府里还有三丫头同环儿的，你无事也带着他们出去走动走动。”

　　这便是敲打了！那两个小崽子……

　　王夫人手指微缩，面上却笑得得体：“是。老太太慈爱，我们常要老太太提点着才是。”

　　邢夫人淡淡一笑。既然贾母发话，便也不再纠缠，只伺候着贾母用膳。

　　王夫人依旧殷勤，只暗自却将后槽牙咬得死紧。

　　想她也是王家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当时贾家如日中天，王家远远不及。为着家族，才屈就嫁了贾政一个嫡次子。

　　这些年在贾家勤勤恳恳，又连续生育三个孩子。如今，元春已是王爷的侧妃，又怀着身孕。她的宝玉，更是衔玉而生，多大的造化！

　　而且，这些年过去，贾王两家得地位，早已颠了个个儿。

　　如今，她的兄弟王子腾，在外领兵打仗，正是得用的时候。可这贾家，就因着自己一朝不慎，就这般对待自己。

　　关了这些年还不够，还要这般作践！

　　邢夫人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自己说话！

　　王夫人暗暗瞟一眼正捧羹的邢夫人，又看一眼面色不善的贾母。到底忍了气，殷勤侍奉。

　　王家，王子腾便是再如何蒸蒸日上，到底她已经是出嫁女。更何况，旁人不知就里，她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也不知道吗？

　　她是王家出来的，也是最像王家的姑娘。她最是知道王家对待无用之人的手段。贾家再是不好，到底都是体面人，王家却不同。

　　如今她在贾家已经失了人心，但好歹有着元春和宝玉，面子上总是过得去。但王家只是娘家，父母已经不在了，只有兄嫂。

　　那时候，王子腾夫人怒气冲冲的来，说了些什么，她一向记得清楚！自己若真这般回去，难道还能有好？

　　因如今她便是再如何生气，都要忍下来！

　　风水轮流转，她的宝玉天大的福气，只要谋划得当……不过几年的时间罢了，她等得起！

　　吃罢饭，邢夫人，王熙凤，甚至李纨探春手上都有事情，一一告退去了。只留王夫人在贾母身边伺候。

　　她斟酌再三，想着如今二房的处境，还是没忍住：“老太太，说来，林姑娘如今只是斋戒。外面庄子上虽也好，到底还是府中更周全一些。不若叫大姑娘回来，也是一样。”

　　贾母看她一眼，“她同二丫头在庄子上，你大嫂子同她姑母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容安先生回来便没有在去庄子上。之前封氏同英莲也来请安，同贾母说了说话，在府中转了转。到底还是觉得拘束，便又去了庄子上。

　　容安先生倒也没有强留，左右黛玉也在庄子上，林海的信也还没有送到。

　　黛玉是个多愁善感的。虽说这几年生活的舒心，倒是没有那些眼泪。但她生性如此，容安先生便担心黛玉胡思乱想，便叫英莲同封氏多开解一二。

　　只容安先生自己在东院住着，她算起来也是亲戚，倒也名正言顺。

　　更何况巧姐儿也大了，正该读书识字的时候。王熙凤一向倾慕容安先生的才学，便将巧姐儿送了过去。因容安先生平日便只带着巧姐儿学习，倒是悠闲。

　　听贾母冷不丁提起容安先生，王夫人眼睛转了转：“老太太说的是，只是……”

　　贾母皱眉，“你该知道你这次出来时为着什么。你如今不管家，手中无事。容安先生是府中的先生，又是亲戚，且有大才。这样难得的人才，你好歹也是二太太，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多过去说说话。常年盯着外院算什么！”

　　王夫人低头应是。知道这是贾母不喜她打探外院，但这话却也是好话。

　　王夫人心里那个想头，贾母自是一百个赞成。因也不如何生气她窥伺外院，只嫌弃她眼光短浅，不知从长计议。

　　容安乃是黛玉的姑母，算是黛玉的娘家人。她有这样的心思，最是该多去走动走动的。

　　只是，她心中还是疑惑，“老太太，您看着，是不是林姑娘有些旁的心思，才要……”

　　听她说的不像，贾母立即厉声喝止：“什么心思！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心思？”

　　“收起你那些小算盘，只要将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便是，旁的不需你管！”

　　王夫人不意贾母一时竟发了怒，忙低头悻悻的应是。

　　贾母看她一眼，也没了兴致，只摆摆手，再不理她了。

　　王夫人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多说，自己悄悄退出去了。

　　贾母长叹一口气，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叫人都下去。

　　贾母当然知道王夫人的心思，心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到底王夫人之前做事不讲究，已经将人得罪死了。

　　向来婚姻之事，都是结两姓之好。

　　玉儿母亲早逝，又没个兄弟的，这样的大事上面，谨慎一些也是应该。更何况，以玉儿的家世，若不是自己这个外祖母在，到底她们也是够不着的。

　　这个王氏，以往便因着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害了她的玉儿。如今回转过来，不说好生将人哄回来，倒是这般疑心！

　　便是林家有些旁的心思又有何妨？

　　她们如今住在府里，又没有撕破脸。容安先生是玉儿的姑母，王氏不说过去多说说话。倒是想着所有的事情，都随着她的心意来。

　　她做事不讲究，林家那位姑母那般精明，如何不知道！

　　只是叫人避出去，已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了。

　　她们是男方，又是求娶，便是将姿态放的低一些，多去奉承奉承又能如何！难道她的玉儿那般人才，竟还不能叫王氏多多趋奉吗！

　　贾母心中生气，到底王夫人已经出去了，也没了心思。

　　只重重的喘了口气，若非为着她的宝玉，哪里能容她这般……

　　贾母在房中思量两个玉儿的事情，外院贾赦的书房却是一片寂静。

　　贾琏小心看了看上面的贾赦贾政，兄弟俩面色一般的黑如锅底。又看看进来的贾珍贾蓉，眼睛转了转，便低了头，不敢说话。

　　贾珍却恍若未觉，只用手比划着，叫贾蓉将轮椅推到贾琏的对面放好。便艰难的朝着上面的贾赦贾政拱手，口齿不清的请安。

　　“赦叔遣人来叫，我便叫蓉儿推了我来。侄儿身体不便，叫叔叔们久等了，还请叔叔们担待一二罢！”

　　贾政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看他。

　　自贾政知道贾珍的荒唐事，便生了气。虽看着贾珍可怜，面上却没了好脸色，这么长时间，也没过去再看他一眼。

　　贾珍自然知道贾政的性子。他自己理亏，也不生气。只坐在轮椅上，看着上面的贾赦。

　　贾赦虽也不待见贾珍，但他到底比贾政圆滑不少。因便笑着看他：“今儿看着，你可是好了不少。你年轻，就该这般，多出来逛逛，也好的快些。”

　　贾珍忙拱手谢过。

　　贾赦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无妨。你身子不适，本不该叫你来的。你既过来了，便去给老太太请个安罢。自你出事，老太太惦记的紧。你也该过去叫她老人家看看，也好叫她老人家放心。”

　　贾珍面色阴郁一瞬，却又笑：“赦叔说的是。我们便先说话，待会儿我便进去给老太太，和婶子们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