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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生离死别 ...

  •   咳——咳——

      慕容诗开始剧烈咳嗽,毒顷刻间发作,大量的失血加上毒素的侵袭,估计没几个时辰,她就很可能命丧黄泉。

      隋谦不再去和柳燕儿争论,他已没有时间,这可能是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最后几个时辰,他不想再错过。

      把两人带进一间不大的卧房,柳燕儿支退周围的人,只留两个在门外看守。

      “我看她已是将死之人,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很快你也会去陪她的。”

      隋谦没有理会,他现在所有的精神只在关注慕容诗的安危。为了延长存活的时间,他示意她不要说话,尽力调整呼吸使毒素扩散得慢些。他在争取时间,不是期待有人来救他们,而是能和她共处久一点。

      柳燕儿不再说什么,她吩咐下人去报告他们的老大,等待下一步的指使,然后便找了门边的一张椅子坐下,看着眼前这对痴情男女。

      慕容诗的气色越来越差,整张脸都已惨白,嘴唇发紫,半睁的眼睛看得出瞳孔渐渐失焦开始涣散。

      “不要死”,隋谦低低在她耳边呢喃着,“现在还不能死。”

      脑子里闪过太多曾经的画面,然后渐渐停格在他们第一次的相识——那是在京城最繁华的闹市。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老板在闹市街头,抽打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住手!”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钳住胖老板再次挥起的手臂,异口同声喝道。

      “这小杂种偷东西!”胖老板不依不饶地唾骂着,唾沫星横飞。

      “他是个孩子!”左右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连自己都愣住了,站在隋谦对面的是个矮自己一头的清秀小生,说话声清脆得犹如大姑娘。

      把胖老板赶走,还特地给了那孩子些钱,隋谦回过神来,打量起眼前打抱不平的清秀小弟,却恰巧对上对方同样的眼神。

      “在下隋谦,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慕容。”那个小弟故意把声音放低,装出一副老成的派头,却叫人看起来更加青涩单纯。

      两人随后去了最有名的鼎丰酒楼,席间聊得不甚畅快。隋谦倍感意外的是,这个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弟,竟读过不少文学典籍,游历过大江南北。很快他们便一见如故,拜了把子。

      “小弟今年十六,不知兄台……”

      “说来惭愧,哥哥虚长两岁,年逢十八。”

      “哈哈,那就快受弟弟一拜。”

      隋谦很少离开皇宫,也很少离开家。所以除了太子和从小跟在身边的朱昀,他没有过别的朋友,这算是第一次交到了朋友吧。

      “隋大哥,过段日子就是上元灯节,我们一起去东市赏灯看烟火如何。”慕容小弟盛情邀约,他是真的很心动。可他也明白,每年的上月灯节他都必须在皇宫里度过。

      所以他不得不说实话。

      “原来你是太子陪读。”慕容小弟的惊奇只在脸上停留了片刻。

      “实在抱歉,贤弟盛情,兄本不该回绝,实在是……”

      “哪里哪里,兄台自有兄台的难处,小弟怎会不谅解呢。”慕容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就此别过。归途中隋谦却万分失落,好不容易交来的朋友,却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他开始讨厌自己的身份,讨厌那些不得不遵从的束缚。

      上元灯节那天,隋谦照惯例来到皇宫陪皇室宗亲摆宴。自他六岁起,上元灯节就是一个模样的。宫廷里华丽喧闹的演奏歌舞,美味丰盛的佳肴,各国珍奇的贡品,皇帝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团圆,而他却没法见到父母和大哥,没法体会到合家欢乐的气氛。这一切对隋谦来说,都习惯了。

      他还是默默地坐着,没有表情,看着歌舞伎们精彩的表演,随声附和几句。如果这时,他是在东市和慕容贤弟一起赏灯猜谜,会不会更有趣些呢。

      啪!一个小球滚到他脚边,本以为是哪个戏班子的道具,却发现球上夹着一张纸,将球从中分开。

      趁众人兴致勃勃地观赏表演,隋谦躲到一边,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两行字: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还没等隋谦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左侧宫墙上忽然传来咻咻两声,一大片焰火随即升入夜空,绮丽的火花如天女散花般正好落于皇宫上空。所有人都惊呆了,表演的舞群停下来,皇帝示意乐队也停止演奏,众人被这引人入胜的一幕吸引着,浑然忘了探究到底那焰火是谁放的。

