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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马上快到年关,我想着给小轩讲个“年兽”的睡前故事,哄得他睡着了,我今天变也可以休息了。孩子就像个永动机,怎么都玩不够的。

      但我却在找小轩的途中听到了卧房中孟云山的声音:“妈,您看我是谁?”。

      “我有点记不得你是谁?你是我儿子?不不不,你不是我儿子。”是老太太的声音。

      “妈,我是您儿子。”

      老太太笑了:“你怎么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只听见一声微弱的长叹:“妈,我真的是您儿子。”

      我正听得入神,突然,一柄枪抵住了我的头。

      长这么大生死殿也是进进出出,但被枪抵着头还是第一次。可我发誓我是凑巧在卧房外听到这段话。

      “你在干什么?”孟晓山一夜未归,现在他正满身是土地用一把枪抵着我的头。

      “是我无意中路过。你怎么满身是土?”

      他把我拽进他的卧房,狠狠把我抵在门上,他的呼吸吐在我耳边:“说,你的上线是谁?”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孟晓山你是亲眼看着我从张自白那死里逃生的,但凡我是什么其他身份,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为了做给我看。”

      “那你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吧。”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把枪缓缓放下:“怎么不解释?”

      “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次罢了。”

      我们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没有继续讨论卧房里的秘密。沉默了许久,我问道:“你有帮我找甄大娘吗?”

      他脱下脏了的西装外套,并不回答我:“怎么,还不出去?我这裤子上可也全脏了,怎么?要我在你面前脱?”

      我连忙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面上染起红晕:“真厚脸皮。”顿时只觉得心下烦躁。就算年兽来了他孟晓山也是个不让的魔头。

      此时堂轩从门外跑了进来:“樊青姐姐你去哪了,快来看我的雪人军团!”

      孟晓山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你该睡觉了。”

      他换了一身蓝色的丝绒睡衣打开门,哈了两口气,弹了小轩一个脑瓜崩:“快回去睡觉。还有,你叫什么姐姐,叫阿姨。”

      但小轩小小的手拽住了我的衣裙,和我妹妹拽住我的手一样软。说罢,他跑出门,我跟到门口,看见他贴着墙角把一个个小雪球堆在一起,连眼睛鼻子都做好了,真的好像个军团的模样。我回头看向门口的孟晓山:“你侄子比你手巧多了!”

      孟晓山倚在门口翻了个白眼:“这是你对东家的态度吗?”

      我撇了他一眼:“你才不是我东家,老太太才是,小轩才是,还有孟先生、刘管家。”

      “你,小心我扣你月钱!”

      “你敢!小心我告诉老太太。”

      突然,我瞥见一个冰溜子正在檐边摇摇欲坠,正对着就是正在挖雪洞地小轩。

      “小心——”我奔过去一把扑在小轩身上,该死的鞋有些不合脚,一下子崴了滑在雪地里。那冰碎在我背上,但好像......背部没我想象的疼。

      “樊青!你没事吧!”只看见孟晓山穿着居家服一下子冲过来。

      “我好像,脚扭了。”

      “你脚扭了?那你背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去医院吧樊青,伤到脊骨怎么办?”

      “真的没事,我回屋去擦点红花油就好了。”说罢我站起来,一瘸一拐准备回屋。

      孟晓山看着我:“要不我背你?”

      我回头瞅了他一眼,两只眼睛像小兔子一样望着他。孟晓山被这么望着反倒有些不自在:“背一次一块大洋。”

      我转头即走。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蹲上来吧,这次不管你要钱。”

      不背白不背,我的腿的确是连带旧疾有些隐隐作痛。

      于是我便小心翼翼伏上他的肩,眼睛离他的脸好近,一歪头眼神就能清楚地从他的额头滑到下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睛在高高的眉骨之下,浓密的睫毛挂着两滴一冷一热凝成的水汽,如果他去了东北,这长长的睫毛恐怕还要冻得打结呢。

      孟晓山将我背到卧室,后面跟着小脸都挤在一起的小轩。

      他看着我眉头紧皱:“你确定没事?这么躺着是不是不行,要不要侧过来?要不我们还是叫大夫吧,我不放心。”

      “孟晓山我完全没事。”我看着孟晓山把小轩揉进怀里:“你别凶孩子了。南城结冰的机会这么少,他不记得很正常。没事没事哈。”

      他把小轩一把拽出来:“小轩你等着我一会儿不训你?还有你樊青,我救了你你还要反过头来训我?”

