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隋行》步卿梧

13、第十三章 捕蛇行动

　　景如影站在月光下，他的背依然挺拔，却被月光折射出一丝凄凉。他在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来了。”黑暗中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嗯，我是来告诉你，秦宽死了。”

　　“是吗——”景如影似乎并不惊讶，也许他早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他曾是他最好的朋友，而现在却连为他难过的理由都没有。

　　“被老大干掉了。”黑影继续说。

　　“他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劝你们还是小心点，毕竟老大不是好对付的人。”

　　“你还是不知道，这个老大的真面目吗？”

　　“是的，他很难接近。每次都只用字条通知我们要做的事。”

　　“也难怪，能跟隋家作对的人，想必高深莫测。”景如影的口气变得很沉稳，“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还没有接到新的任务。”

　　“看来，还得再等等。”景如影确实成熟了，他开始习惯等待，开始沉得住气了。

　　“你们找到过小姐了吗？”

　　“暂时没有。”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干的，又会是谁把她带走了？”

　　“谁知道呢。”

　　两人不再多说，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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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还是去吃点吧。”朱昀焦虑地看着隋谦。他的气色只能说比两天前好些了。

　　慕容诗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那根毒针是设计好的，可以让隋谦在一个时辰内处于中毒状态，但不至于死亡。没想到慕容诗却替他挡了暗器。她的身形太娇小，反而让毒药的剂量大过了计算，本来精心计划好的这出戏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隋谦很懊恼。他是真的怕了，怕慕容诗离开他。他终于明白，原来人只有在面对真正的生离死别时，才会知道自己真的怕什么。

　　那一刻，他甚至已经意识到，如果她死了，他也不可能活下去的决心。

　　他执意守在慕容诗床边，过夫人特意吩咐下人送来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隋公子”，绿香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夫人让我送来的。”

　　“我不饿。”隋谦看也不看她，直直地盯着床上人憔悴的脸。

　　“公子还是吃点吧，不然慕容小姐醒了，看到公子这副模样也会心疼的。”绿香好心劝道。

　　自从过馨失踪之后，绿香也瘦了不少，过夫人疼惜她，就将调到了自己身边服侍。

　　“多谢姑娘费心，我真的吃不下。”

　　“那我把粥放这儿，公子若是饿了，就赶紧趁热吃。”

　　“多谢。”

　　“对了公子，是不是还没有我家小姐的下落？” 绿香试着转移话题，不让隋谦总想着伤心的事。

　　“嗯。”

　　“唉，真不知道小姐这是去哪儿了。”绿香摇了摇头。

　　“放心吧，会找到她的。”

　　“嗯，真没想到秦公子竟然是那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世事难料罢了。”

　　“真希望慕容小姐能尽快好起来。” 说到这儿，绿香再也忍不住了，这段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叫她潸然泪下突然泣不成声。

　　“她不会有事的。” 看到女人哭，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会为之心软，隋谦也不得不安慰了她几句。

　　“那么重的伤，还有那么烈的毒药，真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劫。”

　　隋谦不再多话，还是痴痴地看着慕容诗，用力握住她的手，似乎是在命令她——一定要挺过来。

　　绿香退了出去，悄声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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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三天。慕容诗终于醒来了，身体还是很虚弱，但至少命是保住了。隋谦终于松了口气，自己也随即累倒了。

　　朱昀时刻不离主人左右。不管怎么说，秦宽虽死，那个幕后老大却还没出现，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好些了吗？”趁着隋谦熟睡，景如影来到慕容诗的床头，关切地问。

　　“放心吧，死不了！”慕容诗虽然气色不佳，可脾气一点没改。

　　“你看你，伤得这么重，还有心思开玩笑。”如影笑了，他确实更喜欢活泼一些的慕容诗。

　　“我命大着呢！”故意做个俏皮地嘴脸，像是在说，她是真的没事了。

　　“是，是。你就是只九命猫。”

　　“哈哈，哎呦……”肩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她笑到一半不得不打住。

　　“快别动，这伤不是闹着玩的。”

　　“好，好。”这回她终于乖乖听话，好好躺了下去。

　　“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否则”，景如影小声说着给她递了个眼色，指指外屋里睡得正香的人，“那小子非杀了我不可。”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杀你！”慕容诗又摆出幸灾乐祸的态度。

　　“那到时，我也成九命猫了。”

　　“哈哈——”又一次扯动伤口，她真搞不懂为什么景如影每次非逼着她大笑呢。

　　“对了，馨儿失踪的消息，你知道了吗？”

　　“嗯，听绿香说的。”

　　“唉……”景如影突然低下头，神色黯淡起来。

　　“对了，听说你和过馨的事儿父母都知道了。”

　　“是绿香那丫头说出来的”，景如影坐正身子，继续说，“到也不怪她，毕竟是自家小姐，她们感情又那么好，也难怪她着急。”

　　“也是——”慕容诗若有所思地拉长语气。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就不打扰你了。”

　　“这就走？”

　　“嗯，还是想尽快找到馨儿。”

