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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东吴 ...

  •   林清的重点有点偏,陈景却没有,小朋友立刻睁圆了眼,当即反驳道:“这位师兄可要说清楚,明明是李前辈乘人之危,先出手伤了我林师兄,我杜师兄才会回手的!”

      “这位师弟可是当时没有看清楚?李师兄分明说了别走,他要再过几招,这如何算乘人之危?”那厮不知是谁说道。

      这人一开口,那边的几个人便统一了口径,连声否认,并指责杜鄞在李连常不注意的时候动手伤人。李连常便不说话,微扬着脑袋投来一瞥。

      林清哑然无语。

      当时地处偏僻,除了李连常一伙和林清师兄弟三人之外,似乎还真没有别的人可以证明李连常一等人在讲屁话,而林清伤得不如李连常外显,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陈景年纪小,面对这种情况是脑子冲在前面,嘴巴跟在后面追——根本说不清,林清琢磨了一番现下的状况,打算开口打断陈景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声音。

      “前辈的话有些偏颇。”

      诺大的议事厅内顿时静了下来,数道目光齐刷刷朝话音处看去。

      那是位少年,身形高挑,着一身蓝袍,袖口腰间扎紧,衬得人十分精神,他长得很英气,身板挺直,站在一众楚翘弟子中也是十分瞩目的存在。

      他说话时,身旁的长老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林清便知道这位兄弟是在‘管闲事’,打抱不平。

      他说:“二位切磋时我正好路过,看了几眼,当时的情况是这位杜师弟已经转身了,李前辈却依旧出手,伤了旁边的林师兄,杜师弟这才还了手。李前辈究竟是误会了,还是在颠倒黑白。”

      这位兄弟说话掷地有声,虽情绪不大,却很镇静坚定,听着便令人有信服之感,浑身上下有一种很正的气场,简单直白地把事情说明白。

      那边李连常以及几位不知名弟子的脸色青红交接,却不敢再胡扯。不孤峰峰主沉声问道:“连常,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连常捂着胸口,似乎是磨了磨后槽牙,才慢慢道:“回峰主,是弟子鲁莽,未能看清杜师弟已经要转身,就急躁出手,误伤林师弟,我向林师弟道歉。”说罢侧过身来,朝林清弯了弯腰。

      作为前辈被晚辈一剑挑到吐血,对李连常这种人来说大概算是件耻辱,何况他似乎对杜鄞还有别样的歧视,那更是奇耻大辱,因此李连常整个人崩的像根木头,抬头的瞬间只差没飞出眼刀来将杜鄞凌迟。

      林清觉得有些纳闷,明明是他自己来招惹杜鄞的,他气个什么劲,照这样下去,今后杜鄞黑化,第一个就要他狗命。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摆出营业微笑,道:“不要紧,李前辈本就没有故意伤我的意思。”

      当事人杜鄞始终不说话,最后只道了句师兄说得对,便继续闷着当柱子,于是这事就这么了了,说来说去,大家都是来切磋的,一时失了手而已,怎么会伤了和气呢。

      至于私底下谁是笑料,林清觉得,总归不会是他和杜鄞。

      倒是那位关键时候说话的仁兄,林清心里有几分注意,在离开之际特地留意他的去向。

      才要走出门,肩膀就被人扣住,身后传来顾子源的嗓音:“你们俩,给我过来。”

      从议事厅内退出,师徒三人就近来到偏殿。殿内烛火轻跳,顾子源的背影便显得愈发朦胧,门合上,顾子源转过身来,微不可闻地‘啧’一声,看看杜鄞,又看看林清,终于还是没忍住,道:“板正的木头。”

      林清一愣,抬起头,迎上顾子源颇有些嫌弃的眼神,听到对方说:“有些亏吃得,有些吃不得,何况为师从来也没拿着戒尺教你们做好好先生……再有下次,不必迁就别人。”

      “……是。”林清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顾子源身为修真界为数不多的仙尊,善于无视许多人情世故,显得十分为老不尊,却是有些可爱。

      他在上辈子,做惯了三好青年,也算知世故懂人情,来到这里,面对单纯的陈景,难测的杜鄞,古怪的顾子源,还真是……哭笑不得。

      殊不知这声‘是’听在顾子源耳朵里更惹气,清源长老无语半晌,约莫是认真思考了怎么打通这俩徒弟的脑袋,最后甩甩手,上前一步,捏起林清的手腕,两指搭上脉。

      林清还沉浸在感叹之中,忽而感到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佛翻了个圈,眼前发黑,险些呕出来,他痛哼一声,半弯下腰,急喘几口气。

      “师兄?”杜鄞惊疑不定地唤他,紧接着一股温和厚重的灵力自林清手腕间徐徐传遍全身,压住躁动的气血,海浪般的灵力安抚内伤。

      杜鄞扶着林清的胳膊,脸色缓缓沉下,眉宇间聚起几分阴霾。

      待平复过来,林清直起身子,向顾子源道:“谢师尊。”

      顾子源这才放开林清的手腕,退回几步,在紫檀圈椅上坐下,道:“伤倒不重,我看还是蠢比较严重。”

      林清:“……”

      “这有件麻烦事需要解决,你的伤碍事吗?”顾子源此人实在是没有半点仙尊的样子,更像个为老不尊的毒舌。

      林清感受了一下,道:“不碍事,师尊请吩咐。”

      闻言,顾子源从袖间掏出个小牌子,抛到林清怀里,道:“东吴地界姑帽城内,按察使刘沣派人来谷求援,其子遭遇邪祟,卧床不起,危在旦夕,你二人出山次数最少,这次便交由你们去办。这是他们送来的信物,到了地方把这个还给他们。”

      潜渊谷中弟子每年都有‘业绩要求’,外出任务不得少于一定次数,而林清与杜鄞这俩修炼狂魔时常在山上一待一整月,因此经常是顾子源找到他们头上,赶他们出去做任务。当然,顾子源找上门的任务,从来都不会简单。

      林清接好小牌子,道:“弟子领命。”

      身边的杜鄞目光略过小牌子,也道遵命。

      出了门,月光皎洁。

      林清与杜鄞一同往回清源山的路走,山间宁静,走了片刻,林清忽然问道:“那李连常你认识?”

