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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妒折英雄戈 醉负美人恩 ...

  •   夜深,燕子楼,秋雨潇潇,方浩在楼头独饮。
      灯昏亮,人薄醉,熏然轻愁。
      灯下独饮的人眉很浓,浓得就像一蘸墨大力地一撇,眉端一抹像是浓得要滴了下来,无端锁了一重忧郁。

      燕子楼的燕子姑娘上前又添满了酒,这次加酒之后,燕子姑娘没有退下去,只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个男子。
      这俊朗的男子,明明是沉重的忧郁看上去却那么不在乎,他还是杭州城里英名远播的方家少主吗?他的愁意似令这秋夜也有了深冬的气氛。

      方浩又饮了两杯,抬头看见燕子姑娘盯着他看,有点诧异:“你还没走吗?”
      燕子姑娘摇摇头:“我想陪陪你……你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方浩摆摆手:“没有。”
      “没有?”燕子姑娘慧黠地笑了:“年纪轻轻,前途无限,却整夜独自一人埋头在这里喝闷酒……你只要打声招呼,发个话,这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人争着陪少爷你饮酒呢,怎么会这么寂寞地锁着眉。还说没有?”

      方浩闷声不响。
      瞧了瞧方浩脸色,燕子姑娘又笑嘻嘻地说:“方少爷年少多金,有财有势,这样的公子爷上得我的燕子楼,没理由不要人陪的……除非……少爷心里想着谁。”
      “没有。”
      燕子姑娘笑起来嘴角弯弯,便是西湖里红菱样,很是乖巧秀气,教人气也气不起来。她眼珠一转,又笑道:“让我猜猜?猜错了我自己罚酒三杯,就当陪少爷的……难道是咱们杭州第一美人丁雪衣丁姑娘不成?”

      方浩骤然给人道破心中意,吓了一大跳,身子一震,酒杯没有抓紧,酒都洒了一半在身上,只强作镇定:“没有。”
      燕子姑娘看他这狼狈样,忍不住“咭”的掩嘴一声笑,随即又替他担心起来:“原来真是呢……但是,人家都说,丁姑娘跟江少楼主是一对儿……”忽自觉失言,连忙又掩住了嘴。

      这话就像一根针,一直刺进方浩心里。
      张大了嘴想辩解几句,却又无从开口,徒然做了个要说话的姿态,却把话语都冻结在肚子了,凝结成冰,越沉越底。

      江行云也不只一次找他饮酒倾吐心事,这位义兄的心意他如何不知。一向冷峻风流,万花丛中过的义兄,在那些更漏滴断的夜深,是如何以迟缓话语点亮厢灯,就如点亮苍寒眼底一点炽烈。以往那片叶不沾身的冷傲男子,就是在他面前一遍遍地倾吐天阶滴雨一般的连绵相思。许是浮世情难寄,无以对情真,那些不带任何目的的述说令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觉得萧瑟,如秋天般贴身真切的酸楚萧瑟。

      江湖人传丁雪衣是无心的女子,对世间每个男子都是一样,一样的说笑,一样的倾谈。但这位玲珑剔透心的女子怕是对那位风度翩翩权重位高的江少楼主要暗许一点罢。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丁家的家将,世代如是,宿命已成事实。每次这样想着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是花下的一片绿叶,只赶得及远远观看花开花落,却没有福气赶上与花同簪的命运。

      但心底处,仍是有着那么幽微的盼望吧,一点点的,像一点点被剔亮的灯花,从那女子看着他的灿亮双眸,从那女子唇边掩不住的柔倩笑意中一点点被抽提出来。
      在这样的苍茫人世,只得他和她,便似那天立在那雨中浮台,冷暖相呵,就算从未曾有过约定,这份相守就是一份互相的期许,一份了然的默契。
      这样想着的时候,什么身份地位,毒咒世诺,不过是一具脆弱的枷锁,莫不可轻抛。
      只是,她明白么?