　　“放心，一定会找到她的。”她虽然脸色苍白，眼睛却一如既往得灵动，此刻更是抹上了一层的坚决味道。

　　晚间，隋谦和慕容诗吃过晚饭，慕容诗将今天景如影来访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两人都还处在身体虚弱的状态，便也早早各自回房，就寝去了。

　　夜深，乌云遮住了明月，看来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

　　慕容诗睡不着，她走到窗边打开中间的一扇窗，果然外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嗖——

　　很轻的一声，像是只飞鸟划过夜空发出的声音。

　　“你可来了。”慕容诗懒懒地说道。

　　“小姐不怕有人听见？”窗外传来非常轻的答话，耳语一般。

　　“晚饭的时候，给那小子下了药，估计现在睡得和死猪一样。”

　　“您可真狠心。”

　　“他本就需要静养。”慕容诗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她指的当然是外间的隋谦。

　　“属下是来提醒您——小心身边人。”

　　“嗨，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鲜事儿告诉我呢。”

　　“难道小姐已经发现了？”

　　“早猜出来了。我又不笨！”

　　“是，小姐天资聪颖……”

　　“得了得了，少给我吹嘘拍马。”

　　“属下不敢。”

　　“可惜谦哥是个老实的人，不然上次就能把蛇引出洞了。”

　　“依属下之见，他要对付的人本就是隋谦，没有他恐怕也难。”

　　“可惜了我这苦肉计啊。”

　　“小姐伤势可好？”

　　“放心吧，虽是意料之外，但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死了。区区一点毒药，伤不了我性命。不过倒是把谦哥吓着了。”

　　“呵，小姐演得真。”

　　“这几天我一直都装昏迷在观察那人，看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是的，属下会一直暗中监视，也定会保护小姐安全。”

　　“哼，等你来保护我，我脑袋估计丢几回了。”

　　“行了，你走吧。”慕容诗显然不耐烦了，她对他似乎向来都没有耐心。

　　“是，属下遵命。”那人倒也不啰嗦，正欲离去，突然又说，“对了，还有一事，过小姐她……”

　　“打完蛇后再说。”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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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果然是个雨天。慕容诗不讨厌下雨，但她讨厌江南的雨。绵绵细雨，又是深秋季节，一阵阵刺骨的寒意直钻进她体内。

　　隋谦出门去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蛇该出洞了。

　　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进门的是景如影。

　　“慕容，你查到馨儿的下落了？”

　　“嗯，你来了。”

　　“快说，她到底在哪儿？”

　　“她回到那个农舍了。”

　　“什么”，景如影有些吃惊地望向她，“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夜里。朱昀得来的情报，谦哥一早就出门去接她了。”

　　“你怎么不早让人来回我？我这就过去。”景如影心急火燎地要冲去门。

　　“如影”，慕容诗叫住他，“不必那么着急。谦哥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快去向老爷和夫人报告这个喜讯吧。”

　　“这种事儿，何必叫我去。找个下人回就是了。”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啊？”随即便被慕容诗拽着来到过府大厅。

　　景如影完全不知道这关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信任慕容诗，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走上厅堂，慕容诗和景如影向过氏夫妇行了礼。

　　“慕容姑娘，如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夫人实在按耐不住了，迫切地问道。

　　“夫人，我们已经找到过小姐了。”

　　“什么，馨儿在哪儿？”过夫人满脸惊讶。

　　“在农舍。”景如影抢着说道。

　　“嗯，谦哥已经去接她了。很快就回来。”

　　绿香站在过夫人身后，也同样露出焦急的神态，眼神则不停地看向慕容诗和景如影，看到慕容诗一脸镇定地回答，估计一定是真的了。

　　等待永远都是漫长的。即便是早已习惯于等待的过知良，还是已经开始学会等待的景如影和慕容诗。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焦急的气氛，过夫人被搀扶着坐下，调整了一下气息，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夫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隋大人回来啦。”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报信，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又被吊了起来。

　　“馨儿呢？”过夫人看到独自走进大厅的隋谦，立刻冲上去问道。

　　“过小姐受了些伤不方便前来，我命朱昀送她回原来的闺房去了。特地过来和伯父伯母通报一声。”

　　“伤得怎么样？”过知良听到女儿受伤，也着实着急起来。

　　“伯父放心，不碍事。”隋谦毕恭毕敬地回道，“依小侄之见，不如请个大夫替过小姐看看，以防万一。”

　　“贤侄说的正是，快，快，快去请大夫。”

　　“我去看看她。”景如影更是等不下去了。

　　“你一个大男人，要进小姐的闺房，成什么体统。”隋谦瞪了他一眼，严厉地说道。

　　“隋大人说的是，还是由我这个作娘的过去看看女儿吧。”过夫人边说，泪水就溢出了眼眶。

　　“我看也是，你瞎掺和什么，让人家母女好好叙叙旧。”慕容诗也狠狠瞪了瞪景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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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馨的卧房，和她离开时一样整洁干净。绿香扶着过夫人走进房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儿，微微喘息着。

　　“绿香，你先出去吧。我想和馨儿好好说会儿话。”

