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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东吴 ...

  •   堪称华丽的一间宽阔卧房内,所有陈设仿佛蒙上了百年厚尘,透着一股子死气,刘公子安然躺在榻上,据刘沣所言,这位小公子已经如此安睡四个日夜了。

      刘沣是个体型健硕长得颇为魁梧的男子,见到床上之人,却眼眶红红,反复询问林清:“犬子可是中了什么邪祟?为何长睡不醒?有什么救法?”

      林清一时不知作何回复。

      杜鄞便一手摁住刘沣的肩膀,沉声道:“刘大人,先由我们看看情况。”一边用眼神示意林清。

      林清转头来到刘公子榻前。

      床上的人面容十分安宁,面色略有些发黄,两颊消瘦,唇色泛白,这是四天米水不进造成的,除此之外,这位刘公子身上一切正常。

      可没有人会昏睡不醒四天。林清半弯下腰,伸手探了探刘公子的鼻息,有些微弱。

      就着这个姿势,林清一边用上辈子的知识审视刘公子,一边搜集这辈子的记忆,目光在这张脸上慢慢打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眼神一凝,落在了枕头上的一缕黑发上。

      林清伸手,捏住那缕发丝,与其它铺散的头发理在一起,低头凑近,看了又看。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是极其诡异的,刘沣此刻是管不了这么多,杜鄞却不,他那双略显圆润的眼睛黑白分明,定定地望着林清,随着林清的动作一点点眯起来,某些情绪转瞬即逝。

      原身的记忆说到底不属于林清自己,回想起来总得花费些时间,林清有些懊恼地歪歪头,将那缕头发放下,直起腰,回头对着刘沣道:“刘大人,请问刘公子在陷入此状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去过哪些地方?”

      刘沣紧着接话,“吾儿一切举动如常,只是去过一趟招袖堂,人便是在那里喝醉了酒抬回来的,吾儿症状可是与这有关?仙人可有解法?”

      林清静了静,思考了几秒‘招袖堂’可能是个什么场所,道:“心律如常,无伤无病,长眠不醒,直至死于饥饿,这是一招离魂断命,是修真界十八年前就被封禁的咒术,解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刘大人,麻烦您将刘公子四天前的所有行动,一五一十,细细讲与我听。”

      .

      夜晚的姑帽城华灯初上,人流交织,是另一幅热闹景象。大街坊市里正在热火朝天地为祈灵节做准备,而某一处角落里,却是别有洞天。

      天空被璀璨花灯映得亮堂堂,彩缎随夜风飘荡,甜腻娇俏的欢声与靡靡丝乐一同在巷中回响。

      林清只觉呼吸间尽是或幽厚或馥雅的脂粉气,满眼是晃来晃去的彩缎纱裙,前方繁丽的花楼上,挂着一幅字体极流丽的匾额,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招袖堂。

      衣着堂皇的寻欢客往来不断,林清理清情况,抬脚正要往前,忽地顿住,侧头去看杜鄞。

      他几岁来着?

      杜鄞也要走,见林清忽然停下看他,自觉会意,道:“师兄放心,银子足够。”

      林清“嘶”一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

      这杜鄞虽是个反派胚子,端的却是一副伟光正大好青年的模样,浑身上下只写了四个字那便是正道的光。这个样子去逛窑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不对,于是林清伸手,捏住杜鄞的一边脸蛋,道:“笑一个?”

      杜鄞表情有些许凝滞,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林清,似是询问。

      “不是,”林清松开手,朝前方一指,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杜鄞侧过头,倒是仔细地看了会儿,而后认真地对林清说:“有师兄在,我跟着师兄。”

      林清:“……”

      这会儿倒是乖得像只小白兔。

      所幸来客中不乏修士,林清撑着一副淡定从容,笑得满面春风,随小厮走进主楼。

      欢场该是个什么样子,千年来也不曾改变。现下倒还没那么喧闹,林清挑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好,从怀中掏出个荷包,随手抛在桌面上。

      瞧着荷包里滚出的几颗碎金,小厮随之热情更甚,笑问:“二位仙人可有什么需要,小的立刻为您二位准备上。”

      林清一时有些懊恼没带把扇子来,不便装风流,只好挥挥手,道:“不瞒你说,我今日来,别的不重要,要紧的是一睹素兰公子风采。”