      燕子姑娘似看出了他的心事,幽幽说:“你喜欢丁姑娘,可有跟她说过?”
      “有些事情,说出来不能得到解决,不如不说。”
      “但不说出来,埋在心底,你会甘心吗?人生匆匆,有些事情转眼就会错过,以后再怎么样也挽回不来的。”
      “……”

      但我现在说出来,还可以挽回么?义兄是如此兴奋地述说他跟雪衣的婚事,目光灿亮,对照着自己的苍白灰暗。屋檐夜雨自此不须空阶滴到明,少年得意,笑折琼花。然而,这些都是你想要的么?雪衣,这是你真正想要的么?繁华背后不过幻梦空花,有些为执着而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的。
      当然,若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已别无所求。我会替你找到一个真正爱护你的人而快乐,至少努力做到快乐。我曾答应要照顾你,在十年前那个晚上,你咯出的鲜血就溅在我的心上……而今守护的人要更换,我也会默默守护你的,只要你愿意。
      窗外,秋雨潇潇。
      秋天过后便是冬天了,江南的冬意啊,心中念念的只有那未冻的潺潺流水,无风自落的缥缈雪花。

      不知为何,今晚方浩又徘徊到废园。
      这是丁家的别院,十年前那个黑夜,这里被一把火烧成断墙残桓。不知为何,雪衣归来后,并没有下令修缮,就任它保持旧时风貌。
      每次他思绪不宁都会踱步至此,看着那烧焦的断墙,杂乱的长草,凌乱的白花。那一夜,他跟雪衣在这里生死相托,抵御平生第一场杀戮。
      他慢慢走近去,树上寒鸦扑翅惊起。
      他突然看见树后有一角衣袂随风飘飞,警觉:“谁?”
      他的手突然握紧了铁枪,祖传铁枪,由爹爹亲手传他,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落叶枪。风回电闪,叶落无归。
      他紧握长枪,凛然而立,风声骤紧,叶落潇潇,围着他不住盘旋飞舞,枪头一点素缨,摇曳如急景凋年。
      他再沉声喝问:“是谁?”

      一个人从树后转了出来,用眼睛注视着他,悠悠说:“你的回风落叶枪好大的杀气。”
      风声骤止。
      方浩静静站着,丁雪衣走近来,他只静静站着。
      多少个夜晚独自徘徊,多少次揣想邂逅的景象,却怎么料想得到,怎么会,在此时此景。

      秋雨落在树木上沙沙作响,有秋虫在作最后的绝唱。
      天地间怎么如此寂静,愈显得呼吸的粗重,心跳的沉重如此突兀。
      丁雪衣看着方浩,方浩低头看枪,良久,两人不发一言。
      终于,丁雪衣微微一叹,掉头而去。
      有些话已经不必再说。
      方浩本来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直在膨胀,撑得要涨裂开来,此刻看见白衣远去,突然地,胸口像绷断了什么,他冲口而出:“你真要嫁给江行云?”

      丁雪衣站定了,半响,淡淡地:“我的确同意了我跟他的婚事。”她没有转过头来。
      方浩握紧拳头,似乎要握紧最后一点希望:“你确定是想嫁给他,而不是嫁给狂澜砥柱楼?”
      丁雪衣不答,抬步便走,只悠悠道:“半月之后,你就得唤我一声大嫂哪。”
      蓦地眼前人影一闪,方浩已经拦在她面前,她惊讶地抬起头。平生第一次,他拦在她面前。
      他眼眸中有隐隐有火苗窜动:“你确认?”
      他的双眼里一定有阴谋,自己不能相视,只怕一对上了,所有的决心都会土崩瓦解,一泻千里,永远也无法聚合。
      丁雪衣别过头,语气冷然:“我确认。”

