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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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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没看过周屿焕打人,尤其是不留后路,下狠手的。
出包厢的时候,他脸颊有血,这是他狂揍某个人的时候,那人嘴角溅出来的。血是最原始的加速药,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会让肢体迅速摆动,沈叙冲上去,叫了一声“屿焕”,那人的脸才不至于被打变形。
她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已经脱落了理智的掌控,是他的家庭教育中不会出现的野蛮画面,沈叙行尸走肉地出了赌场,那晚,她只记住了一句话。
“你们知不知道,视频里的那个人,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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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罩着会怎么样呢。
沈叙体会过一次。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月,她摊上事儿了。起因是傅新想甩掉身后的一个大佬,约她吃饭,让她给出主意。她非常清楚,从傅新锁定她的时候,她就摆脱不了这个局。
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傅新仍然不放过她,步步紧逼。她拿起手机,傅新“啪嗒”一下搭上她的手背,笑容里有警告:“跟你妈求救没用的哦。”
接着,她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个大佬十分不喜欢桃色新闻,尤其是曝光出来的,露个背他都不会要,她不想自己露,她跟沈叙说:“就露一次,不白用,金额你定。”
这是个压在头顶的圈套,以傅新的性格和人脉,她咬定的人基本不会变,但沈叙终究跟着她妈做过几次生意,她深知圈套具有连环效应,露个背,是挣脱大佬还是将自己陷入险境,谁都没法预料。
她很谨慎,躲避着傅新的语言陷阱,傅新没耐心了,她支着下巴,不说话的时候,烟熏妆就衬得她更加冷酷,沈叙咽了咽口水,她还有一张底牌。
出发前她跟周屿焕提过一嘴,在回复这个致命的问题前,她不停地往窗外看,周屿焕终于出现,玻璃窗外,他插着兜,往门口侧了侧头,沈叙立即往门口跑,傅新在身后感叹道:“哇,有新靠山了,抓牢了啊,落在我手里很惨的哦。”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她有着坚不可摧的靠山,不敢来惹她,她深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被保护者,拥有意志自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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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锁踹了周屿焕一脚。
周屿焕往后退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脚腕,“二楼,摔下去危险。”
“合同。”
“哪家的。”
“西京的。”
周屿焕把她捞回来,又捞了她心心念念的“合同”,一张餐巾纸,极轻,空调的风打下来就又把它吹到了窗外,这次没挂在盆栽上,直接飘走了,温锁没摸着,又要踹,脚腕在他手里,她就拉了他的衣领,闻到了一股味道,打了他一巴掌。
也不重,调情似的,周屿焕头往一旁侧,又挪回来,“你是不是喝了?”
温锁栽在他肩头,他顶了一下肩膀,“嗯?谁灌的你。”
“温锁我跟你说,这瓶更贵,我舅私、藏、的。”宗闲拿着一瓶酒,停顿,放在身后,“哥,你回来了?”
周屿焕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我等会儿再治你。他准备把温锁抱下来,她死抓着窗边,“合同!”
“关于什么的?”
“我哥,他身体不好,经营不了那家小公司了,西京有人要出资合并,合同不见了,我哥怎么办?”
“你哥,你哥,你就一个哥吗?”
宗闲在门口喊:“哥。”
回:“你滚。”
温锁打了个喷嚏,酒精上头,她感觉天旋地转,唯独鼻子还灵敏,喷嚏又来,推他,这时反应已经起来了,脖子上渐渐起了红点,她伸手挠,第一下就抓得狠,红痕暴起,周屿焕一把抓住她,接着低头,闻了闻自己的领口,一股香水味。
开净化器,把她从窗边抱下来,边拉T的领口边跟宗闲交代,“叫曲医生,她过敏。”
曲医生带了一管药水来,跟周屿焕说:“喷鼻腔的,挺痛。”
周屿焕确认自己身上没了那股香味儿才朝她走,她鼻涕眼泪直流,红疹子蔓延到了胳膊上,人难受,又醉着,不配合,曲医生不知从何处下手,看了周屿焕一眼,周屿焕接过药水,从身后环住她,她左右晃着头,拒绝得很明显,他掌心轻扣着她的下巴,“小宝。”
挣扎缓慢停止,被他扣着,仰着头,轻哼,他打开药水管,“放轻松,就一下。”
温锁抓着他的手腕,药水倒流的时候,痛感强烈,酒精加重了鼻腔的涨痛,她的脚向上蜷缩,“哥。”
那一句话就卡在嗓子眼,涌了一下,没敢立即问,曲医生检测出敏感源是雪松,他说:“这个药用了会困。”
“嗯。”
“你对雪松过敏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那记着。”
“嗯......”
她已经有了睡意,那句话还闷在那里,蹿了一下,低头,耳朵贴着她的侧脸,问:“你刚刚叫了什么?”