      那小厮瞬间露出一副了然笑意,猛点两下头,道:“仙人宽心,今日素兰公子定会出台,您只安心候一候!”说罢便躬身退下。

      半开放的厢房不大不小,虽足够活动,却也有些许狭促的暧昧感。小厮出门的时候,房中顿时摇曳一阵极荡漾的细碎珠光,那是珠帘轻晃所致。

      这便隔绝出一处温柔乡,林清四下环顾,确定厢房无人能窥视之后,自腰间掏出一个荷包,从其中捏出一缕尾部枯燥的头发。

      头发来自那位两条腿已经蹬了一条的刘公子。林清为自己倒了杯清水,将头发浸在水中,一掌盖住杯口,灵力丝丝缕缕汇入,片刻后,将发丝收回荷包。

      所谓离魂断命,通俗易懂的说法是勾走一个人的魂魄,使其肉身长眠不醒,也就是不吃不喝,不出七天,器官衰竭而死。

      当然,后面的内容是林清自己补充的。修真界的说法是,魂魄离体久久不归,便会走失在六界中,永远回不到本体。

      对林清而言,比较玄幻的是‘勾走一个人的魂魄’这种事情具象化,而原身的脑海里,居然还真有关于此类‘咒术’的记载和应对办法。林清大为震撼。

      这时,旁观的杜鄞适时开口:“师兄,这是?”

      林清握起杯子,拿出为人兄长的样子,努力在未来反派面前树立良好形象,道:

      “那刘公子所中之咒叫做‘离魂断命’,是从前流传的一种咒术,只需取一人的发丝,即可用此咒牵走那人的魂魄,让那人七天之内送命。此咒十分阴恶且不易留露痕迹,曾被利用导致几十名修士暴亡,因而在十八年前被列为禁术,失传很久了。我方才所作,是一种偏门的追踪术。”

      杜鄞的目光在杯子上顿了顿,似乎是轻点了头,又问:“为何用追踪术?”

      “离魂断命唯一的解法便是找回被取走的头发,将施在其上的咒术破开,可小小一缕被施咒的发丝,想追踪十分不易,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尽力尝试罢了。”林清毫不客气地将所有信息倾囊相授,末了,又追加一句:“你若想学,改天我教你。”

      说完,林清起身,将杯中清水均匀的在地上撒了一圈。

      杜鄞的思维短暂地被林清那追加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像有序的毛线忽然打了个结。随后回过神来,语气便有些不自然,“所以师兄认为是素月公子割了刘钰的头发。”

      刘钰便是那倒霉催的按察使独子。林清‘嗯’了一声,放下杯子,纠正道:“是素兰公子。”

      “刘公子是在素兰公子的房内喝得人事不省,最该查的自然就是这位素兰,你过来。”林清招杜鄞来到窗边。

      虚空中隐约浮现一道符,眨眼间便不见,随后,眼前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内仿佛镀上了一层薄雾,这层薄雾,整个招袖堂内,只有林清与杜鄞可以看见。

      “嚯。”林清忍不住出声。

      可视范围内的男男女女,陪着喝酒的,四处走动的,弹琴唱歌的,掰着指头数竟有数十位身上都泛起白光。这意味着,这些人都要么与刘钰有过关系,要么收过刘钰的贴身之物。

      这刘钰,荤素不忌,胃口挺好嘛。林清腹诽,顿感麻烦。

      房门忽然被人叩响。

      进来的是刚才那位小厮,林清琢磨了一下,负责业务这么广的,应该不止是小厮这么简单。他来时手中托着个木碟,碟中躺着一个形制精巧的灯笼。

      “仙人约莫是头次来,可来得真是巧,素兰公子今日以歌舞酬客,要请一位与其惺惺相惜的贵人于雅楼中对谈诗酒,您若有意,一会儿便将这花灯挂在窗口,素兰公子见着了,便要感念仙人的恩情。”这人如是说。

      这话听着怪不对味的,林清在心里翻译了一遍,大概是:今天是我们素兰公子开张的日子,见你头一次来,给你讲讲游戏规则,呐,看对眼了就挂个灯,挂完没准还要再加些筹码,够贵了,人今晚就是你的了。

      林清但笑不语,目送这人出门,房内又是一阵珠光摇曳。

      木碟并花灯静静摆在桌上,旁边是没系好口的荷包,几粒碎金大咧咧躺在刺绣精良的桌布上,晶莹璀璨的珠光水波似的流转,奢靡之气简直直冲面门。

      这花灯小巧一个,挺有分量,林清拎起来左右瞧了瞧,忽然道:“银子管够么?”

      杜鄞道:“本以为够,如今倒是不确定了。”

      充斥整座楼的旖旎曲调渐消,随着音乐消失,欢笑声也停了停,烛火被吹暗几许,升起一阵短暂而奇异的静谧。

      林清复又来到窗前。

      台子上,摆上了层层叠叠的纱幔,柔亮的光在其间投射出一道修长的影子,影子略一动,古琴的音色便如一道渺渺烟雾自远处传来。

      不过片刻,二楼的厢房已经挂上了好几盏明亮的花灯,在暗色中尤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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