      对方明明已经身子一晃,被打倒了,却还是坚持着不肯缩回张开的手。
      “你……?”
      他只俯头看她,天荒地老,此情不再。只有共对的这一刻,他盼望能永远停止。

      但身后有人出声怒喝,锐风扑面。
      方浩回身挥枪挡格,迷朦的雨夜,火星四溅。
      来人出招好快,剑剑惊心,自己手中铁枪原擅远攻,此刻给他近身攻来,竟是方寸大乱。那剑光,却是如此熟悉,心中忽有所悟,铁枪骤然收回,枪头重重刺入地面,任衣襟被剑风逼裂激飞。
      “铛”一声大响,刀剑相交,又是火花四溅。

      丁雪衣出刀挡开来剑,站定了,看清来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江行云持剑凛然而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为了他出刀向我?”
      丁雪衣淡淡道:“我并不知道是你。”
      “你才答应嫁予我,如此深夜,你还和他在此幽会,要置我于何地?”

      方浩张嘴欲辩,却听得丁雪衣淡然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更改,请你放心。”
      心中骤然空白,耳畔呼呼风声,欲辩已忘言。
      江行云看着她,又看看方浩,突然道:“那么你跟他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这场婚姻只是骗局?”
      方浩看见丁雪衣身子一震,忍不住大声喝道:“住口!”
      “呵呵呵……”江行云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语,仰天大笑:“叫我住口?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个奴才!”

      多少回魂梦相遇,情景依依,但今日骤见,那戏中的人却不是他,他不是主角,他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晃得一晃,下得场来,躲在幕后看人掌声雷动。
      人世冷漠,他早已习惯独断独行,有什么不能相负?唯有自己。多少个沥血的噩梦,多少次冷汗缠身,只有努力使自己强壮起来,才能百毒不侵。只有坚强守护自己内心阵地,不留一线空隙,才能免于蚁溃堤穴,才能不致一击即破。
      非人的训练,艰巨的考验,已经走过那么长的黑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以为一直走下去才是最后的结局。只要自己愿意,哪里看过去不是寂寂长夜,只要愿意,这便是安稳的一生了。
      可是,偏偏,有人挑灯照夜深。

      那盏纱灯将他心中的黑暗全数驱赶,以致要重新陷身黑暗时,他无法忍受,非得奋身以赴去追护那一段残烛,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苗火种,他不要重归黑暗。
      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星夜,那个女子仰首告诉他她愿意时,心中如何的爆裂。原来狂喜亦会让心脏爆裂,如花蕾终于要开成花朵,竹笋总要破土,都是喷薄而出的,因为力量猛烈而强大,会令心中发痛。
      因为幸福而发痛。

      但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在给他如此之大的幸福之后,又把他置于如此冷瑟的秋雨中。
      她刚才出刀向他,她竟出刀向他!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记得她说过心痛的时候脸色会发白,她因为什么而心痛?她说什么答应的事情就不会更改,怎么如此勉强如此忍让?她的眸子如此晶亮,可是因为蕴了泪?因为方浩而蕴泪?
      霎时间,他觉得心痛如绞,心脏似被大力挤压,就如风中残烛,几乎就要灭了,又要回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么。他哈哈狂笑,掩饰心中的恐惧,不能退缩,不能放手,不能回到黑暗去,那么只能靠恨来维持了。
      靠恨来维持这段残烛,人世间最后的希望。

      却听得那女子道:“大家仍然是朋友。”
      朋友?这是托词么?
      “哈哈哈……”他再次仰天狂笑,笑毕用剑笔直前指:“朋友,你配么?”
      他向着方浩,不能退缩,只能恨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丁家的家奴而已,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梦想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方浩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盯着他,两人之间有骤风卷起。
      丁雪衣轻呼一声:“不!”
      两人已经展动身形,一枪一剑,斗在一起。
      丁雪衣只觉一阵眩晕。