　　“是，夫人。”绿香的眼眶也红了，泪很快就要落下来。

　　过夫人悄声走到床边，果然看到过馨静静躺着，脸上还蒙着一层雨丝，大概是刚才淋了些雨。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过夫人颤抖着摸上去，那圆润白皙的脸颊，手顺着水珠渐渐滑到脖子。

　　“果然是你。”

　　一个声音从从背后传来，慕容诗身后还站着过知良，隋谦，景如影和绿香。

　　“你说什么？”过夫人立刻从躺着的过馨身上抽回手，做贼心虚似的收到身后。

　　“我说，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话音未落，就看到过夫人突然从另一只手的袖口里射出几根银针，直朝慕容诗的方向飞去。

　　慕容诗只是稍稍抬手，霎时间在空中以一种极快的方式变换几下，那些银针就被收进了手中。

　　“看来你武功不错。”过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露出些许杀意。

　　“过奖。”

　　“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哈哈哈哈”，过夫人突然狂笑起来，“不愧是号令江湖十大门派的飞雪盟盟主的女儿，我果然太小看你了。”

　　“能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没几个，你也不赖。”

　　“可惜，我还是被你识破了。”

　　“只怪你自己太急功近利，留下了破绽。”

　　“哦？愿闻其详。”

　　“好吧，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

　　慕容诗倒也不担心对方会逃走，心平气和地说道，“不过，你也该把真面目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了吧。”

　　眼前这个过夫人突然背过身去，手一挥撤下易容的装扮。

　　啊！绿香突然一声尖叫，差点晕倒。幸好一旁的隋谦将她扶住。

　　退下面具的过夫人有一张与绿香一模一样的脸蛋，应该说，她才是真正的绿香。景如影也着实吓了一跳，看看那个吓坏的人儿，再看看刚才还是过夫人的另一个绿香。到底谁才是真的？

　　“你应该想得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

　　“当然，你早就知道，那个绿香是假的。”

　　“是的，应该说，在我被绑架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和景如影的抢亲计划中，最令我感到奇怪的，就是过馨身边这个丫头的反应。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竟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姐被调了包，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我只好认为，她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不想揭穿罢了。

　　后来我派人暗中调查，发现了秦宽的行踪。他不过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子哥，所以很快就被我们放进了怀疑的对象行列。那以后我就知道在农舍的过馨很不安全，秦宽表面上照顾她，其实也是在监视她，你们是怕万一没法通过我杀掉隋谦，就要利用过馨为人质。

　　所以我安排了一场过馨失踪的戏码。有人捎给过馨一张字条，叫她按我的意思逃离秦宽的视线。在这件事上，秦宽确实没说谎，因为他是真不知道过馨去了哪里。其实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过馨在哪儿。但有一个，本应该知道，她却一点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人就是你。”

　　慕容诗说到这里，众人还是面面相觑，隋谦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因为真正的过馨就在这里。”说完，她走到隋谦身旁的另一个绿香面前，朝她点点头。易容用的面具被拿了下来。

　　这回所有人都明白了。

　　慕容诗接着往下说：“我是故意安排过馨易容成你以前的样子回到过府的。我想，你看到突然冒出的另一个自己，也很意外吧。

　　以你小心谨慎的个性，绝对不会轻易拆穿她，而且你也许会很好奇，这个假绿香到底是什么目的。所以你反而没有怕她，而是将她调到自己身边，来监视她。这点上，你过分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力。

　　另一方面，你无意间查出了我的底细，所以不敢轻易动我，正苦于找不到要挟隋谦的方法。他却自己送上门来，给了你一个机会。 ”

　　“是的，那出戏我让柳燕儿设了个将计就计的局，没想到还是没能杀了你们。”

　　“那是因为，我比你更知道怎么设局。”

　　“看来我还是输了”，真正的绿香一屁股坐回床边，“我不服，为什么会这样！”

　　她突然眼里闪出一道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床上那个躺着的人。

　　众人都没料到她动作竟会如此之快，想上前阻拦却也来不及。

　　当——

　　一眨眼的功夫，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绿香手里的匕首被打落在地上，床上的人喘着气缓缓坐起来。

　　众人立刻冲上前将绿香制住。这时，朱昀也刚好从外头赶回来，带来了官府的衙役。

　　“真是吓着了，下次希望谁能知会奴家一声。”

　　隋谦愣了一下，这个声音很熟悉，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美人，莺燕山庄的老板娘——柳燕儿。

　　“柳姐姐本就是好身手，自然不用我们担心。”

　　“你这丫头，这时候还敢说风凉话。殊不知刚才，姐姐差点就被那匕首伤着了。”

　　“怎么会呢！”慕容诗走上前，眨眨眼，甜甜地笑了。

　　过馨和景如影终于再次见面，两人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完全忘了一旁站着的是过知良。

　　劫后余生，又有谁还能要求太多。众人都笑了，一种分外轻松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衙役们就在隋谦的带领下，由柳燕儿领路来到莺燕山庄，在地下室里找到了真正的过夫人。幸好柳燕儿一直派人暗中照顾，过夫人才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