      一片,接着又是一片,变化着不同的形状和颜色,将每个人的脸都映上了光彩。

      隋谦看得入神,看得痴迷。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焰火也可以如此特别与美丽。今晚他本来很烦躁,现在却平静了下来,然后想起那张字条,那两行字,他想起后面的一句默默念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仿佛已看到了宫墙顶上那个放焰火的身影——依旧瘦弱,十五六岁的模样,而那人笑得格外璀璨。

      不要死,我们还没一起去看上元灯节的焰火;

      不要死,你还没告诉我,东市哪里的馄饨最好吃;

      不要死,现在你还不能离开我。

      泪在眼中打转,隋谦强忍着咬住下唇,他亏欠她的,太多了。

      做不到就不要给我希望——他永远也忘不了慕容诗离开时的脸,一张扭曲的脸。为什么,为什么那时没能拉住她,没勇气说声,我们一起走吧。

      我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你。
      我发誓过,绝不放弃你。
      我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说过太多信誓旦旦的话,可结果呢?

      ——他什么都没兑现。

      现在的他还能要求什么。怀里的女孩渐渐失去了体温,那种冰冷的感觉,犹如冰锥般刺入骨头,扎进隋谦的心里,他试着把她再次抱紧,抱得更近些,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法将自己的温度传到对方身上,血已将他的上衣整个染红,他感到呼吸困难,整个心都快裂开了。

      。。。。。。。。。。。。。。。。。。。。。。。。。

      朱昀一刻也没有停留,快步赶到约定的地点,带着那块隋谦丢出来的令牌前来会合。景如影和官府的人已经早早在那里整装待发。

      “怎么这时才来?”

      “一切照计划行事。”只见朱昀满头是汗,却完全顾不得停歇。

      眼下时间就是人命,再迟一步,恐怕慕容诗的性命就难保了。

      “事不宜迟,走吧!”景如影的表情不甚坚决,他知道那两个人正在受苦,他必须去救他们。

      这时的柳燕儿还是坐着,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态。

      门开了,进来的是穿着一身华丽的秦宽。隋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低了下去,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隋大人没想到是我吧。”秦宽得意的笑容,在昏暗的烛光里格外阴险。

      “我早知道。”隋谦说话声很轻,生怕吵到怀里的慕容诗。

      “哈哈,既然知道了你还敢来,真不知道是你笨还是我笨。”

      “当然是我笨,没早一点杀了你。”

      “反正今晚你俩是没机会活着出去了,倒不如让我来送你们一程。”

      说着秦宽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毒药。

      “别这么痛苦了,这是老大叫我捎来的药。来,把它喝了,也算是结了你们心头的夙愿。”

      他将瓶子递给隋谦,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人人敬畏的公子。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他也不过如此,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实在可笑。

      正在这时,慕容诗干咳了几声,突然没了气息,手也垂了下去。隋谦带着绝望望着她。另一只手则在犹豫片刻之后接过了秦宽的瓶子。

      狠狠将毒药灌下去,隋谦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轻轻凑上怀中女人的脸,那冰凉的身体,两片不再温润的双唇,隋谦好是怀念慕容诗初次吻他的夜晚。他还清晰记得她俏皮地踮起脚,趁他毫无防备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覆盖住他的唇。那天似乎比今天更冷一些,但隋谦却感到炙热,从头到脚的炙热。

      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可惜他无法再体会。现在他用同样前所未有的热情再次吻住她——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柳燕儿不动声色地站着。秦宽高兴得连笑声都变得异样。

      “哈哈哈哈,终于把他们都干掉了!”

      “看来你很高兴。”柳燕儿冷冷地看着秦宽。

      “那当然,我倒要看看,这次老大打算怎么奖赏我。”

      “哼!”

      “怎么,嫉妒这次我比你功高?”

      “若不是我出了这将计就计的陷阱,你能这么快抓到他俩吗!”

      “好,好。到时候我会在老大那里替你美言几句的。”

      “我只要我应得的部分。”

      “这是当然。”

      “柳大姐,秦公子,外头来了许多官兵。”

      “看来他们行动了。我们该走了。”秦宽立刻转向柳燕儿,他们当然已猜到,隋谦不可能真的独自前来,放走朱昀也是意料之中,反正秦宽认为朱昀不过就是隋谦的一条狗,没什么本事。

      只可惜隋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最后,还是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看着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隋谦和慕容诗此刻的脸竟然是那么安静祥和,柳燕儿出门时悄然叹着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话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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