      江行云的招数是拼命的,他含着悲愤,竭力要驱赶心中那片恐惧。
      方浩却不然,起初他也被江行云激怒,随即觉得此战并无意义。胜了又如何,在心念女子说出会遵守诺言之际,在她未来的丈夫已心存忌意之际,还留在她身边默默守着十年前的一诺么……一时之间,他心如死灰,低喝道:“停手!”
      江行云冷笑:“你怕了么?胜负还没分,你就怕了?”他揉身欺上。
      方浩沉着脸,铁枪挥舞如矫龙飞天,江不能攻进他身周三尺之地。出招间不忘偷眼回顾,却见到丁雪衣一脸仓皇,神色哀切,心中一软,随即又想起,她担心之人,是自己还是方浩?
      恨意无法抑止,江行云突然长啸一声,飞身下扑,剑光厉如闪电,正是将毕生修为都融于这一剑当中。
      丁雪衣失声惊呼,泪水夺眶而出。

      方浩不避不让,亦运起全身真力,横枪挡隔。
      蓦然之间,方浩突觉腹中一痛,那疼痛尖锐无比,就如一柄利器蓦然戳进腹中,兀自乱冲乱插,眼前一黑,手上力气全消。
      手上的虽是祖传的玄铁枪,但没有真气贯穿,如何能挡住江行云全力一击。
      “嚓”一声大响,玄铁枪从中一断为二,方浩力不能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长剑来势未绝,削落他束发方巾,更在他额角划下一道血痕。

      江行云再没料到这一剑竟伤他如此,见到这昔日的杯酒知交兵器折断,此刻颓然双膝跪地,长发披散下来掩住脸庞,鲜血淋漓而下,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眼前人影一花,丁雪衣已经拦在方浩面前。
      怒意忽然又如火苗窜起,江行云哈哈笑道:“你终于还是心痛了不是?‘狗瘦主人羞’,我伤了你养的狗,你此刻要替他教训我了,是不?那么就来呀,我还怕你们两个不成?”
      丁雪衣脸色雪白,双眸如潭水般幽深,她看着江行云,不发一言,但目光中的感情竟是哀切、愤怒、怨恨……不住变幻交织,复杂无比。
      江行云不觉住了笑声。

      丁雪衣转身向着方浩:“方浩,我现在代表丁家对你说,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丁家的人,你不必再对丁家担着什么责任,你要去便去,丁家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她用手中的刀将小指一划,将鲜血向方浩的身上洒去。
      沥血散盟!什么世代的誓言,都在此刻解去了吧。早就应该这样了,你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这场争斗是一个陷阱,谁也不能赢过命运,我不能解救我自己,但我至少还可以,在这一刻放你远离。
      电光火石间,方浩抬起头来。额头上的鲜血还在淋漓,显得面目有点狰狞,他的目光却如死人一般,茫然无神。
      丁雪衣硬了硬心肠,“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你。”

      江行云愣愣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剑忽然觉得十分重,重到他不想再握住,可是若是就此一松手,他还剩下什么?他不禁低下头去。
      丁雪衣霍然回身。
      那个人从她身后撑起身来,跌跌撞撞一路走远,越走越远。明知不应回头,还是忍不住,湿湿的地上,只余孤零零两段断枪。这世传的铁枪,他并没有带走。
      忽然之间,泪雨滂沱。
      幸好风雨突急,无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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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九。
      大吉,诸事皆宜。
      应该也是出嫁的好日子。
      菱花镜背隽着飞凤穿云,镜铭:临风舞凤,日曜花开。镜内新人凝装,粉泽香匀。只除却,恹恹朱颜瘦,端的没心情。

      “啪”一声轻响,丁雪衣把铜镜倒扣在桌上,自己将红帕笼了,对侍女朱儿道:“我们走吧。”
      朱顶红漆轿,绛纱金丝环绕装饰,却妆点不亮茫茫前程。
      但,不能迟疑,她抬步上轿,这条路,不能回头。绣帘落下那一刹那,将所有红尘往事都一并隔断,不要流连。