“哥。”
“哪一个?”
“周屿焕。”
有件事情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总是会感觉手莫名发麻,眼前的景象会突然模糊,他视力明明5.2,每当这时候,他就会闭上眼,接着,听见下雨声。雨水会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会感觉呼吸被堵住,雨不知从哪里流到了嗓子眼,他感觉飘了起来,呼吸停滞,世界静止,死亡离他一步之遥,他从未伸手求救,任由大雨完全淹没他。
死亡气息从身上过一遭后,世界变得清明。
“周屿焕。”
听见这个回答的时候,他的手正搭在她的肩膀处,指腹压着她的睡衣,很柔软,她已经进入熟睡状态,药水的味道正逐渐消散,他指尖上移,在她的脸颊处停顿,随后,贴上去。
才感觉到,久违的,正常的,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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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栗和姜敏正在参观沈叙柜子里的乐高,她解释着:“屿焕的,他闲来没事的时候会拼一个,三年了。”
赵栗眼睛放放了光,“哇塞,你们三年了诶,好幸福。”
姜敏在观看乐高的时候非常激动,左拿一个右摸一个,怕弄坏,连忙放了回去,“天哪,你懂他拼的乐高塞满你柜子的含金量吗?”
沈叙内心汹涌,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借着周家的载体,享受人上人的待遇,周围的艳羡,情敌的嫉妒,那个她们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他为难和痛苦又能怎么样呢?温锁地位高低又能怎么样呢?名分可以支撑沈家在这段感情中占据强有力的优势,他但凡说了分手,她相信她妈掀起舆论的能力。
挺着腰,理所当然地接受赵栗和姜敏的羡慕,这时,有人送货来,全是大牌香水。
赵栗和姜敏的尖叫声滋养着沈叙,她一一拆箱,赵栗要录开箱视频,姜敏拿计算器算价格,她给周屿焕打电话,开的扩音,问:“你给我买香水了?”
“嗯。”
“好多,我柜子里的要全部清掉吗?有几瓶刚拆。”
“清吧。”
赵栗连视频都不录了,直接奔向香水柜,“送给我。”
姜敏说:“给我留点儿。”
全新的香水摆满了香水柜,沈叙沉浸在幸福中,就没注意到,这里并没有她最爱的,日落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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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雅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沈叙有些惊讶,“妈,不说不回来吃吗?”
一个阿姨接过顾雅手里的包,另一个阿姨又弯腰给她换拖鞋,顾雅往前走的时候,还有阿姨跟随她的节奏送上洗手水。
顾雅擦干手,坐下:“屿焕最近在干什么?”
“学习啊。”
“你真不知道?”
“妈,我不参与他的生意的。”
“现在还不参与到什么时候参与?都谈了三年,他家也没个态度。”
“他应该会跟杜迦佑做些机械类的生意吧。”
“跟杜迦佑?你知道他跟林加北玩到一块儿了吗?林加北是什么人?”
“他看着挺坏的。”
“你见过他?”
“没。”
“叙叙。”
“就两次,北港那会儿他跟他姐也去了,还有一次在赌场。”
顾雅猛地站了起来,“哪里的赌场?”
沈叙被她妈的反应吓到,一时不敢说,在她妈严厉的逼问下,才开口:“复陶山庄,我跟屿焕去的,你放心。”
顾雅并没有放心,她严肃的表情让沈叙心慌,沈叙拽着她的衣摆,“妈妈,别担心,我没有接触到任何不好的信息,屿焕在。”
“你还不明白吗?屿焕的赛道不在嘉陆,你毕业以后必须跟他去西京。”
沈叙无法依照她妈的商业思维迅速探出周屿焕在做什么,她只知道周屿焕为了给温闵调药,跟林家姐弟做了某种交易。
交易就说明能用钱解决,周家不缺钱,可是当一块排骨抵住她的牙齿时,她才察觉,事情有可能有另一种可能性。
他们交易的一定是钱吗?
万一是人呢?
周屿焕如果要去西京,需要什么人?
她想到那天周屿焕在赌场的沉默,那绝不是看见她来了而甩的脸子,这不符合他的脾性,他也没有这么幼稚,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吐出骨头的时候,傅新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她明白了。
她面对傅新有一种不能得罪、不能拒绝的无力感,地位高低决定着对话双方的姿态,通过交易才能让林氏姐弟救人,让周屿焕受到了打击,在新的赛道上,他被人压得这么低,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是否受得了这样的镇压?
如果受不了,他会怎么做?
顾雅给沈叙递了一杯清火茶,她喝下的时候,觉得,周屿焕跟林氏姐弟交易的,有可能也不是人。
他在设引子,在找契机,他想画一个属于自己的圆,从零开始,以利换利,滚动杠杆,当人性可以操控的时候,那么一切,都会盘桓在自己的手指下。
沈叙知道,他要搞事了。