      “那.......今天谢谢孟大公子了?”

      他撇了撇嘴:“终于想起来谢我了?”

      “明明我什么事都没有!”我有些无奈,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并且很想给他展示一下仰卧起坐。

      “你你你!”他说不过我,却还不想丢面子:“我告诉你,再让我见到这样的情况,就扣你这个月月钱。”

      说完突然抓起我通红的脚腕轻轻揉了起来。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骨缝融化在我的血液里,别说,他他不说话的样子还挺温柔的。想到这我的脸突然就红得像炭一般。孟晓山就是个......我想了半天,今天汉文师傅来教课的时候说过来着......叫什么丸子......纨绔子弟!他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的脸很白,从正面看他比从侧面看他会多一分少年气。这么想想,他也不过二十岁。他的手也真的很暖,白皙,骨节分明。可我的脚却越看越配不上他的手,因为总穿不合脚的鞋,我的脚稍微有些变形,之前张自白还将我的脚反复地插进雪地泥浆,用竹签一根一根插进我的脚指甲里,直至双脚紫黑紫黑。那是一双不能给人看到的脚,也是我不想回忆的过去。

      我慌忙收回脚:“你别看我的脚,很丑。”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眉头紧紧皱起来。

      我为了打破这份尴尬大声嚷起来:“孟晓山你怎么动不动就扣别人钱啊?你再扣我钱我就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这几天总是动不动就来看我,还给我和小轩亲手切水果,还教我读诗读词。前几天听说我爹是做红白事出身的,还叫我去帮着交通科的杨科长家采买香烛。说剩下的钱都给我画,还叫我买完早早回来,做了我最喜欢的紫米糕等我吃。

      我看着眼角含笑的老太太,只觉得缺憾的母爱都被填满了。

      孟晓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还是继续揉着我的脚。我只得推开他:“好了好了,不需要了。”他站起身来看着我不说话,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被他看着心里毛毛地。他突然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脸:“樊青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回答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把他推出房门。“真是的,他怎么......他怎么这么随便啊。”我小声地嘟囔。

      然后我听到孟晓山在走廊打了个喷嚏。心中暗想,果然果然,背后说人是会打喷嚏的。

      我不管了,我要抱着偷偷溜进我被子里的小轩香香地睡觉了。明天杨科长家英年早逝的大儿子出殡,我还要跟着去张罗一整天呢。

      要说杨科长家的儿子本来不用这么声势浩大的,甚至还邀请了很多记者。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领导家的儿子也上战场,以起个带头作用。

      可我觉得难过。人死了还要喝干他最后的血,这算什么?

      一大早天还没亮,我便陪着老太太过来了,大老远就看着车队在准备着了,想着大概是要开光了,开完光后便要起灵了。

      “开光咯——

      第一下开眼光:看西方,见了佛祖喜气洋。

      第二下开鼻光:嗅馨香,脱离六道悟真常。

      第三下开口光:吃斋香,口念弥陀奔西方。

      第四下开耳光:听十方,五慧弥陀收贤良。

      第四下开心光:莲花放,见佛闻法放毫光。

      第五下开意光(肚脐):立志向,万缘放下归佛乡。

      第六下开手光:捻佛香,离苦得乐大吉祥。

      第七下开脚光:奔西方,西方极乐是家乡。”

      从前这些,都是我爹说的。如今我站在悼念的队伍里,看着十六个近亲的男子抬棺至灵车。如果是老年人去世那便该孝子摔盆,贤孙持牌,然后一路吹吹打打哭下去。

      只是这十六岁就死在战场上的......孝子摔盆,无子;贤孙持牌,无孙。

      我坐在车队跟着摇摇晃晃,脑海里突然出现孟晓山。他比今天躺在灵车上的并大不了几岁。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入伍从军......不对啊,我想他干什么?他爱去不去。

      这时老太太指着前面的灵车拉着我的臂膀问:“你说前面的车是干什么的?谁死了?”老太太近日记性不好,便想了个办法,把所有事都记在本上。

      “杨科长家的大儿子。”我答道。

      她自己看了看她记事的小本道:“对对对。是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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