      喜乐奏响十二街。
      十二街中有杭州城内最高的建筑――十二楼,据说名字出自“十二楼中月自明”的诗句。因此,有诗,有楼,再有街。
      楼高十二层。

      喜桥经过十二楼。
      突地,楼中有女子悲愤地喊叫:“丁雪衣,你出来见我!”
      轿停,轿中人问朱儿:“什么事?”
      “小姐,一个姑娘跑到十二楼上,咦,这不是老爷们的地头么?哎呀,她还翻到栏杆外,天呀,她好像想跳下来……”
      楼上的女子已经凄厉地叫:“丁雪衣,你不出来,我就跳下去了。”

      轿帘轻轻掀起,红衣女子出轿来,目光与那十二楼上黯了颜色的女子遥遥一对,笑道:“我出来了,还要我上去么?”
      楼上的女子出来之前也曾用心打扮,此刻对着楼下那盛装新妇,竟然觉得脸上脂粉变若泥尘,不禁心里一虚。
      但此一来,本已打算豁出去了,狭路相逢,无处可退。
      她仰了仰头,“那你上来吧。”

      朱儿急:“小姐,别理这疯女人。”
      丁雪衣摆摆手,一手挽起七层金丝绣裙,抬步上楼。
      朱儿急得跺脚:“小姐,要错过吉时了。”
      “什么是吉时,心安理得,自是吉时。”
      丁雪衣上楼去。

      女子俯头看着她,一步步衔步上阶。街中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嘈,不用细看,也知道自己正被人家指指点点。不期然,孤注一掷的勇气又消蚀大半。
      这样争持下去,还有退路么?
      不过是一定神,那个红衣女子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有事情要找我帮忙么?”
      女子壮了又壮的胆气,在这含笑相询的假想敌面前,不知怎地,蓦然沉至谷底。她捏紧身上的青绿缎带,绞着又放,放了又绞,突地想起,对方今天出嫁,穿的红衣,自己却巴巴挑了湖水青,对照得自己像一棵菜。

      楼下的朱儿赶上来:“小姐,时间到了。”
      丁雪衣挥手止住,只是笑看面前女子。那么尴尬,那么情急,却,还是沉吟不说话,看样子,也是有教养的好女子。
      女子涨红了脸,几番欲言又止,只是吞吐。
      丁雪衣含笑道:“若有要事,但说无妨。若怕人听见,可以悄悄说给我听。”
      女子愣愣看着丁雪衣,迟疑一下,终于慢慢走近前去,声如蚊蚋:“我……我……我有了,有了江……”

      这时有人急步上楼,女子不由住了口,待看见来人,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来的人是新郎倌江行云。他两眼一扫青衣女子,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殷桐,你和雪衣在这里做什么?”
      殷桐脸色发白,衬着那身青衣,脸上都像泛出绿来。

      丁雪衣看看江,又看看殷,笑道:“原来你是来找他的,却截住了我。你们若有事情要说,我先下去可好?”
      看着他两人又笑一笑,“朱儿,我们下去吧。”

      尚未下到一半,江行云追了下来:“雪衣,我们要赶快,不能误了吉时。”
      丁雪衣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再次上桥。

      一直到婚礼顺利举行,再没有人出来拦阻过。
      丁雪衣知道,由昨晚开始,江行云已经在各路口布下关卡,几个重要地段如丁家附近,婚宴举行的鸾凤楼附近都布下精密部署,为的是防止对头破坏大好日子。但左防右防,却防不到一介弱女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叫板,江行云必是马上得到线报,才气急败坏地赶来。只是,重重关卡空设,本想防的人却没有来。

      江真正想防的人并没有来。
      丁雪衣想,他不能爱自己,也许只能拣着恨吧。这样也好,至少心中有恨,伤口会得没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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