      过了会儿,旁边的人低低应道:“嗯。”

      林清玩笑道:“你莫不是小时候欺负他了,竟叫人这么惦记。”

      侧眼看去,杜鄞的脸在月色下更显几分深邃与苍白,他面无表情道:“我活这么大,从未欺过、负过任何人。”

      林清眨眨眼,渐觉不对,果然,杜鄞侧过头来看着他,道:“师兄,有些人天生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于是很多行为,没有太多理由。”

      林清皱起眉:“你说李连常?”

      杜鄞转回目光,忽然勾起一个极轻的笑,语气略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李前辈与我不过幼年曾有过萍水之逢,不敢妄言。”

      林清诧异不已,喉间一痒,又咳了起来。

      杜鄞伸手轻拍林清后背,半垂着眼,唇角拉直,语气淡然道:“师兄莫生气,权当师弟在胡言乱语便好。”

      这从来道途坦荡,无忧无虑的师兄,就像向阳而生,郁郁葱葱的修竹,竹节笔直,修雅得赏心悦目,怎会理解他的心思。

      想到此,杜鄞手上动作一滞,悬在林清脊背上方几寸,而后缓缓收回,道:“师兄,夜深了,回去吧。”

      杜鄞将林清送回房,匹自离去。望着那道黑色身影独自远去,林清脑子里脑补了无数出幼弱孩童流浪街头被欺凌虐待的画面,微微叹了口气。

      杜鄞十一岁入门,打小就不爱与人交流,十分阴郁,想必幼年一定过得极其艰辛,饱受欺辱,因此看世间之物多是带着阴暗滤镜,再遇上顾子源那除了授课不怎么教育徒弟的师傅,嫉妒他才高而处处针对他的师兄,于是终于走上了反派之路。

      未经他人苦楚,劝说的话便总是苍白虚浮,林清现在反应过来,便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可是……

      反派如此愤世妒俗,实在难搞。

      次日。

      东吴一带位处南疆,群山环抱,连绵起伏,是人界帝国的一处边疆,与潜渊谷隔着千山万水。从潜渊谷御剑至东吴,来到此地一座最大的城市,姑帽城脚下。

      姑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丘陵延绵不绝,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连空气都湿润清新许多。

      林清与杜鄞抵达时正值下午,夕阳的薄光大片挥洒,郊外缀满一片金灿灿的菜花田,城门口出入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通商的马车,探亲的外乡人,也有许多带剑的修士。

      东吴地偏,四处是山,建不出大都京华,城门与油菜花田相对而立,待走出菜花田,还能瞧见不过半人高的小巧神祇傍在柳树边,透出一股子地域风情。

      那形制精巧的神祇十分华丽,花纹繁复,缀玉挂珠,镂空的内殿里还正儿八经地摆放了香火台,几柱细长的香正燃着,飘起袅袅青烟。有几个粗布麻衣的百姓正襟跪坐在神祇前,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祷告,然后为神祇换上新鲜水果。

      林清一滞,凝神望去。

      修真世界里,大家拜的不是仙人就是神官,这坐落在地上小小一间,既不是土地庙,也不是仙祠,怎地香火能这么旺?且细看那神祇间,无牌无像,袅袅香烟与香果供奉是何?

      于是他脚步一拐,来到神祇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的杜鄞也慢下步子。

      “老伯,这是哪位神官仙人?我看着有些新奇呢。”林清胳膊肘靠着膝盖骨,半蹲下,拿出上辈子与老人家唠嗑的语调。

      被林清搭话的老汉拜完,正收拾东西,闻言觑了林清一眼,见是位体态相貌不凡的青年,这才正眼看他,道:“这是魌庙,庇佑东吴的天神庙宇,灵得很呐。”

      老汉将林清上下瞧了瞧,道:“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是哪门哪派的修士?”

      林清稍作惊讶,道:“老伯眼力了得,在下自北方而来,小门小派,不足为道。”

      老汉一挥手:“便是散修,来这也是来对了,小兄弟是冲着亓王来的吧?”

      林清莞尔,“正是。”

      老汉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拾辍好自己的东西,也不欲与之多谈,抬脚要走。

      “诶老伯,”林清忙起身叫住,“敢问,这魌庙是何方神圣?”

      老汉止步,转过来,闷笑一声,脑袋微微往林清方向凑,语气有些神叨:“这位可是上古天神,只在东吴地界镇守,别的地儿都没有!”

      “倒是稀奇,”林清道,“我可从没听过这么一位上古天神。”

      老汉‘嘿’一声,瞪大了眼,语气不善道:“你这小修士,见识也忒浅短了,连魌神官都不知道,还想来投奔亓王,我看你趁早打道回府吧!”

      这老汉脾气实在是大,一言不合便吹胡子瞪眼,身后杜鄞见他要走,又明显听出了这番对话中的玄妙,因此上前几步,略挡住老汉的去路,拱手作了一揖,道:“老伯莫怪,我们初来东吴,许多事情不曾了解,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多多赐教。”

      林清道:“是我莽撞了,您说魌神官庇佑东吴,灵验非常,此话怎讲?”

      老汉将他们二人重新打量一番,最后哼唧一声,手朝不远处一指,问道:“看到了么,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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